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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从现象上看,高春杏还是像以前一样平静温和,只有她自己知道,其实她对什么都没有兴趣。一天到晚按部就班地生活,机器人似的。她甚至没注意到,自己已有好几天没见着韦玉洁了。要不是传达室的老头送过来那封信,她会不会已忘了有这么一个人呢?她暗暗问自己,有些惭愧。 高春杏满腹狐疑地拆开信,竟是一张喜帖:"韦玉洁小姐、丁和卿先生定于某年某月某日在星光饭店举行结婚仪式,敬请高春杏小姐光临。"高春杏心里不由得有了一些喜色。韦玉洁可以说是她最贴近的朋友,年纪也不小了,总是高不凑低不就的,没想到就这么闷声不响的要结婚了。也怪自己,只顾得胡思乱想,连玉洁的终身大事都忽略掉了。只不知这个丁和卿先生是何方神圣,竟能如此迅速地获取韦玉洁的芳心?怎么就从来没有听玉洁说起过呢。 其实,韦玉洁与那位新郎相识时日无多。对韦玉洁来说,开头主要是为了逃避,把丁和卿当作抵御沈景材骚扰的挡箭牌。但真正与丁和卿交往了几次以后,她才发现这人着实不错。谈情说爱方面,她可谓是曾经沧海了,至少她自己这样认为。她觉得自己实在太累,实在太需要有一个倚傍了。因此,当丁和卿急吼吼提出想早点结婚时,她不假思索满口答应。丁和卿虽说是本地人,但大学毕业后,七、八年来一直闯荡在外,生活不那么安定,终身大事也就这样被耽误了。这次回乡,原本只是为了业务,能与韦玉洁结下秦晋之好,纯属意外之喜。丁和卿在深圳有一家规模不小的公司,韦玉洁已经决定,过几天跟他一起南下共打天下。 高春杏是不习惯往热闹场合里凑的,尤其是现在这种时候,无论走到哪里,都好像有人对她指指戳戳。可她又不能不参加韦玉洁的婚礼,她不是那种不通情理的人。她来到饭店门口时,新郎新娘正喜气洋洋地守在那里迎侯宾客。 高春杏走上前去,带着微微的笑。 韦玉洁看见了,先是一怔——她以为高春杏一定不会去的——随即两个人一下子拥在了一起…… 进到里边,高春杏挑了个僻静的座位。这一桌的人,都是陌生面孔,正合她的心意。 新娘来敬酒了,见高春杏坐在这里,也不以为奇,她了解高春杏的秉性。 席间,韦玉洁找了个空,悄悄过去对高春杏说:"待会儿你不要走,无论如何要去我们那儿坐坐,就在这饭店里,没有你认识的人。你不知道吧,我不上班了,过几天就要跟他去深圳,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说着,眼圈红了。 高春杏心中讶异,怎么这样?嘴里却说:"好,好,我不走的。你快去招呼别人吧。"反正是马上要离开的,新郎新娘不想多费事,便在饭店里包了一个套间权作新房。客人不多,差不多是男的,坐在客厅里闲聊。韦玉洁把高春杏领进了房间,她要同春杏姐说说知心的悄悄话。 韦玉洁一直想把那桩事向高春杏"坦白",按照高春杏的脾气,加上她们俩这么多年的交情,她相信,高春杏一定会原谅自己。可是,她终于没能说得出口。她倒不是担心高春杏会骂她,要是骂可以解决问题,减轻她的罪责,她宁肯……她是怕高春杏经不起那样的打击——是最要好的朋友欺骗了她,是最要好的朋友杀了她可爱的女儿,尽管这位朋友不是故意的…… 因为心中有鬼,韦玉洁感觉出了说话的艰难。两个女人相偎在静穆之中,在高春杏并没有什么异样,可韦玉洁受不了了。她终于拉着高春杏来到客厅。 "来,先生们,向大家介绍一下,这位是我最要好的姐妹,高春杏小姐。"韦玉洁作出一种欢快的口气说,"至于你们,还是自报家门吧。" "尤霖,"坐在新郎旁边的一位男士最先站起来,朝高春杏伸出手说,"不过,我们认识。你好,春杏?" "你好,尤霖。"高春杏大方地轻握了一下他的手。 "噢,你们认识?最好没有了!"韦玉洁高兴地嚷道。今天请高春杏来,其中一个主要目的就是想为她介绍这个尤霖。 尤霖是丁和卿的高中同学,就差几分,连考两年大学都名落孙山。他在一家半死不活的国营公司当部门经理,在感情问题上,也算是那种高不凑低不就的"困难户"了。他与高春杏是函大同学,上面授课时,有过几次当同桌的经历。他曾多次向她讨近乎献殷勤,可都被她很有礼貌很有分寸地挡了回去。在他的感觉中,高春杏身上有一种凛然不可侵犯的高贵气质,虽然她毫无傲气,有时反而显得十分温和。前些天,尤霖听说了一些关于高春杏与丈夫不和的传闻,他因之有点高兴。可函大的学习已经结束,他以为今后他们不会再有机会见面,没料想天助我也,韦玉洁介绍他认识的人居然是她。 高春杏并不笨,她很快就从言谈举止中感觉到了韦玉洁的良苦用心。她不露声色地笑了笑,她没有心情考虑这种事情,起码是现在。但她也不想拂了韦玉洁的一片美意。她对自己说,走着瞧吧,我反正不会再轻易…… 夜深了,尤霖受新郎新娘的嘱托,送高春杏回家。一路上,高春杏几乎不说话,由着尤霖一个人讲着自己的理想自己的抱负。到家了,尤霖指望高春杏会邀请他上去坐坐,可她没有,只是笑笑说:"谢谢——再见。"尤霖有些沮丧,可又无可奈何,只好又伸出手来,同她握了一下,说:"那,以后……再见。"送别韦玉洁的那天,是个星期天。火车站里,高春杏又碰见了尤霖。这一回,尤霖俨然是老朋友了,几乎与高春杏形影不离。离别的时间快要到了,韦玉洁走近高春杏的身边,把她拉到了一边,轻轻问道:"这人怎么样?丁和卿说很不错的。答应我好好交往交往……我走了,实在是放心不下你……"说着,她又呜咽起来。 "你怎么回事,好好的哭什么?"高春杏勉强笑着说,"我的事你不要担心,我有分寸的。"…… 送走了一对新人,尤霖当然要送高春杏了。高春杏不作声,默默地随着他慢慢往回走。这一次依然是他说得多,她最多只简单地应上几声。到了住宅楼下,高春杏还是那么一句:"谢谢——再见。"尤霖不无调侃地说:"不请我上去坐坐?"高春杏笑笑,下意识地抬头望了一下:"那就请吧。"有了这么一个开端之后,尤霖便三天两头地去看高春杏了。最初几回是空手的,后来,每次过去,他都会带上一些东西。有时是水果,有时是鲜花,他知道高春杏爱看书,也间或送她几本书。高春杏对此也不多说什么,除了客客气气的一个"谢谢".慢慢的,就有了一些风言风语。可高春杏毫不在意,她懒得同那些无聊的人解释,她更不怕沈景材会因为这个说三道四,她觉得自己并没有做什么出格的事。 尤霖听到那些话,反倒有点得意。有时,他甚至会见缝插针地说上几句半真半假的"玩笑话".然而,高春杏是不允许他对自己轻薄的,依旧是一身的凛然一脸的正气,直叫他连个底儿也摸不着。 韦玉洁走了一个月后,高春杏收到了她的信。在信中,韦玉洁问到了"进展情况",不由得又叫高春杏心生一阵辛酸。她很感激韦玉洁的牵挂,经过这段日子的交往接触,凭心说,她也看不出尤霖有什么不好。有时,在尤霖的百般殷勤面前,高春杏也曾有过"就这样稀里糊涂算了"的想法。只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的恐惧,始终左右着她拿不定主意。 又是一个休息日,尤霖来了。寒暄几句,高春杏口气很平淡地说:"今天你就在这里吃饭吧。" "什么?你说什么?"由于意外,尤霖简直怀疑起自己的听力来,"你再说一遍。" "这有什么?"高春杏还是淡淡的一句,"你在这里吃晚饭吧。"尤霖受宠若惊:"那,那我去买菜,去买点菜。" "不用,我买了。随便点好。"高春杏说。 "那好,随便点好,随便点也好。"虽然高春杏还是淡淡的,但尤霖的热情却十分高涨。他坚持着要帮她下厨,她也没有多推辞。尤霖心里是越想越乐,两个人在小厨房里忙乎着,那感觉,简直就是一对恩爱小夫妻了。 饭后,两人一起将餐具收拾完了,坐下来看电视。尤霖的心思根本没在电视上,他只想同高春杏说说话。一问一答的,尤霖终于十分谨慎地问到了她与丈夫的关系。原以为高春杏会小心违避,却不料她居然出奇地放得开,简直可以说是有问必答,了无隐瞒。 尤霖放心了,也胆大了,最后索性直截了当地问:"那你是同意跟他离婚了?" "嗯,"高春杏面无表情地说,"为什么不?"尤霖强压着心头的喜悦,沉默了半晌,才斟字酌句地说:"你可得想好,该要的,千万不能太那个,千万不能心太软。"高春杏未置可否,只不易察觉地皱了皱眉头。 尤霖没有觉出什么不对劲,他似乎已经习惯了她的沉默,只顾自己一个劲地发挥着。 坐多话多。一说二说的,尤霖又扯上了自己的工作。 他说:"我真他妈的想辞职不干了,干脆自己做生意。唉,只可惜没有资金,要是……"说到这里,他瞟了一眼高春杏。高春杏则是一脸的若无其事。 两个人在一起,如果尤霖不出声,绝对是没有人说话的。他感觉到了一种压抑,同时,也感觉到了一种鼓励。 "春杏,我们俩认识到现在,也有些日子了,"他似乎下了决心,直视着她的脸说,"你说,你觉得我这个人怎么样?"高春杏把眼睛从电视屏幕上移开,看了他一下说:"还可以吧。" "那你,那你干脆说,嫁给我好不好?"话出了口,尤霖顿觉一身轻松。 高春杏不作回答,但她也没有将目光从他脸上移开,眼神若有所思。 尤霖以为她是默认了,显得很兴奋。他站起来,来来回回地踱起了方步。 "我跟你说,我知道那个人——叫什么来着?他很有钱的,你必须让他多出点血。不是他急着想离吗?你就让它拖着,他不答应条件,你就不答应离婚。至于条件嘛,十万,不,十五万,二十万也行。你看着办,反正我们不能便宜了这小子。以后,我们可以用这笔钱自己做生意。做什么生意呢?让我想想,慢慢想想看……"尤霖一边说,一边用手拍打着头皮,作思考状。 "不用想了,我早想好了的。"高春杏突然说。 "嗯?"尤霖多少有些意外,"你想好了?说来我听听。" "我不会向他要一分钱的。" "啊?"尤霖站住了,不解地望着她。 "我不会向他要一分钱的。"她重复说,"我只问你,我没有钱,也不想要钱,你还会不会……" "你这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高春杏站起来说,"我只告诉你,我是不会改变自己的,因此,你不必试图说服我。你可以走了,我要休息了。要是你愿意,回去好好想一想,说不定还可以再见面;要不然,就算了。"高春杏说完,走过去拉开了门,平静地说:"请。"尤霖走后,高春霖拉灭了电灯,在漆黑的客厅里呆坐了一夜。 尤霖走后,没有再来找过高春杏。 (责任编辑:世外梅园文学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