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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里，于墙角给自己留一盏壁灯，淡淡幽幽的蓝色的光芒笼罩一室的静寂，但是在这平静的夜里，她隐隐听到内心的喧嚣和颤抖着的灵魂的轻泣。温柔的夜风穿过黑暗中沉睡着的城市，轻扣窗棂，在窗口低低地喃喃地诉说什么，诉说着什么……能诉说着什么呢？走进圣洁的教堂，故事已告一段落。年轻的心境会慢慢地苍老，不可复轻狂的过往，不能随浪漫的心境而随意挥洒青春。松岗上的那轮明月，渐渐地圆满，安详平静地洒下银白的光辉，唯有林间绻缱的秋虫，听到了她化为山间松涛的阵阵自白。 那双温柔的眼睛，那双温暖宽厚的手，将会携她走入人生的另一殿堂。所有人都含笑地为她感到幸福，殷殷地祝贺他们。还有什么不足呢？她该感谢上苍吧，那双温柔深情的眼睛的主人会用尽生命呵护她，她还能会什么可求的？ 但是，为何那张日渐朦胧的脸会在这样的夜晚瞬间清淅起来，为什么该遗忘的潮水一时间全涌上心头，为什么该抑止的思绪却毫不压抑地奔泄缠绵在这个深夜里？ 几乎他们世界中的人都知道这个即将来临的婚礼，重如磐石的承诺已压在她含泪点头的那一瞬。 可是，为什么无数个漫漫午夜梦中出现的场景，却在这样一个婚礼的前夕上演。 不知历经了几个枫叶经霜的季节，骤然出现在眼前的他风尘扑扑，唯有眼中燃烧的炽热依然熟悉，熟悉得令人心痛，心痛得令人绝望。 咫尺的相望，却似隔着星汉银河，于秋水盈盈的彼岸，芳草凄迷，风寒楚楚的野郊，就如他远行的那天。 第一次的凝眸，他坐拥山河的气势，炽热的眼神在她的心中燃起最灿烂的烟火，她欣然毫无掩饰地走入他气定神闲双手敞开的怀中，然后他的双手紧紧交拥，嘴边轻带笑微微。燕子斜飞掠过和风细雨，灵巧的身姿穿梭过城市的上空。 离别的那天，他们静静地对望着。山水重重复重重，山岳茫茫浩烟渺渺。日落时分，夜幕降临，已是参商相隔。在地球的另一端，她知道他将会踏上风起云涌的历程……临走回眸的一刻，她绽放出温婉柔美的笑容，把强烈的不舍和对未来难预的茫然藏紧在平静的深潭秋波后只为让他安心，但他知道，所以才有了临行前那倾尽全情刻骨铭心的凝视。 …… 等待是什么滋味？不是一朝一夕，不只是一季的望穿秋水。相思是什么滋味？依窗独迎每一个寒意深深清露晶莹的早晨，恍恍惚惚似醒还睡在每一个灯半昏时，月半明时的魂牵梦萦里。 …… 林立的百层大厦上的长长谈判桌边，透过落地玻璃眺望海洋彼端，在结束长时间的谈判后，满身疲倦的他掏出手机一心只想听听她的声音，清流一般的细语缓缓流过耳际，敞过全身，涤去满心的尘埃。合上手机，眼前窗外浩渺云烟中似乎浮现出她的身影，温存如水，秋波流转。已是所有的疲倦都转化为强烈的想拥她入怀的欲望。 …… 虽然常收到的片言只语是那样简短，但她已在寥寥数句中领略万千；有时她会在一个轻雾迷蒙的早晨抽出一张蓝色的信张，上面空白无字，惟在深深的海底绘几笔缠缠绵绵的水草，然后装入信封投入信筒，对着天空远方的几缕丝丝白云长长地悠悠地吁一口气。 …… 在人潮拥挤的街头橱窗中看到一条缀着精致紫水晶的手链，婉约而沉静，流转着流水一般璀灿晶莹的光华，使他想起明月如霜的夜晚里在他怀里盈盈起舞的她，一头乌黑柔亮的长发飘逸地划过轻灵如梦的身影。他打开车门急步横过马路推开店门取下那条手链，再匆匆返回赴一个重要的商业会议。 …… 斗转星移，多少个月升日落后，她突然失去了他的消息，他像从人间蒸发一样，像是从不曾在她的生命中停驻过一样消失无踪。她心忧如焚，每天徘徊在彷惶和焦心的等待中，猜测着他是否出什么意外，她骤然发现自己从不曾问过他在那边工作和居住的地点。 身边的人在春秋几载之后都暗暗揣测他变了心，开始有不落痕迹有意无意地点醒她不要继续浪费青春，珍惜身边那双多年来如影随形的温柔眼眸的主人。 终于在一个无星无月的夜里，冷风扯动她多年来强忍着的脆弱相思化为滚滚暗流涌出心口，滴落在另一个他的手帕里，她喃喃地诉说着他们的相识，相恋，分离，刻骨相思，直至后来他的消失，她的心忧和彷徨……他静静地听着，眼里的心痛化为无声疼惜，他扶着她的肩，嫁给我吧，让我照顾你一生一世，我只想治好你的忧伤，拂去你眼中终日凝结的纤弱伤痛的水雾。 而他，终在一天的高楼落地玻璃前掏出多年来随身携带的紫水晶手链，凝聚在心头的熟悉感觉突然化为记忆的潮水一时间决堤汹涌而出，突然心痛地想起她，那个盘旋在心头多年的模糊的背影，那个令他坚守住自己情感，潜意识里总是在守候着的那个她一下子清晰起来。终于知道当自己为何总习惯站在高楼上放眼山河云烟默默望着远方茫茫的海面，为何每一次握那串紫水晶手链在手，心底就蓦然浮起异样难解的心悸柔情。多少年了，她过得怎么样，是在怨他恨他，还是在思他想他？ 命运和他们开了一个玩笑，就在那天取下紫水晶手链走回轿车途中，突来的意外夺去他长达六年的记忆。 他迫不及待归心似箭地迅速订机返回，却在踏上故土的同时知道三天后她将成为别人的新娘。 当他把那条细细碎碎精致的紫水晶手链围上她洁白瘦弱的皓腕上，她的眼泪滚滚滑落，哽咽不能言。紫水晶，她的守护宝石呵！他抬起手轻轻捧起她的脸，细细凝视着，像是要将这一生的凝望用尽在这一刻，似乎要将她的容貌镌刻在生命深处。眼前有泪晕染出来的朦胧中，她看到他眼中燃烧着的深刻痛楚和难舍，是否爱得太深太浓太缠绵让天红了眼？缘份不让彼此相爱，又为何让他在这个时刻出现？为何总是在匆匆错身而过的时候才发现曾经遗落了什么，梦是否还有空间，夜能有多长？紧闭上眼，泪悄悄地从颤动的睫毛下滑落，能不想明天吗？过了明天，真能让自己不去想他吗？ 他最终痛苦转身离去，孤独的背影沉重的脚步落寞地渐渐远去，和暗夜揉成一片。她觉得自己柔肠寸断，心痛如绞……不是她忘情呵！ 一定有些什么 是我所无能无力的 一定有些什么在叶落之后 是我所必须放弃的 …… 泪如断珠般盈然坠下，一手紧捂住唇，不让自己开口唤住他，怕自己一开口所有的结局都会改写，怕伤害另一个无辜的他，怕伤了两家长辈的自尊和面子。 阴霾的天空，厚云浓雾遮住阳光，低压的大气令人闷得透不过气。 一大早她的住处就拥进许多人，帮她穿礼服，帮她化妆，将她带上礼车……热闹的气氛令她昏乱，她就像一个傀儡任人摆弄，思绪茫然中隐隐一股痛楚纠缠在心底。 新郎看着她，“怎么了？”他问。 她眼眶发热，怔怔地看他，不发一言。 “因为他吗？”他突然问。 她惊动：“你怎么知道？” “他找过我。” 礼车已到教堂。她迟迟未欲下车，车门打开，新郎伸出一手扶她。 走进教堂，新朋好友含笑的眼光中含着祝福，她机械化地向前走着，每一步都像踩在云里雾里，直至到礼坛前。 牧师问她是否愿意嫁给他，她忡怔望着他，心剧烈地跳起来，昏乱的脑里另一张脸那么清晰地浮现出来，让她的心骤地抽疼，所有的背景都荡漾成一片朦胧的雾气，所有的声音都变得遥远而不真实，她张口欲言：“我……愿——”话未了，泪却突然滑落下来。 令人窒息的沉默后，观礼的人骤惊于新郎的一句话：“没有婚礼了，去找他吧。”新娘脸上闪过一抹不可置信、感激的光采，所有到唇边的千言万语却不知从何说起。 迅速褪下礼服，她心急如焚地四处找他，却得知他将在今早离去的消息。难道又要两地分隔如参商？再让遗憾消磨年光？不！她急切飞车赶到机场，路上差点出车祸。机场里人潮汹涌，人流如织，他在哪里，他在哪里？难道已经走了？她狂乱地在人群中寻找着他…… 机场里的播音响起，开往X地的飞机已经起飞……她一时如同雷击，所有的焦急思绪都凝结在这空白的一刻。 茫然地走出机场，机场上空有班机轰然掠过。天空飘起雨丝，瞬时天地间一片氤氲，麻木了的心却再也感受不到周遭的一切。 车流水马的路上，刹车尖声响起，身子软软落下的瞬间，一双有力的手臂抱住她，虚惊一场的她终于回过神来，抬首一怔，你——不是走了吗？ 你一直深深驻藏在我的心中，我怎能走远？ 多年的等待，多年的相思，多年的委屈，多年的煎熬都在这一刻迸发在他怀中……紧紧地相拥着，仿佛天地重新活过来。 充泪的眼眶，盛满失而复得的狂喜，刻骨的相思无限的柔情都在一刻辗转盈怀，揉得心也发痛。 爱到深处，恍若如梦。 (责任编辑：世外梅园文学网)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