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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次来到新疆,心目中多了些对那位一直高高在汉人和新疆人心目中的女神的好奇。第一次听小西谈起流传在新疆的那个故事,才恍然明白,民间故事和历史记载原是同源的,只是流传的路径不同,各自有自己修饰的习惯言辞罢了。 ——《山海经》,《西山经》曰:“玉山,是西王母所居也。西王母其状如人,豹尾虎齿而善啸,蓬发戴胜,是司天之厉及五残。” 在汉人心目中一直雍容华贵的王木娘娘虽然有过阻止自己女儿自由恋爱的丑事,但是毕竟是道教的女仙领袖,我也一直把她和赖氏兄弟创作的《大闹天宫》中那个长面肥肿的中年老妇女形象合在一起,或许正是因为在这部电影之前还没有一个正面描绘她的作品吧。然而要我把她想象成蓬头垢面有条尾巴喜欢没事就大喊大叫的半人半兽,这个实在是勉强我了。 “怎么了?难道你是因为听说她没那么漂亮所以失望了?”小西歪着脑袋看我,她的眼角和额头上的皱纹是细细的,眼白有点发黄,有一种混杂了胡人的豪放与汉族江南女子的温婉的美丽。说起话来是一口浓重的阜康地方口音,好象以前电影里国人扮演的外国人的对白一样,又硬又弯。 “说不好。”我想了半天,还是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她,只好老实的说。 其实,就是在《大闹天宫》里的那位中年泼妇实在也谈不上美丽,最多可以说“还依稀能看见当年美貌的影子”,只是这两者的差距实在太大了,怎么也撮合不到一起去。但是在《汉武帝故事》中也有关于西王母的描述:“修短得中,天姿掩蔼,容颜绝世”,那又说了这位女仙领袖长的简直是美丽极了,这个答案也让我很不满意,要我选,没办法的前提下我宁愿选前者,起码真实得多。 “我们新疆人都知道当年西王母和汉人的周穆天子相见的事,要是从这件事看,这个天子实在不是个好东西。”小西谈起那位天子口气多得是轻蔑,甚至还撇了撇嘴,然后习惯的把双手插在苗条的腰间。 我回避了她直直射过来的眼神。 晋郭璞注的《穆天子传》卷三——乙丑乙丑,天子觞西王母于瑶池之上。西王母为天子谣〔徒歌曰谣〕,曰:白云在天,丘陵自出。道里悠远,山川间之〔间音谏〕,将子无死〔将,请也〕,尚能复来〔尚,庶畿也〕。天子答之曰:予归东土,和治诸夏。万民平均,吾顾见汝〔顾,还也〕。比及三年,将复而野〔复反此野而见汝也〕。西王母又为天子吟曰:徂彼西土〔徂,往也〕,爰居其野。虎豹为群,於鹊与处〔於,读曰乌〕。嘉命不迁〔言守此一方〕,我惟帝女〔帝,天帝也〕。彼何世民,又将去子。吹笙鼓簧〔簧在笙中〕,中心翱翔。世民之子,惟天之望〔所瞻望也〕。天子遂驱升于弇山〔弇山,弇兹山,日入所也〕,乃纪丌迹于弇山之石〔铭题之〕而树之槐。眉曰西王母之山〔言是西王母所君也〕。 在老百姓的相传里,对这段故事讲的很直接,就是说西王母和周天子见面后,两人坠入爱河了。之后,西王母为周天子设宴,宴席中,王母边舞边歌,其实就是在问周天子,你到底来能回来吗? 天子顺口就回答到,给我三年时间,我把国家整治好,到时候一定来见你。 在我的想象中,西王母知道自己的爱人要离开自己了,一定是噙着泪水舞,颤抖声音歌,眼神一直盯着天子,那一句“你还能回来吗?”也许是在几乎不可闻的情况下说出来的。只有这样的情景才能让识美无数的天子感动的回答她,一定来! 我还相信,和周天子的这段感情应该是西王母的真正意义上的恋爱。 下午要再次勘探步行道的情况,我把数码相机里的图片导到笔记本电脑里,小西在一边看着,忽然说了句:“你上次还说要教我电脑的。什么时候开始?”我张了张嘴,没回答她,心里想现在哪里还有时间了? 这次业务中我第一次来新疆时,对方把小西派来配合我的工作,我并不满意对方的做法。小西给人的第一印象是个家庭妇女,虽然长的不错,但怎么也看不出一点机灵相,我实在为自己手上要做的工作担心,但是我又没有办法直接跟对方的主任说出我的想法,只好抱着先合作合作看看想法接纳了小西。 果然不出我的所料,小西其实对天池并不十分了解,她刚从另一个单位调过来。 把一个刚调过来的人配合给我,这里分明有天池管理层的狡黠。他们是想拖延合作的时间,而我们急于拿到设计费。 对这个矛盾,我想只有先稳一稳再说。 第一天小西带我看天池周围的现场情况。 不知是十年后再次来到天池,以自己与当年完全不一样的阅历和眼光看到了更深沉的天池,发现了天池更多的美丽,还是因为在深圳忙碌太久忽然放开了心胸的原因,我忽然感觉到其实小西还是蛮可爱的。 也许该说蛮温顺可人,她是一个比较典型的家庭妇女。第一句话就说:“我可不会象你们一样拐弯子,我脑子是直的。”我很欣赏她说的这句话。其实原来我也是个直脑子的人,不过是在深圳时间长了,狡黠圆滑了许多,而且可能自己已经不太了解自己的变化了。 我说,那我送你几把台钳吧。 “我要台钳干吗?”她很莫名其妙的看着我说,那时,我们站在天池北岸看着远方的博格达雪峰,身旁有小贩子在向我兜售雪莲花。在当地人的习惯称呼里,把湖泊叫做“海子”,所以这里也叫海北,第二天我们还一起步行去了海北对面的海南。 “那可以帮你把脑子弯过来啊!”我把镜头对准了她,她果然回过头来笑。 这个镜头后面就是乌云翻滚的天山和雪峰,还有深沉到黛墨色的天池水,小西的笑容占了画面的一多半。 纯净的跟池水一样的笑。 ——《竹书纪年》曰:“舜九年,西王母来朝。”,“穆王十七年,王西征,至昆仑丘,见西王母。其年西王母来朝,宾于昭宫。” 历史的记载中,西王母在第二年还去朝拜过天子,住在昭宫。可是看历史的记载并不比听民间故事时的杂乱好多少,写历史的人有负责任的,也有很不负责任的,可以想象下,如果当时那位写历史的人正好受了上司的批评或责骂,也许就恶狠狠的把西王母写成了长了条尾巴,虎牙贼大,还喜欢没事就大喊大叫的形象。同样的道理,在民间的传说里也许当初传下西王母故事的人整天被蛮横跋扈的岳母整治的死去活来的,也许就把西王母描绘成了他自己岳母的形象了。只可惜我不能回到时光的那头,亲眼看看到底这位王母长的如何。 “你有没有想象过,这位西王母到底长得是什么样子的?”我们俩站在西王母祖庙大殿上,看着高处的金色王母神像,旁边有几位女道士一直在盯着我满脸的胡须看。 大殿里阴森寒冷,非常安静,所以我刚说出话来就发现自己的音量大了,赶紧压低了声音。我抱着双臂,小西几乎就倚在我身上,还在拼命的喘气。刚才的台阶的确很高,又长。爬上来是需要点体力的。 她呼出来的气息里有点甜甜的花香。 显然,她没办法马上回答我。我又问旁边一位女道士。她没好气的回答我:“当然就是这个样子的。”她指的是那尊金色的雕像。 那尊雕像结构不准,比例失调,眼睛里就画了个小圆圈代表了眼神,怎么看都有点呆滞。 “跟我差不多吧!”小西忽然趴我耳边轻轻说了句,这话当然不能给旁边的人听到。 我下意识搂了搂她的腰。 软软的,很瘦。 这是我第一次大胆的搂了她一下,她并没有责怪我,倒是我自己觉得有点玷污了某种纯真一样,赶紧把手放了下来。 她还是看着王母的雕像在笑。 跟池水一样纯净的笑。 十年前的七月来到天池时,还有一个印象非常深刻,就是天池的水。 当时的路东边有一条小溪,我记得当时我伸手进去探了一下,立刻被一股冰彻的凉意袭击到心底,然后这股凉意一直带回老家去,隔了好多年还能想起。 这次来的时候住在管委会一个主任的房间里。晚上洗脸的时候又一次感受到那股凉意,小西告诉我,这个自来水管里的水就是天池的水。 “不会吧?!”我大吃一惊。原来我们喝的用的全是天池的水。 “是天池下面的一个暗河里的水,引到上面来的。”小西一点都不奇怪我的神情。 我没问她这水处理了没有,我怕如果是没处理的,那我都喝了好多了。 “你没发现这水很甜吗?”,她又歪着头问我。 我回想了一下,确实是很甜。比我们平常喝的那些瓶装的矿泉水都要甜。 这些水从远古时期就养育了山上山下的生灵,当年王母款待周穆王的时候用的也是这水吧。 水是甜的,谁喝了都会赞赏它。 想来这也是周穆王喜爱王母的一个原因了。 在后来众多学者的分析里,都认为西王母确有其人,并不是神话传说中虚拟的人物。说她原来是西域游牧部落的一个首领,是个女酋长。这样说我能接受。因为如果说西王母原来是个西域的美女,她具有西域人爽直开放的性格,渴望一场爱情的到来,遇到了一位英俊的还很有男人味的、地位崇高的天子,爱情故事于是就发生了。他们曾经订下了誓言,天子说一定会回来看她的。在后世的传说和历史记载里,有人说王母在第二年又去找天子,大概是思念所致。就是说,在这种说法里,王母抵制不住思念的折磨,没等到三年就跑去见情郎了。我倒不这么认为。我想她虽然是个西域率真女子,但毕竟是一方水土的统领者,既然天朝的老大说了三年,她一定会等这三年的。其实我这么想还有个私心,就是我希望有这三年的思念,让他们之间的爱情更加浓郁点,于是我就设想,那时西王母苦等了三年后,并没有等到天子的到来,因为天子太忙了,在《穆天子传》里,这位叫姬满的天子南征北战,扩大疆土,到处游玩,即使在今天的现代人中比他忙碌的也不多。以一个胸怀天下的天子来说,西域一个部落的女酋长可能早被他遗忘了。所以很可能他无意间就成了中国第一部游记里的第一个薄幸男子,而两人间的爱情悲剧则让一个原本热情奔放的西域少女逐渐的演变成一个专门干涉别人爱情的骄横女人,这个性格的演变路线还是顺理合情的。 这个女人在后来干涉别人爱情的时候也做过一件好事,就是在后羿射下天帝的九个太阳儿子后,被谪居人间,到了人间就会有生老病死了,后羿担心嫦娥,于是越过炎山、弱水,攀上一万三千一百一十三步二尺六寸高的悬崖峭壁,拜见了西王母,求长生不老的药。西王母很佩服后羿,告诉他,“不死药是用不死树结的不死果炼制的。不死树三千年开一次花,三千年结一次果,炼制成药又需三千年。我收藏的药丸仅剩一颗了,两人分享俱可长生不老,一人独食即能升天成仙。” 她手里就剩下最后一颗药了,这个故事有点象后来的“二桃杀三士”的段子。如果有两颗,也许悲剧就不会发生了。嫦娥一时贪心想成为仙女,自己吃掉了那药,从此和自己的老公只能每年在鹊桥上见一次面了。在这个故事里,西王母却扮演了一个成全别人婚姻幸福的好人。要是从她的性格上看起来,似乎与原来就喜欢干涉别人爱情的性格不符合,但是也要想到,有时一个女人的性格本就是多变的,想一想这个就不希奇了。 “照你的说法,西王母是一个爱情悲剧的牺牲品,是不是因为她跟我一样脑子是直的?” 第二天我们去海南,就是天池南边的时候,在“仙女湾”的石桥边坐下休息,我们刚走了大约十公里的山路,非常累,我听她说话也是懒洋洋的。这个仙女湾原来当地是叫它“死人湾”的,因为据说这里一到了晚上就会有鬼哭狼嚎的,能吓死人,这个名字不适合开发旅游事业,所以改了个“仙女湾”的好听名字,还在这里竖立了一个汉白玉的仙女雕像。其实白天看这里非常的安宁,非常美丽。我看着身边一个大胡子老外走过,跟他微笑着打了个招呼,他也笑着对我挥手,然后慢满踱到雕像那边去看工人施工了。 “你这话说的!人家是王母,脑子再怎么也得弯一点吧?不然怎么领导一个部落?据说这个部落原来还是一个国家,这个国家的名字就叫‘西王母’国,那时战火还在到处点燃,靠你这样的直脑子怎么活下去哦!”我毫不客气的指点着她的脑袋说她。 “那,就是她在部落或者国家管理上很有弯脑子,在爱情上是个直脑子!”小西肯定的说。转向我的头还是歪着的,有半抹洁白的酥胸在我这个角度看得很清楚,我赶紧转过眼光看远方。 “恩,能被你这个直脑子分析到这个地步,西王母该欣慰了,我也没那么累了。”我踢了踢脚下的枯树枝,发现底下的岩石上居然有很模糊的岩画,赶紧用相机拍了下来。 “那你说,会不会有的女人一辈子就没经历过一次真正的爱情?”小西忽然问了我一个不搭调的问题。 “啊?我没听明白,你再说一次?”我在专心的找岩画,没留神,又问了她一遍。 “没什么。我随便问问的,你忙吧。”小西轻轻叹了口气,低头用小石头在步道上画着无意义的线条。我把相机放低,看了看她,看出了她心里的一丝郁闷,就伸手过去在她的腰上捅了一下,小西抬头对我笑了下,没说话,又把头低了下去。 那天再往下走,道路越来越坎坷了,时不时的可以看到摇晃的栏杆,有些触目惊心,从见过两个老外背包客后,就再没看见有人和我们同行了,山林里除了偶然的鸟叫,山风吹过树梢时的声音,几乎就没有其他的声音了——似乎我们被隔离在凡尘之外了,有一种安宁的孤寂感袭上心头,记得当年有一次从乡村的小路上步行回家,在洁白的月光照射下,也有过相似的感触在心头闪现。 走到海南的时候,眼前是一大片荒芜的青色戈壁,戈壁上有几根腐朽的木头狰狞而绝望的指向天池的一汪碧水。远远的能看到旁边的山上有几头牛在悠闲的吃着草,两个破旧的毡房掩映在草丛间。再往高处看,博格达雪山巍然耸立,云雾环绕,尊严无比。 小西自己蹲在戈壁的一根烂木头上看着雪山不说话,我则忙着去拍照。这里的景色浓缩着生命和死亡的痕迹,对心灵是一个赤裸裸的冲击,对生命是一个残酷的披露。 “喂!你过来!”忽然听见小字在身后叫我,回头一看才发现自己不知不觉走出很远了,夕阳下,她的身影被拉得很长到了我的脚下,她站在空荡荡的戈壁上显得非常的孤单,好象一个人站在那里已经几万年一样,不知怎么的,我的眼睛一酸,泪水忽然就不受控制的出来了。我赶紧擦去泪水,向她跑去。 “干吗啊小直?”我跑到她跟前,干脆临时给她取了个名字。 她显然对我这么乖巧很满意,伸出一根手指点着脚下的一块黑黝黝的东西说,“知道这是什么吗?” 我发现她的手指纤细又白皙,指肚微微有点丰腴,是一种典型的性感妇人的手指。 “什么?铁锅?”我看了半天也没看出来。 “你今天有眼福了!这是我们天池铁瓦寺的铁瓦。只是有点奇怪,这东西怎么会在这里出现的?”她用脚把那块铁瓦翻了过来,铁瓦在石头上碰出沉闷的一声金属声响。 “嘿!你还真能干!这下发财啦!哈哈!”我高兴的低身去拿铁瓦,真沉啊! “正好铁瓦寺在重建,送过去好了。”小西轻声的说了句。 “哎哎,我知道!你以为我真想收归己有啊!呸!”我有点尴尬,赶紧补充了一句来掩饰自己。 把铁瓦用我的衬衣包好放到背包里,我拿出资料翻看了一下。 元代初年,一代天骄成吉思汗发动了被称为“上帝之鞭”的西方远征。西征途中召见龙门山道人、全真派道主邱处机。邱道长应召面觐,带领十八弟子从山东栖霞县一路风尘来到天山脚下。南望博格达三峰,突兀倚天,玉冠盖顶,感慨万分,作诗一首:三峰并起插云寒,四壁横陈绕涧盘。 雪岭界天人不到,冰池耀日俗雅观。 岩深可避刀兵害,水众能滋稼穑干。 名镇北方为第一,无人写向画图春。 道主邱处机师徒为纪念荣登仙境,在天池岸边山上修建一寺,寺以铁瓦盖顶,因而叫铁瓦寺。 也有一个说法是铁瓦寺建于清代乾隆四十一年(1776年)。因用青砖砌墙,铁瓦铺顶,故名铁瓦寺。 “你怎么这么喜欢这些丑陋的东西啊?”小西显然对我爱惜铁瓦的小心程度大为不解。 “这里面都刻有历史沉淀的痕迹啊!你想一想,在这一片铁瓦里究竟藏了多少人间在几百几千年来的沧桑变化,生离死别呢?谁也说不出,它虽然看起来丑陋,却见证了历史的流转,在我看来,它的意义已经不是表面看起来那么简单了。”也许是刚才的泪水引导的,我忽然感慨起来。 “历史的痕迹哦……”小西也沉入了思考中,我看见她的眼角慢慢渗出了晶莹的泪水。 我拉起她的手,轻轻抚摩了一下,表示了下我的安慰。她转头看看我,并不掩饰自己的泪水,忽然又笑了。 池水一样纯净的笑。 回到住处,天已经黑了。 这里要到晚上十点左右天才会完全黑下来,开始还有点不大习惯。 食堂已经关门了,我喊上很疲累的小西往下面的商业街走去。 这里的商业街大都是汉人开的,只有烤羊肉的是维族人。有个服务员向我推荐了一种雪莲泡的药酒,她说这酒对通络活血非常有效果,我想着自己整天坐在电脑旁,颈椎脊椎都多少有点问题,就要了一茶杯。没想到这酒喝起来轻松,后劲却贼大,不一会,我已经醉眼迷离了。我是怎么回到住处的自己已经不知道了。 清晨,我是在鸟叫声中慢慢醒过来的。醒来只觉得浑身都充满了力量的弹性,像变回了二十岁时的自己。我想,这酒真厉害!回去时得多带点。刚一坐起,忽然发现自己没穿衣服。吓了一大跳!这时,门被推开了,小西走了进来。 “睡得好不好?”她笑着问我。随着她一起进来的还有山上清爽凛冽的风。 “谁把我弄到床上的?”我没回答她的问题,先问了这个对我很关键的问题。 “还有谁,当然是我。”她一点也没迟疑就回答了我。然后动手把后窗打开了。 “那,那,也是你帮我脱掉衣服的?”我发现自己居然还会脸红! “是啊!怎么男人喝醉了都那么重?”她还是非常坦然的看着我,好象不是她脱的衣服一样。 “你,那,是我,可是怎么?……”我又发现自己不太会说话了。 “喝多了的时候最好把身子用热水擦一擦,不然酒气挥发不出,会伤身的。”她把电视打开。我发现她好象对电视特别感兴趣。 “你帮我擦身子?!”我张大了嘴。 “是啊。这有什么奇怪的。”她看着电视上的冒险节目津津有味,一边无意识的回答我。 奶奶!看来对西域的女子真不能拿我们习惯的道德规范去衡量的。 “你赶紧起来吧,我给你找了点羊奶来,喝了很解酒的,然后我们今天就可以灯杆山了。”她还是看着电视画面跟我说话。 “老大!你先出去我才好起来啊!”我呻吟一声!天哪!这个女人。 “出去?哦!你这个人还真正经啊,该看的昨天晚上我还不早都看完了,有什么?好好,好好,我出去就是了!看会儿电视都不行。”她看我的脸色,赶紧跑了出去。 司机把我们送到大锅底就回去了,说是等我们回来前叫他。 大锅底其实是冰川运动的遗迹。冰川以非常巨大的体积和非常缓慢的速度往下移动着,把这里铲成了一块大的凹地,等冰川融化后,就留下了一块盆地了。 这里还没有被大规模的破坏,花盛草长,只有牧民在放牧,嘴里不时的发出吆喝声。除了草地,就是高山,又简单,又荒凉,但是却有一种很大的孤独的气魄。 今天天有点阴。 心情也好象被影响了。 连续走了几天,体力应该下降的很厉害,但是现在并不觉得很累,可能是昨晚的那杯酒的作用。 想起昨晚的事情,我就非常恨自己。 都说戒酒了,怎么又喝得烂泥似的,还被人擦了个裸体身子而不知道。 地面有一条红石头铺的山路一直延伸进山里去。 这是我很讨厌的一种石头路。 太明显的现代痕迹了!做的那么规整,和这里自然的风格一点也不协调。 “给你这么一说,我也发现这种石头挺难看的。”小西看着脚下的红石头,踢了踢。 灯杆山在这个方向看已经有一种苍凉枯寂的味道了。 我对今天的行程预感很好。 天池虽美,毕竟人工修饰的痕迹过重,失去了自然的风味。这是人类的悲哀。相对于天池北岸,我更喜欢它的南岸,因为那里就是没什么人工修饰的。灯杆山也是这样。 “其实马牙山比这里还漂亮。”小西在我身后忽然冒出来一句。 我刚把路旁几头傻呆呆看着我一点也没有回避的意思的绵羊拍下来。 “听说了,那里的石头形态变化非常多。”已经开始走进大山深处了,树木高大,遮天蔽日,有些凉意,我从背包里把甲克拿出来穿上。 “要不你把我这件衬衣披在外面?”我又拿出衬衣,问小西。 “给我?”她显然是没想到我会这么关心她,有点感动的接过衣服,披在身上。 衣服很大,有些空荡荡似的。 她低头擦去眼角的泪水。 这女人!我在心里笑了下。 “要不你就在这里等着我,我爬上去很快就下来了。这几天估计你也累得不轻了。” 我是有任务在身的,要去把每一条道路都探明清楚,她不一样。 “走吧。”她并没说其他的,只是用行动代表了自己的意思。她超过我走了进去。 步道的设计显然是为了让游客多看一点风景的,所以绕了很多的路。没走一会,我就发现这样走很冤枉,于是叫着她直接从山坡的正面往上爬。 正面山坡上到处都是被砍伐过的树桩子。我一边走一边骂,骂那些砍树的人,这样走当然累。小西在前面听我骂,忽然抑制不住的笑了起来。 “笑什么笑什么?”我一屁股坐在一个树桩子上,瞪着前面的小西说。 忽然觉得屁股底下有点硌,伸手一摸,竟然是块碎骨头。骨头已经发白了,我恶心的赶紧远远扔了出去。 “你说,一个女人除了爱情,还有什么是她最想得到的?”她在上面看着天空悠悠的问我。她声音并不大,不过在这个寂静的山谷里已经传得很远了。 “美丽的衣服?宝石?”我思索半天。 “也许是一个美丽的谎言吧。” 第一次听这个直脑子人说出这么深刻的话,我倒楞了半天。 “比如,你现在就可以跟我说,你爱我!”她忽然转过脸来看着我说。神色非常严肃。 “啊,我……”我一时不知道该怎么说出来。这句话其实很简单,偏偏有时就是说不出口。 “他就能立刻说出来,都不需要我请求他。”小西有些失望的转过头去。 我在心里把自己骂了几遍。 怎么一到关键时刻就那么笨呢? “哪个他?”我想了一会这么问她。 小西没回答,我也陷入了山林的沉静之中。 历史上记载的还有一个重要的人物和西王母有关的,就是雄才大略的汉武帝。 西晋张华《博物志》卷三云:“汉武帝好仙道,祭祀名山大泽,以求神仙之道。时西王母遣使乘白鹿告帝当来,乃供帐九华殿以待之。七月七日夜漏七刻,王母乘紫云车而至……有三青鸟,如乌大,使侍母旁。时设九微灯。帝东面西向,王母索七桃,大如弹丸,以五枚与帝,母食二枚。帝食桃辄以核著膝前,母曰:”取此核将何为?‘帝曰:“此桃甘美,欲种之。’母笑曰:”此桃三千年一生实。‘……时东方朔窃从殿南厢朱鸟牖中窥母,母顾之谓帝曰:“此窥牖小儿,尝三来盗吾此桃。’。此故事成为东晋南北朝时所出《汉武帝内传》写蟠桃宴会之张本。 不过《汉武帝内传》在铺张描写蟠桃宴会后,又以更大篇幅讲汉武帝拜请西王母授长生之道及西王母传道授书故事。中云:西王母是元始天王弟子,曾亲受元始天王教诲。西王母向汉武帝说:“曾闻天王曰:”夫欲长生者,宜先取诸身,但坚守三一,保尔旅族。‘“她教汉武帝不要恣情淫欲,要保养精气。并亲手授以《五岳真形图》及《灵光生经》,又命上元夫人”授六甲灵飞招真十二事“,即《内传》中所列的《六甲左右灵飞符》《六遁隐化八术方》《入火九赤班文符》等十二篇经书。 西王母是掌管长生不老药的神仙,自己当然也是长生的。在她和汉武帝相遇的故事里我看到的却是一个雍容华贵的妇人了。如果说,她和周穆王的爱情故事是真实的,那么到她遇见汉武帝时,她对爱情的波潮已经平息了。她把仙桃送给了汉武帝,希望这个帝王可以长生,为人民做多点好事。并且教了汉武帝养生之道。也许那时候她再也不相信爱情了。 我把西王母和汉武帝的故事说给小西听。小西对故事显然没什么兴趣,倒是对我的结论很感兴趣。 “你怎么知道她那时已经对爱情失去了信心了呢?”她又歪着头看着我问。 “分析啊。你自己也可以去分析啊。”,我没想到这个也需要我说明。 “可是我就不明白,你怎么对女人那么了解呢?”她的眼睛里有些迷惑和钦佩,还有一些感动。 “这个,我是搞艺术的,对人物的心理活动当然是要多研究的。”我说得有点言不由衷。仅仅靠研究人物的心理还不足以完全了解到女人的,有时还得亲身实践的,只是这个的确不太方便跟她说。 她盯着我看了半天,笑了笑,似乎看出我的话有撒谎的成分,我觉得自己的脸又红了下。 “不过,你说的的确有道理。如果一个女人经历了感情上的沧海桑田,要她再相信爱情,的确很难。”我忽然发现今天的小西和前几天有点不大一样。 “接着走吧。”她说了声,就闷头往上爬去。 我跟在后面看着山的枯苍,看着她腰身的曼妙,心里想的却是我似乎不太了解小西。 “古时候这山上的那三块大石头,就是那。”小西停了一下,手指着山顶巍峨的三块巨大的石头。那石头每一块都足有两三层楼高。 “原来有当地的道士在上面插了个松杆,杆子上挂着一盏常明灯。只要灯还亮着,山下的百姓看到了,就知道天下太平着,就可以放心的出来耕作生活了。” “这个道士倒是好心。”我很赞赏这位道士的做法。 再走一会就到了小锅底了。小锅底也是冰川的遗迹,在这里就能看到主体山坡上大量滑坡下来的石头。 “如果在今天,王母又发现自己还可以再去爱一次了。你能相信吗?”小西等我走到她身边,一下子紧紧靠在我身上,双手搂住了我的腰。仰着脸,很细微的跟我说了这么一句话。 “当然相信。”我微笑着反搂着她,又伸手把她头上一缕乱发捋回她鬓间。 “可惜,你不是周穆王。我,也不是西王母。”她的头垂了下去,泪水一滴一滴的落在我的手臂上,凉凉的。 “哈!你不觉得我比那位天子更了解女人吗?可能他还不如我哩!”我想打破这种氛围。 “也许总是有更好的男人,但是对女人来讲,始终是第一个永远无法忘记的。”她别过脸,把脸侧着贴在我的胸膛,好象在听我心跳一样。 “对男人来讲何尝不是这样啊。”我叹了口气,一下子想起了自己初恋的那个大学同学,那个温柔的笑容,绵软的身体,还有决绝的背影。 “别爬山了,我们就这样多站一会吧,我忽然好想在男人身上靠一会。”我低头看着她,她已经把眼睛闭上了。于是我搂紧了她,听身边牛羊低声的哞叫,还有山风吹拂的声音,猛然间,似乎这天山几万年的沧桑都涌到了心头,人一下变得特别渺小,特别孤单,这样抱在一起,对心灵多少是一种慰籍。又好象我们俩原来就是一对生死的恋人,这样寻寻觅觅了几万年才找到了一起。 心灵的防线忽然全部放松了,我任由自己的泪水滴在她的头发上。 那晚,在管委会我的住处前分手的时候,两人有一点尴尬。 她站在门前,也不进来。只是看着我不说话,身边不时的有人经过,都用奇怪的眼神看着我们俩。 然后她说了一句很奇怪的话:“我走了。希望还可以再见吧。” 我心想,明天不就能见到了么?什么叫希望还可以? 不过,我总想着一个妇人在这几天与我呆在一起,也许真的动了情,现在有任何出格的话语和举动都不算奇怪了。 于是我微笑着看着她留恋的离去。 当她的身影溶入到夜色中时,有一种撕心裂肺的失落感忽然把我的心重重的打了一下。 我不知道,这一分别,竟是永别,再见,已经是那么奢侈的事了。 管委会的一个处长把我叫起来的时候已经天光大亮了。 我一起床就问他小西在哪里? 他茫然的回答我,什么小西? 一种恐慌让我全身无力。 就是这几天带我游览天池的那个女同志啊?!你怎么会不知道?我急迫的告诉他。 女同志?这几天?他张大了嘴巴,连后面的槽牙都看得清清楚楚。 你没事吧?昨天飞机晚点,你是十点半才从深圳起飞的,到我们乌鲁木齐都四点多了,司机把你送到山上来时已经六点多了,你一进门就倒在床上睡了!你不是在梦游吧?要不要今天先去医院看一下? 从他的神情上看,他绝对不是在做假。 我的冷汗“唰”的一下就出来了。 我清楚的记得,我已经在天池游览了三天了,到现在腿还在酸痛。而且这三天里小西一直陪着我几乎走遍了天池周围。这里一定是出了什么问题了。 你的机票呢? 处长忽然想起件事,赶紧提醒我。对了!机票能说明问题! 掏出来一看,机票上赫然写着昨天的日期! 回深圳后,我真的去找医生看了看,医生坚决认为我的脑子没任何问题,除了脑细胞异常活跃了点,那只能说明我是个聪明人。 如果说那三天的确是我的幻梦,那也太真实了!我到现在都能回想起她的容貌,想了想,我赶紧把记忆里的小西画了出来,也许以后科学发达了能把人类的梦境都解释清楚了,我的这副画还能起到什么作用。 画出来后,我看着熟悉的面容心情起伏跌宕,许久无法平静。找出带回来的雪莲酒,看了一会画,再喝几口酒,没多大功夫,又醉倒了! “你知道吗?王母身边有个青鸟是专门负责传信的。它有三只红脑袋,黑色的眼睛,我想有一天你一定会看见它的。” 小西站在我身边,笑着说。 还是跟池水一样纯净的笑容。 “她会从天上飞来。”小西伸出美丽的手指,往天上指了指。 我抬头看去,明晃晃的阳光泼洒下来,似乎把这个世界的卖一个角落都照射得干干净净,再没有一点污垢。 一时间,天地间似乎响起了万千梵唱,那声音平静而深厚,如天池的水洗刷了心灵的每一个角落。 (责任编辑:世外梅园文学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