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冬天的米兰，灰色迷蒙的天空，风凌乱地吹着。高大灰色的建筑，在寒风里冷漠地驻立着，我沿着街道慢慢地走着，漫无目的，我只想在这个陌生的城市里走走，没有人认识我，我也不认识他人，所以我更可以专一地沉浸在我的世界里，不需忍受被打扰的痛苦。 冬天的黄昏很快来临，又很短暂，蒙蒙的雾气，充斥于天地，充斥在这个城市里，我望了望天，感到一丝茫然，陌生的街道，陌生的人群，我不知道要去哪里。一个鲁莽的人撞了我一下，我回过神来，他弯腰道歉着走了。我很快忘了这个小得不能再小的插曲，继续走着，在这个城市里游荡…… 我知道我们无分，但希望能有缘。而这缘呵，我要等多久才能等到？十年，二十年，或许一辈子。 那天PETER又说服我拍戏，他认为我绝对有那个潜力。但我一向不喜欢站在幕前，在眩目的莹光灯下，我只喜欢幕后的工作，平静，宁和，淡然。我不等他说完，一口拒绝。 “你先听我说啊，这个戏阵容庞大，绝对会是你一炮而红的机会……”PETER急急地说，我却根本没听，“你知道合作对像是谁吗？是……”我只听到他的名字，然后就怔怔地看着PETER的嘴巴一张一合。“我演了。”我打断PETER，PETER吃惊地张大嘴巴，“你真愿意？”我转过头望他：“是，你刚才不是在跟我开玩笑而已的吧？”PETER眨下眼，沉思地看着我。我没在意，思绪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 “你真是个很独特、飘然的女孩，和你合作这么久，我却一点都不了解你。” 独特，飘然？我有一股大笑的欲望。只是在我的记忆中，我似乎不曾大笑过。 我在剧情里浮沉，在角色里迷茫，我忘了我自己。 剧的最后一幕戏，我和他的分手。 也是这么个寒风凛然的冬天，灰雾的天空，萧瑟的季节，空气里有一股沉重涩滞的暗流。 我就这么看着他，看着他，凝视他的眼睛，移不开自己的眼线，好像要把他的面容刻划在我心里，熨烙在我的肤上。 他也这么看着我，地已老，天将荒，天地只剩我们，亚当和夏娃的开始已到了该结束的时刻。他克制着自己，眼睛里燃烧着痛苦的光芒，这样的眼光烫疼了我的心，我的眼迷蒙了，但我还是固执地看着他。 风掀起我的风衣，捧起我的长发，他猛的一把拥我入怀，把我紧紧地搂在胸前，我的身子微微颤抖着伏在他胸前，听他激动剧烈的心跳，感觉他热热的呼吸，温温的气息刷过我的耳际。我双手紧紧地攀着他的背，一颗一颗滚烫的泪落在他的肩头，钻入他的大衣，没入他的心湖…… 灰色的天，灰色的地，当他转身离去的时刻，世界在我的眼帘中进入了永夜。 剧终人散，空荡荡的剧场，我不知所去。 转身的瞬间，我的身体晃了一下，PETER上前扶我，从他的眼神中，我看到了了然，而我，再也没什么力气去掩饰和否认。 忘了从什么时候起，我就喜欢他，只知道那是在好久好久以前；不知道是什么使我喜欢他，只记得看了他的第一部戏，听了他的第一首歌，我就深陷不可自拨，但我把一切埋在心底最隐深的地方，谁人都不知。 于是我等待着，等待着老天赐我和他的缘。十年的时光就这么沉缓而迅速地过去，我在每一天里都在不断地充实自己，好让自己身影有一天能够映在他的眼瞳里。 无限期的等待，我一点都不后悔。十年、二十年，三十年，一辈子，我已经准备用一生去等待。 PETER要送我回家，我摇摇头，拒绝他的好意。一个人如游魂，我走着，走着，走上天桥。 当夜晚到来的时候，我发现自己站在和他在戏中第一次相遇的江边。 冬夜的江边，几乎是行人绝迹。江边的路灯高高耸立，晕红的灯光，有股遗世独立的味道，江岸五彩的虹灯倒照在江面，涟漪在寒风中微微波动。 在一条长椅上坐下。我望着江心，不知过了多久，江上的虹灯彩渐渐失色了，只剩几点孤零的色彩映着寒夜中两三点星光。夜深了，风更寒了，我不想动，在颤骨的寒冷中，我只觉得脑里轰热，周身像冰一样。 一条黑影在我身边停下。我转过身。是他，我凝视他的眼，好冷，能向你借一下温暖的怀抱吗？ 他走近我，我倾入他怀中，他用手圈着我的身子。双手接触到温热时，一股热浪涌上我的眼眶。 不愿抬头，不愿移动，只怕这只是一场梦。如果是一个梦，就让我在这个梦中逝去也好。 他将我搂得更紧。我看不到他的表情，我不想明天，不想以后，只要把握这一刻。 就如PETER所言，这部戏掀起的一个大大的热潮，我也真因这部戏一炮而红。广告商和电影商纷纷找我打广告或拍电影，我授权PETER一律挡架。 但是我再也不能像以往游魂似的在大街上闲逛，坐在江边的长椅上神思恍然，望着江水想他。 第二天我买了往意大利米兰的机票。 站在米兰这个城市里的老教堂前，我想着如果有一天我做新娘，会是谁站在我身边？摇摇头，淡笑，笑自己的无聊。 当我在这座古老巍峨的教堂前转身欲走，我看到了他，如是幻影，如在梦中。他想挤出一个微笑给我，但终没成功，就这么，我们痴痴地对望着。 我们走过米兰的每一条大街，走过米兰的每一座老教堂，在教堂前，我久久驻立。他握住我的手，我听到了他心底的声音，我微笑着含泪。 我们遗忘了时间，在米兰度过了每一个的呵气成霜的冬晨和大雪飘飞的冬夜。 离开米兰，回到原来的地方。 回到现实，我不该有做梦的时刻。 日子又回复往常，人没有变，心境却变了。 一个月后的某天深夜，夜风有点刺骨，刮过脸颊，我尝到刀锋划过的滋味。我依然一身单衣倚在窗边，望着远处逶倚拖延的长桥，桥上熟悉孤独的路灯高高耸立，忍受心底荒芜无边的空虚和杂草般疯长的思念的煎熬。披上大衣，我悄悄地走出房间，走上大街，朝着江边的方向一路散步。冬夜，路上静悄悄的，只有寂寞的霓虹灯闪烁着苍白的光，我将双手插在大衣的口袋里，一点熟悉的温暖，将我的心牵引到江边。 我在江边缓缓地走着，路灯将人影拖得长长的，我模糊地想起那一夜……调开眼光，向前望去，不远处，有一条人影，我的呼吸急促起来，那是我们第一次单独相处的地方，是他么？是的。我奔走过去，气喘吁吁地停在他面前，眼晴热切地看着他，我收到了不下于我的渴望和强隐激动的表情，看着我狼狈的模样，他抬手心疼地抱住我，我在他温暖的大衣内默默地掉泪。但是，一切只是在我的脑海里演绎，我没有奔过去，没有移动脚步；痛苦热切地注视着他，心里呼唤着他……你听到了吗？岸边的寒风包围着我，路灯陪伴着我，还有一个你，相距咫尺，却远似天涯……而我，只能默默地站在这里，默默地看着你……风扰乱了他的头发，他一动不动，像一尊雕像，孤独的身影令我真想不顾一切地奔过去从他身后抱住他，把眼泪滴落在他的背上，让彼此的温暖相互慰籍。但是，我始终没法说服自己，有一份爱可以堂而皇之地去伤害另一个女孩，那个和他青梅竹马，两小无猜的甜美女孩。 回到家，我向他发去一封E-MAIL： 相遇于错误的时刻，所以注定我只是你生命中的匆匆过客。 随后我离开这里，受聘于另一国度的一家传播公司，把同他的记忆收藏在心里最深最缠绵的角落。 我以为时间可以掩埋一切，压下心中那份牵挂的暗潮，毕竟年年月月时时分分秒秒聚捧起来，犹如大海里的细沙，密密软软地，能把所有的一切收陷进去，随浪沉入千万尺深的海底。但是，五年后的今天，当我再次踏上米兰这个充满回忆的古老的城市，潮水般的记忆一浪又一浪地汹涌而至，几乎让我承受不了。 古老的教堂依旧巍峨耸立，静视世上红尘的纷纷扰扰。 雾气愈来愈浓，天色愈来愈暗，走了一整天，我终于感到累，全身无力，我想起我中午忘了吃午餐，从早上走出酒店，我走了一条又一条长长的大街，走累了，就在广场上的长椅上休息，看着来来往往的人们，有的匆匆而过，有的悠闲自在。 我把手插入大衣的口袋，手指却触不到原放在里面的钱包。我翻看大衣的其他袋子，都没有。我明白自己遭劫了。我环视着完全陌生的街道，一丝恐慌浮上心头。 我希望自己能循着记忆回去，但是一整天，我在街上悠游，审视着人行道上的几何图形铺砖，看街上呼啸而过的车辆，观察街道两旁的的建筑物，或站在橱窗前看那些精致的水晶品，充满异国风情独特的饰物……依稀在那个冬天，我就是这样游荡在灰蒙蒙的街道上。一样的街道，一样的车流人流，一样的天气，不同的是，我的手被一只温暖修长的手掌紧紧地握着，我的心头缭绕着一片热雾。 骤然间，一股被抑了好久好久的情绪爆发起来，沉藏在内心深处的激情再也没法让它继续伪装沉睡，头靠在灰色的大圆柱上脆弱地啜泣出声。我多想……多想他会出现在我面前，用他的温暖抚慰我冰冷寒颤的心。 一直以来，我不认为自己做错，还觉得自己好像很伟大，但现在我发觉自己只是个很可怜的傻瓜，很笨很蠢很傻…… 我不想放手呵，但是我可以吗？我真的好想自私地抓住他，认真告诉他，我真的、真的很爱他…… 天色完全暗了下来。在彻骨的寒冷中，我突然想起一个在米兰的朋友，是他介绍给我认识的。于是掏出手机，庆幸着它未被顺手牵羊。 终于回到酒店，朋友同时给我带来一个振憾的消息，她在五年前就离开了他，四年后嫁给了以前一直苦苦追求她的同事。 为什么？我的手颤了一下。 “他把所有的一切都告诉她了。如果他不对她坦白，那才是对她最大的伤害。”朋友坦诚地说，“施舍爱情对她是一种侮辱。” 朋友走了。 一屋的寂然，我已习惯。落地玻璃窗外的雪静静地飘落着，大片大片，纷纷扬扬，我像一纸剪影，依窗而立，额角抵在冰冷的玻璃上，长长凝视着墨蓝的天空。 在悠长的弦乐中，我又想起那个分离的夜晚，幽静冰冷的四周，飘着霜气，侵入人的骨里。 东方发白，彻夜未眠。 穿上大衣，提起旅行箱，回首再望一眼窗外不断飘落的雪片…… 打开房门，一个人站在我门外。米白色的长大衣，被风吹乱的头发，沾染几丝霜雪气的面容，有一些沧桑的痕迹，深遂黝黑的眼睛燃烧着狂热的火焰，依然是那么炯炯有神。 我喉咙哽咽，咬住颤动的嘴唇，凝视着他的眼睛。 “嗨！”他轻声说，向我伸出手，“可以陪我在这个冬晨到米兰的街头走走吗？” 我无言，眼前有泪晕染出来的朦胧。抬起手，缓缓地放在他的掌心。交错的刹那，像是在神前许下我交付于他的一生。 他微一用力，把我整个人拖入怀中，紧紧拥住我。 我滚烫的泪，再也忍不住滴落，和着他的泪，一起融入彼此的唇中…… (责任编辑：世外梅园文学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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