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记忆从这儿开始。有座古老而陈旧的木楼房，不知道是否真实存在，因为它太遥远了，一切都显得模糊不清。 她很小，对什么都怀有浓厚的兴趣，从来不知道什么是无聊，什么是悲伤和痛苦，她整天像小老鼠一样忙碌，一张小纸片或者一颗纽扣儿就能让她兴奋地玩弄半天，直到又有什么样新的事物来吸引走她的全部注意力。她几乎每时每刻都有新的发现和认识。 常常有一个清脆的声音在喊：“小越”于是她突然清醒，意识到是在叫她，是云雁姐在叫她！她急忙循声而去。那是一个相对她来说高大健壮的女孩，大约十六七岁，她非常喜欢这个大姐姐，她总是快乐地微笑着，说话的声音很好听，她的脸就像满月一般白净园润，那时她似乎还没见过月亮，不知道什么是美丽。 小越仰视着云雁姐，她的眼睛由于惊喜变得比夜空中的小星星还要明亮。云雁姐能用一张纸折叠出各种玩意儿：小桌子，小凳子，还有跎背佬。她什么都愿意教她，几乎是她的启蒙老师，当一个孩子刚降临这个世界时，周围能有一些关心她的人特别是有这么一个好女孩真是太幸运了，她让她感受到这个世界的美好。 她不知道云雁姐也感到幸运，这座楼里总算出现了一个她喜欢的可以一起玩的人，小越就像上天送给她的礼物，小越虽然长得不好看，小鼻子小眼的，但很有趣可爱，她只要一放学就来找这个孩子。 她在楼上跑来跑去，耳边只听见地板发出空洞的响声，她从来也不下楼，她所看见的世界就是这个用木板撑起的空间。 偶尔楼下响起沉重的脚步声会引起她的注意，窗子外传来的喧哗声使她感到奇怪，她的目光会透过木板的缝隙，发现刺眼的强光中那蠕动的人头，心里总是奇怪：外面的世界似乎很拥挤混乱，而她的世界却非常宁静和谐。 在这里，白天大都只有她一个人四处走动，直到天色渐暗时，楼内才热闹起来：大人们下班回来了，木楼梯被踩得“嗵嗵”地响，房门“吱吱”地响，碗筷“砰砰”地响，大人们说话的声音“嗡嗡”地响，在所有的声音中只有云雁姐那一声声“小越”的喊声最柔和动听，总能激起她惊喜的感觉。 这一天，发生了太多的事情，使她，不知该留意什么，她的目光根本无法专心致志地停留在一件物品上，不断出现的新事物让她目不暇接。 首先，妈妈带来一个稍大的女孩，让她喊她“姐姐”，而自己却亲热地唤她“影儿”，原来她还有个比她大六岁的姐姐，她们拥有同一个母亲，但小越却几乎不认识她，至少是从不记得自己曾经看见过她。 这个她称之为姐姐的女孩比云雁姐小，只有九岁，但似乎比云雁姐更美，如果说云雁姐像一轮明月那么她就像一朵灿烂夺目的小花，她确实很像一朵小花，她穿漂亮的碎花裙，梳着一对打着粉红色蝴蝶结的羊角辩，她的脸儿白里透红，非常娇艳。她蹦蹦跳跳的走过来，很随意地瞄了瞄她那不起眼的小妹妹，神态骄傲得像个小公主。 妈妈也不想亏待小女儿，翻箱倒柜地想把她也打扮一番，她找出一条嫩绿色的绸裙子，给小越穿上后看了看很满意，于是高高兴兴地带着她们上路了。她们坐上一辆三轮敞蓬车，离开了这座幽暗宁静的木板楼房，她当时并不知道，她从此再也不会回来了，因此没有产生一丝的留恋之情。 既然她们穿着这么漂亮的裙子，那么当时应该是夏天。可是一路上的色彩全是灰蒙蒙、白茫茫的，那条路是灰色的，路边的泥地是灰色的，远处的行人是灰色的，天空也是灰色的。她起初只见到许多的褪了色的灰布料在路边游动，后来才看见人的面孔，那些面孔不太真实地飘浮着，看起来很奇怪。 只有车上的妈妈、姐姐是真实存在着的，她们身上的色彩是鲜艳的，她们一路嘻嘻哈哈地谈笑着。小越一声不响地坐在妈妈的右边，被自己奇妙的感觉震摄住了。她感觉到了风，第一次认识了风！ 风儿，一路追随着她，使她身上的鲜艳的绿裙子不停地飘荡着。当她初次发现身上的裙子自己在随意地摆动并且轻轻地跳舞时，她简直看得着迷了。风，拂过肌肤的感觉是多么轻柔凉爽，绸缎裙子触摸到肌肤是多么温软滑润。她除了不时抬头望一眼四周外，几乎目不转睛地盯着身上的绿裙子，唯恐稍不留意它就会溜走。 路上，并没有什么特别引起她注意的地方，只是在中途时，头顶的天空突然被遮盖住了，她才吃了一惊，可是妈妈姐姐毫不惊慌，无疑一切正常，妈妈只说了声：鼓楼到了。鼓楼大概就应该是这样吧。 没多久车子走出了黑暗的通道，她好奇地抬仰起头望了望那个巨大神奇的建筑物，她还来不及看清它的全貌，只是摄服于它的沉重、威武和庞大。 车子轻快地驶进一条小巷子，这里行人稀疏比较僻静。车子停在路边的同时，父亲满面春风地迎了上来。父亲一下子把她从车上抱了下来。父亲和母亲热情洋溢地交谈着。她一直在观察她的父亲，她好像和他很熟悉，但又不记得曾经见过面，既然妈妈说他是父亲那就准没错的。 后来她的注意力完全被父亲身后的一道特别高大的门给吸引住了，二扇打开的木门板是深绿色的，很结实牢固，门里面却透出隐约的浅绿色，门前有一断水泥斜坡，父亲就站在水泥斜坡的边上。 她按捺不住好奇心一门心思、迫不及待地想走进这道绿色的大门，可是父母仍然在没完没了地交谈。她心里也明白根本不用着急，话总有谈完的时候，他们总会带她走进这道门，这毋庸置疑的。 (责任编辑：世外梅园文学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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