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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我出了古墓，已经是春天了。 终南山的春色很美，翠竹依依，不知名的山花在重阳宫静谧的钟声中翩扦摇摆。 我想起了那年也是在这样一个日子里我遇到了龙儿，不过那时我叫她姑姑。 不知怎么的，这些日子我老是喜欢回忆。 我不知道是不是自己已经老了,人们都说只有老人才喜欢回忆。 我本是一个混混，十六岁之前游荡在吴越的街头巷尾。 整日里厮混于赌厂茶楼，干些偷鸡摸狗的勾当。 这使我后来非常油滑，不过在我成为神雕侠以后人们都把油滑说成了聪明。 直到遇到郭靖，他说我是故人之子。 其实我并不怎么讨厌郭芙，毕竟她是我此前见过的最美丽的女子。 只是我心里一直有一种强烈的自卑，在郭芙面前我只有冷傲以对。 我知道在一个高傲的女子面前你只有比她更高傲。 我不清楚她对我感觉怎么样，但二武那两个笨蛋却醋意四溢，来找我麻烦了。 我有点害怕，因为黄蓉并没教我武功。 可我心里还是很得意。 刚上终南山，我就感觉有点不妙。 郭靖大败蒙古王子，全真派脸面无存，全都给我撞上了，我还得罪了赵志敬。 果不其然，赵志敬师徒没让我吃好果子。 但我其实应该感激他，不然我不会遇到龙儿，以后也不会发生那么多的故事。 在后来十六年的等待中，我也郁闷苦恼过。 但我一想起古墓中的日子，我就有了坚毅的决心。 那时，日子流水般亲切怡人地流淌着。 我感觉不是我在过日子，而是日子在溜过我。 我的心情比古墓中的石棺还宁静，比玉蜂浆还甘甜。 那段日子，真的是我这一生中最快乐的日子。 要不是可恨的李莫愁，我可能真的会陪着龙儿在古墓终老。 虽然外面的世界很精彩，但我其实厌倦四处流浪。 我害怕孤独，这就是为什么那只丑雕成了我的朋友。 我成了傻蛋，但我并不傻，我帮她打退了李莫愁。 只是因为她和龙儿一样也喜欢白衣。 由此，我又结识了程英。 “既见君子，云胡不喜？” 程英一见到我就喜欢上我。 其实，我也喜欢她和无双，还有后来的公孙姑娘。 我很幸运遇到了这些红颜知己，但她们却不幸遇到了我。 公孙姑娘为我而死，程陆因我而终身不嫁。 我很痛苦，不但为自己更为她们。 我也知道情多累美人，但我不知道自己怎么那么轻浮，莫非是禀性风流？ 经过后来十六年的淡如秋水，我还是有点把持不住，所以和襄儿会面时我带着面具。 但我也很无奈，毕竟喜欢不等于爱，我爱的只有龙儿。 龙儿又一次离开了我，是黄蓉跟她说了礼教大防。 嘿嘿，礼教，礼教又算什么。 最大莫过于一死了，可比起我跟龙儿刻骨铭心的情感，死又算得了什么？！ 我无意间闯进了绝情谷。 除了知道情花为什么叫情花，这都是公孙姑娘告诉我的。 她说情之为物正如情花一样，入口极甜，回味苦涩。 而且满身是刺，就算小心万分，也不免为其所伤。 当时我还有些不明白，我想她可能也不大明白，如果不是后来发生那么多事。 我竟然找到了龙儿。 她轻轻冷冷的走来，清亮的泪水像一段忧伤的旋律，缓缓滑过瓷器般的脸颊。 我的心一动，不禁温柔地痛了起来。 虽然她开始不承认，但我知道世上没有谁还能给我那种感觉。 那是一种、一种说不清的感觉。 我重新回到襄阳城，因为我要刺杀郭靖。 他是我的杀父仇人，但我怎么看都觉得他不是一个卑鄙小人。 他说侠之大者，要为国为民。 他令守城将士停止射箭，不可错杀一人。 我真的很矛盾，郭靖如果不是坏人。 难道我爹……我真的不敢往下想。 最终我还是没有下手。 我毕竟不想杀害一个大侠，更不愿意以一己之私而令千万人哭。 我自认为并不是一个十分高尚的人。 有时还十分狭窄，虽然后来人们都称我大侠。 但我是性情中人，看着武老伯痛苦，我不忍不帮他。 二武的看法有什么关系呢，我反正是将死之人。 况且我在乎的只有龙儿。 不料，我因此断了一条手臂，更气走了龙儿。 虽然，我竟练成了绝世神功。 但没有龙儿任何东西又有何意义？ 我的头有点昏了，我想我是真的老了。 唉，只有老人，回忆都是一件挺累人的事。 我走进另一间石室，准备喝点玉蜂浆。 可我一下子就看到了那面青铜镜，自然也看到了那一箱凤冠霞被。 当我赶到龙儿旁时，她已奄奄一息了。 但她看到我时眼睛却一下子亮了起来，灿若晨星。 刹那间，我们身旁的那一丛玫瑰都黯然无色。 很奇怪，那一刻我却觉得是龙儿一生最美的时候。 甚至比当天晚上身穿吉服时还美，直到现在仍令我记忆犹新。 那是我最痛苦的一天，却也是最痛快的一天。 我们在重阳遗像前当着全真教数千名道士拜堂成亲，完成了祖师婆婆当年的心愿。 那晚，龙儿穿起了祖师婆婆的凤冠霞被。 红烛映照之下，明艳不可方物。 本来我还能医好龙儿，可谁料莽撞的郭芙又坏了事。 当时的那种凄苦，那种欲哭无泪的感觉，比龙儿留字离我而去时还甚。 毕竟那时还有希望，而当时却是绝望。 我本想和龙儿躲到深山野林中度过最后的日子。 可我们碰上了一灯大师，他竟是为我而来。 我对龙儿之死靡他，但我绝不是不讲义气之人。 我们又来到了绝情谷。 这一来，公孙止死了，李莫愁死了，绿萼竟也去了。 佛家说世事无常，生命真的很脆弱，有时就像太阳下一个美丽的肥皂泡。 虽然绚丽多彩，但随时都有碎身的可能。 公孙止是一个十分阴鸷的小人，他的死罪有应得。 李莫愁虽是闻名江湖的大魔头，但她其实是在情上走上了一条不归路。 世上不乏寡情薄义之人，却最是缺少像她那样的痴情，虽然最终成了孽情。 对于公孙姑娘的死，我一直都心存愧疚。 直到几十年后的今天，我仍能清晰地记得她临死时那种凄婉与决绝。 就像我想起程英、无双甚至还有襄儿，每次都让我有一种揪心的痛。 那种痛不仅是在心上开了一个伤口，更能听到伤口里咚咚咚的跳和血流动的哗哗声。 其实我有点怨龙儿。 她以为自己无药可救，留下字跳下了悬崖，怕我会陪她去死。 但她不是不知道，就算治好了情花之毒，没有了她，我又怎么能活下去？！ 十六年，人生又有几个十六年啊！ 还是精明的黄蓉，她看出了龙儿的意图，也跟着圆谎。 后来我经常想，我是应该感谢她呢，还是怨恨她？ 不是她的谎言，我早就跳下绝崖找到了龙儿，就不会饱受十六年的相思之苦。 但如果不是她，说不定我的情花之毒并不能解除。 十六年里，我一骑一雕仗剑走江湖。 行侠仗义几多事，快意恩仇是何年？ 我获得了“神雕大侠”的美誉。 但没有人知道我内心真正的痛苦。 每每午夜梦回之际，龙儿的那一袭白衣就格外清晰，也格外让人痛苦。 梦里还有一种虚幻的真实，一种不可能的可能。 而现实却只有空想与无奈。 十六年的等待，十六年的煎熬，我还是跳下了绝崖。 我知道南海神尼只不过是黄蓉一个善意的谎言。 但我不想再去找她理论，这已经没有任何意义。 我的心前世就留在了龙儿那儿。 没想到，龙儿竟然没死，相反她还活得很好。 那一刻，我竟什么话都说不出，龙儿也是。 我们只是牵着手，透过迷蒙的泪眼探寻对方的心房。 融入彼此没有自己的十六年空白，让心一齐律动。 我救出了襄儿，帮助郭伯伯打退了蒙古人的进攻。 华山论剑我被推举为西狂，但这个名号对我没什么意义。 我不是真正意义上的大侠，没有郭伯伯那样为国为民的大胸襟。 儒家说“穷则独善其身”，尘世间已没有我所留恋的。 我和龙儿只想退出江湖，隐居古墓，那里才是我的终极归宿。 我捧起龙儿穿过的吉服，怔怔地说不出话来。 我多想从这上面体味到龙儿残留的气息，就像今天我亲吻她坟头的青草。 那些青草柔柔的，真的挺可爱。 朦胧中，我又看到了龙儿。 跟第一次见她时一样，还是那袭白衣，胜雪的白衣…… (责任编辑：世外梅园文学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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