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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音乐：小提琴低音区急速的快行板，忽然接大提琴无节奏的慢旋律）（画面：始终如波浪般起伏的丝缎般的光泽柔润的农村大花布） （话外音起：是一种很破烂很嘶哑但是力度很雄浑又很苍老的声音，陕西的口音，夹杂着布幅吹动的声音） “我用了一条胳膊和两个脚指头，几乎连续恶战了三个多时辰后，才把她从她家里抢出来的！抢她之前，我就见过她一面，当时她在轿子里刚掀开了轿帘子往街边看了一眼，我站在街边正好跟她对了一眼！就那一眼，我就决定了，一定要抢到她！抢不到她我就把自己的头割下来扔城墙上去！抢了她出来，我抱着她夺了匹马就往这戈壁滩跑，跑不动了，要给追上了，我就下马来再杀一阵子，杀到他们胆怯了，我就再跑！后来杀得实在累了，杀不动了！我就想，够本了，本来去抢之前就没打算活着回来的。） 2.（音乐继续） （画面的花布呼啦一声拉下，露出很纯很深的蓝天和黄中带褐色的戈壁滩，有零星的荒草，几个老枯树只剩下枝桠指着天空，旁边是个土房子，远处隐约可看见几堆类似破城墙的残垣。一支粗大的黑黑的手拿根烟袋从下面伸出去，在地上磕了磕） “我忽然听见她在我身后说了句，你要没点本事就把我送回去！算男人嘛！我很生气！但又很开心！一下子就不觉得累了！日！杀人么！多大地事！砍下去就成！砍的俺手酸了头晕了眼花了气喘吁吁的就一屁股坐在地上了，嘴里还喊着不砍了不砍了！老子换你就是！然后，俺就挨了一巴掌！回头一看，天！那日头在她背后照的她全身金灿灿的跟娘娘一样！她指着俺的鼻子大骂，你要把老娘送哪去！你抢了我就不认帐是不是！） （镜头晃了晃，一歪倒在地上，画面里出现一个穿着老式棉袄的老头，胡须很长，白完了，很干瘦的样子，蹲着，旁边有一个人，始终看不到脸，从搭拉在腿上的手来看，似乎很年轻，他倚在一块大石头，脚在晃动着） （音乐渐渐淡去，忽然一声敲击面板的声音） “一直到晚上我把她毫不容易哄到了床上，她还在骂着！都干完事了，我刚点了袋烟，听听她没动静了，一看，她睡了！奶奶！你终于睡了！你这还是第一才次哩” “后来也就是她整天骂着，我整天不说什么话，要说了，就是吃了没？做饭吧？锁门没？做吧？起床吧？就这些话了，几年都过来了，我还想，这样还真好。看看天亮了，起来去打点吃的来。晚了，听她罗嗦的骂几句就上床，乐了几次就呼噜呼噜去。天好的时候，就带着她往远处走走，往沙漠里走走，看看更远更蓝的天，听听不知从哪里吹来的风。寂寞比天大，比风烈，呆久了戈壁，你会觉得除了自己的堂客你没什么可以抓住的，那就更会对她好一点。她就是你活下去的所有了。但是，钱花光了！奶奶的！钱是真不当钱花啊！怎么昨天还觉得袋子里还有不少啊，第二天就没了。这下，愁了！” （镜头里的脚缩了一下，手在腿上抓了几把，脚又伸了出来，继续摇晃着） “我想这都是俺老爷们的事，反正我把她抢来了就不能饿着她，还得叫她吃好的喝好的。我没什么其他的本事了，除了做刀客还是做刀客，再出山吧。抽时间我就开始跑远处去练刀。练了几天我就出去找过去的接头人去了。那个接头的这几年倒发福了，胖得跟猪一样。再也没以前的精干醒目了。我还想，这还多少让我放心点了，就接了他给我的一个活儿，没想到，去了才知道，竟然是她表哥。还好，她表哥对我当年抢她倒没什么，他说，最近有人要来刺杀他，我想，做了这一单对她家里怎么也算是一个交代了，回来后，我就跟她说了。她当时就傻了！她说，我表哥可不是什么善人哦！我说，再说吧，我想他也不能对我怎么样。后来她还是让我走了。其实她也清楚，家里没钱了。” （音乐：大鼓由边到内急促的打击声，结束在鼓棒相击的一声脆响） “刺客来的那晚，我正好被她表哥灌醉了。我什么都不知道，醒来时，已经浑身无力被捆得象粽子。他表哥很生气的告诉我，昨晚我喝多后，把表嫂子奸污了，又伤了表哥。虽然刺客来的时候，我伤了刺客，但还是让他跑了。我就知道，我被她表哥摆了一道。我不说话。栽了呗！有什么好说的，无非是对不起她了。那也是早预料的结局。刀客，不做便罢了，做了都会有这结局，早晚的事。” （那脚忽然不动了，停了一会，又摇晃起来） （音乐忽然出现一声高亢悠扬的西北汉子的无词的旋律，凄苍，深情） “大牢里也一样的呆着，倒平静了很多。等死呗。我在那段时间里把以前做刀客时的事都想了想，怎么都觉得比坐大牢还冤！做大牢嘛，还算是正经的名目，做刀客呢？狗！钱的狗！没啥子名目！死了都没个判刑的名目。我就想，咋当年就把她抢了来呢？我不抢她，说不定她能过得很幸福很安静的。跟我还不一直吃苦。我就哭了。哭得跟个娘们一样，结果被大牢里的其他犯人骂个狗血喷头。奶奶的！老子还不哭了！叫你咋骂！” （那脚在颤动着，似乎在笑） “她来探监了。没带什么，就是一壶酒。她说，喝了酒以后就等着吧，她要把我救出去。那是说说那么容易的？屁啊！我还没来得及骂她，她就转身走了！这娘们！是给我惯的臭脾气！” （那手伸过来在脚上又抓了抓，缩回去了） （音乐起吉他的几点符号性的弹拨，琶音） （她回去过她的家，想求她的父母，被溲水泼出来了；她去找她的表哥，她表哥说，那叫他怎么对她表嫂子交代呢？后来她才想清楚了，那些都行不通的，她就决定去找我的接头人，她还希望那个接头人能出来找几个人帮帮我，结果，她喝了人家一杯水，昏了，叫人家糟蹋了） 3.（远处刮了大风过来，老头的衣服在动，那脚又缩了缩） （音乐，停了） “我当时并不知道这些事。她再来看我的时候，还是带着一壶酒，告诉我，继续等。然后，她又转身走了。那次，她走的时候，我总觉得很冷，我觉得很不安。但是我又说不出什么。我很笨的，除了杀人抢人也不会什么。只好看着她在大牢的夕阳里消失。我对自己说，下辈子怎么也得再抢她一回。这娘们！恁有种的！” “她这次出去，就把我干活用的工具都研究了一遍，然后，她拿了最小的万合匙和一把最小的金刚矬子又来看我了。我跟她说，赶紧离开我们的家，走得越远越好。我会找到她的。我想的是，出去后要找她的表哥，杀了他，然后就和她走的远远的，我就想，再继续以前的日子，虽然穷，但是就跟我常喝的茶一样，虽然很苦，但是苦里面总能喝出点香来。我们这样的人。活的就很难，也没什么目标，就是能过点日子就行了。虽然想得简单，但是活起来总还是有很多难的。所以也不会对自己的生活抱什么太大的期望了。什么惊天动地的事，什么壮烈为国的事都不会落到我的头上的。开心就好，幸福就好。每晚有个属于自己的堂客能做点开心的事就好。一旦想得多了就会出麻烦的，象我当时那样的遭遇就是个很好的例子吧！” “她使劲的点了点头，转身就走。这次，我没看她走的时候的背影，我得抓紧锉开那个小家伙。奶奶的！还真厚！锉了俩时辰！累死我了！然后，我想出来就去找那个表哥。刀客是那么容易对付的吗？但这次，我要做刺客，不是刀客了。他表哥家里，我去的时候已经有几十个刀客在保护他了，里面有很多江湖里著名的刀客！都比我强！只那眼神就清楚我比不了的。所以这事得计划详尽了后才能出手的。刺客，无疑是做合适的做法。” （音乐声里出现一阵柔软的苏南小调，粘糯但旖旎） （那脚不动了） “但是，我没能出来。叫对面的一个杀人犯给揭发了。于是一顿大刑伺候了后，又加了几道大镣铐锁在墙上了。这次，有个来探监的婆婆回去后好心的把我的事找人告诉她了。她托那人告诉我八个字，天堂无路，地狱无门。我一下就懂了。我在等她。我在数着墙上的虱子等她。” “她在大牢外租了间民屋，开始挖地道。她怕声音大，又不方便，就把我的刀砸断了开始挖。大概她挖了三天就挖到大牢了。可惜，她挖没什么经验，第一挖就挖错了方向，挖到刑讯室的墙角了。她回去吃了点东西，又开始第二次挖。这次，她在房顶上看仔细了，挖一会就出来调整下方向，终于给她挖到我住的牢房地下。但是，她都是在晚上挖的，声音又被发现了，到她把洞口挖开时，牢房外已经聚集了很多衙役开始往里面冲了，我告诉她，只要她先走，才有机会再救我！她哇的一声就哭了！然后她迅速就跑了。我在洞口堵着不让那些人过来。那天，我最后是被打昏死过去的。但是，他们毕竟没来得及找到她。于是，他们商量着，还是先把我斩了，省得再麻烦。” （那腿晃动下，在找个更舒服的姿势，一把刀在腰间露了一点尖，他迅速的塞了回去） 4.（音乐又回到开始的那段） （镜头又晃了晃，回到正位，又没看见那个年轻人的脸） “你还很年轻，你是不知道很多生活的。我呢？知道，但是我说不出个详细的道理来。说不出也有好处的，就是没那么复杂的惦记，或者说是分心。做刀客也好，做什么木匠还是泥水匠也好，专心是很重要的。听说古人为做个乐器都要先斋戒十天呢。俺这又算什么。杀人也是为自己。不管怎样了，那还得先杀了再说。” “我去刑场前，她在家就决定了，她要做一个刺客。她要去刺杀大老爷，或者绑架他。” “那是太难了！就是我这经验都不敢到刑场那地方去刺杀老爷的。刀客也好，刺客也好，看碟子下菜是必要的。看不准，哪怕最好的刺客都不会动手，因为，只要对方不死，机会还是有的。但是，真的是好汉怕赖汉，赖汉怕孬种啊。她就研究出那刑场的缺点了。那是老爷的临时大堂设的很高，但是后面正好是个山坡。我们以前去过那个山坡，知道那里有个小土洞，于是，她提前一天，带了点干粮和我的那把断刀藏里面了，又把洞口伪装成很浅的样子，这样第一次衙役们去搜现场的时候都没发现。就这点小心思已经叫很多刺客大家汗颜了。” “行刑那天，我一直没动。很老实的呆着。旁边的衙役还在取笑我，说什么，怎么也是西北的第一条刀客，一到了死了就开始熊了！嘿嘿！老子理你这些狗日的干吗！到了老爷让人给我上酒的时候，我咬着碗一干而尽，随即猛的把头一甩，那碗就直奔老爷飞了过去！那时，谁也想不到我会来这招，那刽子手一生气几脚就踢在我的腿弯子，想让我跪下，我闪了一下，一脚就踢飞了他，接着，老爷的临时大堂后面的布忽然就破了，我的堂客刺客一线就冲了出来，她跟个疯子一样，一刀就把旁边的师爷的头砍了半边，然后一刀就架在了老爷的脖子上，声嘶竭底的喊着一声，谁敢再动一下！我砍这狗头！” 5.（小号激昂的声音，是陕西民歌小调的急速版） （那脚忽然缩回去！那手也紧紧抓住了） “冲出来虽然很难，但是衙役还有那些番丁毕竟很怕我这西北的第一刀客，追了追见追不到了，就在后面开始磨蹭了。我叫她放下那老爷，她说，没必要了。刚才她很紧张，不小心把老爷的脖子割了个口子。看来活不了了。那就扔了吧。我们就骑着两匹马往沙漠里去了。那一去，就是三年多。” “三年的时间里，有一年多是在找可以呆的地方的。沙漠跟戈壁又不一样了，关键得找到水，是可以长时间喝到水的地方，你还得跟来抢水偷水的刀客保镖拼命。她那时就开始跟我学刀了。我把我的刀里面一些不需要太大力气的招法都教给了她。因为有时侯我出去找吃的，还非的靠她来保护这汪水。其实，说句实话，虽然那段时间很苦，和以前我们的家比起来真的是很苦啊，但是我们还是觉得日子还算安静。” （小号声转为很悠然的慢调） “为什么要打打杀杀呢？我问她，她也会问我。我们都会避开这个问题。有一天，傍晚的时候，沙漠上忽然很晴朗，很安静，我们坐在土房子前，两人坐两边，中间一碗淘了几遍的水。那算我们的下午茶吧。那时，天边忽然出现了海市蜃楼。那个虚幻的景色里有那么多的水啊！那么多纯净的水！还有很多人在里面洗澡，洗澡的人都没穿衣服！那叫俺都不好意思了，又觉得人家都很自在，俺臊个啥。俺说了，好多水啊！她说，恩。俺说，再看看，她说，恩。俺说，你还记得你表哥吧？她说，恩。俺说，俺不想杀他了。她说，恩。后来那海市蜃楼慢慢消失了，俺和她看到太阳跑了，看到星星来了，看到最后，那碗水干了。俺抱着她呆了一夜。” 6.（风声又大了点，那幅开始时出现的花布在画面下角晃动一下） （就是风声） （镜头又被碰了下一样，对着了太阳，很刺目的太阳，画面里全是光线。然后一个年轻的手伸过来调整了下，镜头对准了前面，一个人影在往面前走着） “呵呵，后来我和她再没回去，外面都是咋样了都不知道的。也没个孩子，也不知是她不行还是我不行，反正这样过着挺好的。那，她回来了。” “那是谁啊？你妈的怎么随便把人往家里领啊！操你大爷的我又没骂你是吧！” （那声音还很清脆，但能听到一点苍老的意思了） （那老头起了身，掸了掸裤子，腾起许多的灰尘。他扶住了跑归来的老女人，抱了一下，这时，一把长刀从他后心扎了进去，显然扎透了两个人，两人发出痛苦的声音） “按说啊，我该叫你们一声表姑表姑父的，但是我爸临死的时候告诉我不要叫的，所以，我只好说，很对不起了。” （镜头里，那俩老人抱着一起倒在地上，那双脚轮流着跨过他们的脚，那镜头忽然被收拾起，晃动了的很厉害，忽然，一张年轻的长着细绒毛胡须的男人对着镜头摆弄了一下） （全黑） （很狂烈的重金属摇滚音乐的呐喊声） The End. (责任编辑：世外梅园文学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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