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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 现 一 点 蓝一 夜降临,幕沉沉。 女人对着饭桌对面的男人道:“孩他爹,这么晚了,小宝怎么还没有回来?” 男人望着桌上热气腾腾的饭菜道:“这小兔崽子,看他回来我怎么收拾他。” 正说着,门“吱呀”一声开了,从门外闪进来一个满脸机灵的小孩子,手里拿着一样东西,递向男人手中,嚷道:“爹,你看这是什么花?” 男人接过手中,看了一眼,随手扔在地上,接着传来了男人的叫骂声、小孩的哭喊声、女人的劝解声……。只是谁也没有看到那枝花的花瓣上正缓缓的冒出一抹诡异的蓝来。 突然间一切都停止了,再没有任何声音。 这是一件寻常得不能再寻常的事情。 但以后的事却非同寻常。 一夜之间,一家三口暴毙于饭桌前,一脸恐惧的表情,仿佛是被人勒死一般。 二 春风扑面,柔弱如丝。 就在刚刚,就在这个不起眼的小镇上,每个人都在做自己的事情时,突然从空中飘下来一片白中透蓝的花瓣。 这是一件平凡得不能再平凡的事情。 没有人去注意这花瓣是什么颜色,是从什么地方飘来的。实际上也没有人有时间、有机会去观察这片花瓣。 因为就在这花瓣飘落到地面上的刹那间,一切都静止了。 吃包子的,一口包子正好噎在喉咙,腮帮堵得老高; 说笑话的,正张着一张大嘴哈哈大笑; 一个小孩摔倒了,他的母亲正伸手去扶他; 一只猫正在追一只老鼠; 两条狗正在交合; 几只公鸡正在打架; 每个人、每只动物都停了下来,一切都保持着各自原来的姿势。 因为就在这片刻间,他(它)们尚未感觉到一丝丝的痛苦,就永远地沉默,永远离开了这个世界。 整个小镇在这倏忽之间,再没有一个活人,每个人、每只动物都好似一堆被人刻意放置的木偶。 三 “一点蓝”! “一点蓝”是一个神秘的杀手组织,只要是他们接下来的任务,没有一项是不完成的。 如果有一天,一个人或者是一个帮派遭到这个组织的猎杀,那他除了祈祷以外,再也没有其它事可做了。 但我们这里说的“一点蓝”不是这个组织。 有一个杀手,叫做“中原一点蓝”,据说是楚留香年代有名的杀手“中原一点红”司马血的后人,只是司马血用的是剑,“中原一点蓝”用的却是暗器。中了他的暗器的地方,都会显出一点深深的蓝色,见血封喉,必死无救。 但我们这里说的也不是这个杀手。 “一点蓝”是一块宝玉,价值连城。 但更有价值的不是这块玉,而是玉里面所藏的一张藏宝图,如果能得到这张藏宝图,就算你一天花一万两银子,也足够你花上个几百年,而且里面所包含的武功秘诀数不胜数,只要能学上一种,足以威震武林,笑傲江湖。 但我们这里说的更不是这块玉。 我们要说的“一点蓝”是一种花,一种神奇的花,一种邪恶的花,一种可怕的花。 四 “一点蓝”是一种花,它的叶子很奇特,因为它只有一片叶子,叶面是深绿色的,叶背却是深红色的,只是没有人见到过这种叶子。开出的花却更为奇特,在妖艳的叶旁,只开出一片白得耀眼的花,晶莹剔透,透明一般,花的中间有一滴深深的蓝,像是无意间滴落在上面一样,显得那么诡异。 关于这种花的传说有很多种,其中流传得最广的,也是最为可怕的一种是认为这种花是罪恶的化身,因为它一到哪里,便给那里带来灾难;它出现在哪里,就意味着毁灭。 没有人见过它,因为见过它的人,没有一个人能活着。 如果你有一天见到了“一点蓝”,那么你只有一个结局,那就是死亡。 没有人能说得清它来自何处,将会出现在什么地方。 神秘、可怕的“一点蓝”! 五 崇山峻岭。 山峰如削。 这座山便是有名的“悲峰”谷。 很多年以前,它并不叫“悲峰”,而是叫“怡笑”,因为它树木繁多,药材广泛,景色秀丽,因此有很多游人前来游玩。 但经过了多年的地壳变化,山势陡险,不少前来游玩的人都摔落于悬崖,葬身山中。 日子久了,再没有人冒险攀峰,谁都把自己的身家性命视如珍宝。之后便被人改称为“悲峰”。 “悲峰”谷便渐渐地罕见人 烟了。 可 爱 的 小 胡 一 小胡本不应该这么穷的。 小胡做过保镖,给有钱人的儿子做保镖。 他所保护的对象是富可敌国的王百万的儿子王千万。 小胡的酬劳是每天一百两银子。 小胡一下子变成了富翁。 其实,小胡每天的责任也就是陪着王千万逛逛街、赌赌钱,并没有什么大的危险。 小胡也乐意如此。 但小胡只干了半天。 原因是王千万突然遇上一个漂亮的姑娘。 这没什么不对! 王千万又突然喜欢上这个姑娘。 这也没什么不对! 每个人对漂亮女子都会有爱慕之心。如果说在这个世界上有一种人不会动心,这种人绝对是女人。 问题就出在这里。 王千万两只眼紧盯在姑娘身上,头也不回地对小胡道: “你,去把她,弄到我家来。” 小胡张大了嘴,几乎连下巴都掉了下来,接下来的反应谁都想不到。 王千万也没有想到。 小胡做了一件事。 他拍了拍王千万的肩膀。 王千万舔了一下嘴唇,转过头来,就看到了一只拳头,然后就看到了很多星星。 于是小胡只做了半天的富翁,就又成了一个穷光蛋。 小胡走了。 但走到哪里呢? 小胡不在乎。 船到桥头自然直,天无绝人之路,现在唯一重要的事是去找个地方舒舒服服睡一觉。 明天? 明天的事谁知道。 小胡打了个呵欠,大模大样地走进了城里最好的客栈。 但他忘了一件事。 客栈的门虽然永远是敞开着的,走进去的时候固然很容易,倘若你袋子里没有钱,人家就不会让你再大模大样的走出来。 这个时候小胡当然不会撒赖,那怎么办? ——溜! 二 春天对于这个地方总是特别照顾,每年来得都很早。 阳光明媚。 小胡正闭着眼,躺在小山坡的一片草地上,温暖的阳光均匀地洒在小胡的面颊、身躯上,说不出的舒畅。 小胡的脸上显出懒散的笑容,口里正哼着一支小曲:秋意浓,离人心上秋意浓…… 这首歌的悲凉却是正适用于小胡。 衣衫早已沾满了污垢,根本分不清是黑是白,头发乱蓬蓬的,刚刚经过冬日洗礼的脸黝黑黝黑,只有那一双眼睛仍是亮如夜星。 小胡哼一句歌,就拎起手中的酒瓶喝一口酒,再哼一句歌,再喝一口酒。 不多久,一瓶酒就已进入小胡的腹中。 小胡坐起身来,不相信似的将酒瓶摇来摇去,口中喃喃道: “酒兄,酒兄,为什么你走得这么快?” 忽地又跌倒在草地上,温柔地呼唤着: “小玉啊,小玉,你又在哪里?” “我在这里!” 小胡睁开眼,不知什么时候,小胡的面前站着一个年轻人,怀里抱着一个大得足以吓死人的酒坛,正歪着头,朦胧着眼,奇道: “你找我吗?我在这里!” 小胡盯着眼前充满朝气的年轻人,喃喃道: “你不是,你不是小玉。” 年轻人笑道: “我当然不是小玉,小玉是谁?你又是谁?” “小玉?……”,小胡的眼睛突地亮起来,但转瞬又变得黯淡,“我叫小胡。” “我叫蓝五,”蓝五紧挨着小胡一屁股坐下来,递过手中的酒坛,“来,喝一口。” 小胡看着这个奇怪的年轻人,愣了半晌,接过蓝五的酒坛,“咕”地一口,道:“好酒。” 蓝五笑道:“当然是好酒。” 小胡又喝了一大口,道:“果然好酒。”说罢,又递过手中的酒坛。 蓝五抓起酒坛,仰头喝了一气,一声不响,又将酒坛递给小胡。 小胡喝一口,蓝五喝一口,渐渐小胡的眼前一片模糊,觉得一会是两个蓝五,一会又是一个蓝五,后来便一个也没有了。 三 小胡醒来的时候,头痛欲裂。 蓝五笑嘻嘻地站在他面前,怀里还抱着那个大得吓死人的酒坛子。 小胡叹了口气,道:“你好。” 蓝五道:“好。” 蓝五将酒坛子递过去,道:“你为什么叫小胡?” 小胡摸了摸鼻子,灌了一口酒,道: “像你这样问我的人,没有一千,也有五百了。” 蓝五奇道:“为什么?” “因为我姓小,名胡,所以叫小胡。你呢?” 蓝五怔了怔,道:“我被人钉在棺材里,埋在地下。那个时候我叫蓝一。雪天被人冰在海底,我叫蓝二。跟人家比喝毒酒后,我叫蓝三。从悬崖上摔下来后,我叫蓝四。现在我叫蓝五。” 小胡眨了眨眼,道:“我们喝完这坛酒后,你就叫蓝六了,对不对?” 蓝五笑了笑,也眨了眨眼,道:“小玉是谁?” 小胡默然半晌,幽幽道:“小玉是一块玉。” 在小胡的心目中,小玉的确是一块玉。 四 这房子有个有很听的名字——梅花苑。 梅花苑离城区很远,很偏僻,附近简直是荒无人烟。 这房子很大,建筑得也很堂皇,前前后后至少也有二十间房,但前前后后几十间房里,什么都没有,甚至连桌子和凳子也没有。 五 这里只有一张床。 六 小胡和蓝五在这里已住了将近一年了。 这一年里,他们仿佛有了默契似的,谁也不去问对方从何而来,将要去往何方。 每个月里,蓝五都会一个人出去两三次,谁也不知道他到什么地方,更不知道他去干什么。 每次他回来的时候他总会带一些奇奇怪怪的东西。 他带回来的说不定是块手帕、是条丝巾,或者是一坛老酒。 有时他甚至还会带只花猫、带几条活鱼回来。 蓝五不在的时候,小胡就会躺在这张唯一的床上,一边喝着酒,一边在想: “蓝五其实还是挺不错的。” 有时候小胡甚至还会想,如果蓝五能是一个女人那就更好了。 因为蓝五偶尔还会帮他缝缝衣服,尽管缝出来的衣服比没缝之前要更惨不忍睹。 七 小胡喝完上个月蓝五带回来的最后一坛酒,蓝五回来了。 这次他带回来一枝花,一枝白花。 小胡依然躺在床上,一动不动,只是歪过头,看了看那白花,瞪着蓝五。 蓝五不作声,脸上一点表情也没有。 小胡道:“回来得很早。” 蓝五道:“很早。” 过了很久,小胡才道:“你为什么会住在这里?” 蓝五道:“不为什么,只是想躲一躲。” 小胡道:“为什么要躲?” 蓝五道:“因为有人要我改名字。” 小胡道:“什么人?” 蓝五道:“蜜蜂。” 小胡吃了一惊,道:“你……你说什么?” 蓝五道:“我说蜜蜂。” 小胡忽然笑弯了腰,喘着气道: “你若蜜蜂也怕,胆子可真不小。” 蓝五却叹了口气,摇着头道:“我说的不是采蜜的蜜蜂,是人。” 突听一人道:“有空的时候,我也会去采一些蜜的。” 蓝 五 的 名 字 一 这声音又尖又细,声音虽不大,却像蜜蜂的刺,刺得人耳朵发麻。 小胡抬起头,就看到一个人。 这个人就站在窗台上。 他身上穿着件金光闪闪的衣服,真像一个蜜蜂。 “我却是从来不去采蜜的,我只吸血,只吸人的血。” 窗子上又出现了一个人。 这人比蜜蜂更矮小些。 他身上穿着件黑灰相间的衣服,尖嘴猴腮,身材纤细,活脱脱一只臭嘴蚊子。 蓝五瞳孔剧烈地收缩,道:“蚊子?” 那人道:“对,蚊子。” 蓝五长长地吐了一口气,苦笑道:“看来这次我真的要改名了。” 小胡也长长地吐了口气,道:“我觉得蓝五这个名字很好听,莫要再改了。” 这句话刚说完,他的人已忽然从床上弹起,扑了过去。 不但扑了过去,他身上盖着的那床被也跟着扑了过去。 他认准了蚊子。 蚊子根本看不到他的人,只看到一床黑黝黝的棉被向自己卷了过来。 他身子一转,已有二三十种各式各样的暗器飞了出来。 只听噗、噗一连串声响,暗器全打在棉被上。 但他忘了一件事,棉被不是人。 等到他发觉上当了,棉被已乌云般卷了过来。 蚊子刚嗅到一股怪味,整个身体已被棉被包了起来。 在蚊子被棉被包住的时候,小胡已暴风骤雨般打出二十一拳,踢出二十一脚。 从小胡扑出去到小胡停下来,也就只一瞬间,蚊子反应过来时,已一堆烂泥般躺下,那床棉被仍牢牢地压在他的身上。 小胡拍拍手,悠然道:“对不起。” 再看那边的蜜蜂,早已被蓝五的拳风逼得透不过气来。 蓝五一顿,倏地一指点出。 蜜蜂明明觉得这一指很慢,却偏偏躲不开,只好倒下。 蓝五也拍拍手,道:“蓝五这个名字确实很好听。” 小胡看了看蓝五的手,拉起地上的棉被,慢吞吞的挪到床上,长长地打了一个呵欠,道:“你知不知道,你刚才点出那一指的时候很像一个女人。” 蓝五伸出手指,缓缓向小胡点出,道:“是不是这一指?” 小胡赶紧道:“好困。”便又睡着了,刚刚的一切仿佛跟他毫无关系,甚至根本没有发生。 二 有些人很喜欢冬天,因为冬天可以赏雪、赏梅,可以吃热辣辣的火锅,也可以躲在热烘烘的被窝里睡大觉。 现在已经是冬天了。 梅花苑院子里的雪和别的地方一样白,梅花也开得极为美丽。 淡淡的清香弥漫着梅花苑的每个角落。 小胡道:“有关于‘一点蓝’的传说你知不知道?” 蓝五点头,道:“据说是传自于‘悲峰’谷,其它的就不怎么清楚了。” 小胡望着院子里的白雪腊梅,半天喃喃道:“白雪梅中尽,可惜无美人,惜哉,惜哉。” 蓝五不作声,但小胡还是听到了蓝五鼻中轻微的哼了一声。 小胡忽然挺起胸,道:“你看我长得怎么样?” 蓝五上上下下看了他几眼,答道:“还不错,高高的个子,大大的眼睛,笑起来也蛮好看的。” 小胡道:“你若是女孩子,会不会看上我?” 蓝五抿嘴一笑,道:“或许……” 小胡忽然见他笑得不得很妩媚,而且很像女孩子,也忍不住笑道:“你若是一个女孩子,世上只怕没有一个男人能受得了。” 蓝五板起脸,道:“世上能受得了你的女孩子恐怕也没有几个。” 小胡道:“你刚才不是说我蛮好看的吗?” 蓝五道:“但是你又脏,又懒,这种男人是最靠不住的。” 小胡冷冷道:“既然靠不住,就不要在一起了。”转身掠出了梅花苑。 蓝五愣了半晌,气道:“臭小胡!笨小胡!死小胡!” 孤 闯 悲 峰 谷 一 悲峰谷。 入谷处赫然矗立一块石碑。 石碑上深刻着两个血红大字——悲峰。 悲峰谷外,缓缓走来一个人。 走近时,渐渐看清这个人穿着一件沾满污垢的衣服,根本看不清是黑是白,头发乱篷篷的,只有那一双眼睛亮如夜星。 这人正是小胡。 小胡站在谷口,凝视着那两个仿佛是血染红的大字,皱了皱眉头,身形一展,离弦之箭一般掠进谷内。 四周环境宜人,树木葱郁,红花绿叶,高山流水,实在是一个游山玩水的好地方。 小胡身形不停,忖道:“一点蓝难道真的出在这里?莫非蓝五搞错了?” 转眼间,小胡一口气已经奔出了几十里。 奇怪的是,小胡既没有遇见什么人,也没有遇到什么危险。 小胡很诧异,掠到一个转弯口时,将身形慢了下来。 二 小胡转过这个弯,突然愣住了。 三 在他眼前出现的竟然是一个小镇。 在这个恶名昭著的悲峰谷里,竟然有一个小镇。 这个小镇与其它的小镇没有什么区别。 它也有客栈,就连卖菜、卖布的小摊也有,甚至还有妓院、赌坊。 小胡越来越觉得不可思议,简直是一团糟。 小胡忽然觉得肚子有点饿了。 于是他整了整衣襟,仿佛身上穿的不是一件脏得不能再脏的破衣衫,而是一件面料精良、做工细致的名贵衣服。 小胡走进一家名叫快乐的客栈。 小胡刚刚选了一个靠窗的地方坐下来,便知道这家客栈为什么起名“快乐”了。 这个客栈与其它的客栈也没什么区别,同样的很吵杂。 小胡刚刚坐下来,从门口又进来一个身材魁梧的彪须大汉,大声道:“小二,给俺来一碗面条。” 声音当真是洪亮如钟,震得屋顶上的灰尘也簌簌地落了下来。 小二唱了个诺,不一会端上一碗热气腾腾的面条。 那大汉用筷子拨了拨面条,道:“小二,这面多少钱一碗?” 小二陪笑道:“这位爷,十文钱。” 大汉又道:“那这面汤呢?” 小二一愣,贱笑道:“这位大爷真会开玩笑,吃面哪算面汤钱呢?” 大汉道:“谁跟你开玩笑,去,把面条端回去,我只要面汤。” 小胡冷冷的坐在那里,自顾喝着自己的酒。 小二不得已将面端了回去。 小胡一杯接一杯地将酒倒入喉咙,酒像火一般烧过小胡的胸膛,一个人的影子在小胡眼前闪过,先是小玉,后来又变成了蓝五。 小胡长叹一声,咕地一口又倒下一杯酒。 这时,小二又端了一碗面条送到大汉的桌上。 小二的身后还跟着一个人,肥肥胖胖,油光满面,显然是客栈的掌柜。 那大汉突地伸出巨掌向桌上一拍,怒道:“叫你给俺一碗面汤,怎地又是面条?” 那掌柜轻轻一笑道:“这位客官请息怒,这伙计是刚来的,不懂规矩,本客栈的面条向来是面四文钱,这汤么,就是六文钱。” 大汉一声不响,端起大碗,一气将面条吃下,把剩下的汤朝掌柜面前一推,道:“汤还你,找两文钱。” 掌柜又是一笑道:“客官真是毫无道理……”话未说完,那大汉“呼”地一拳捣出,击向掌柜面门。 掌柜一个躲闪不及,被大汉一拳打得飞出,重重在砸在小胡的桌上,将一张桌子砸得稀烂。 掌柜踉跄爬起,觉得砸烂了小胡的桌子,影响了小胡喝酒,心中颇觉歉疚,对着小胡强笑道:“对不起。” 小胡看着他脸上的伤痕,觉得很好笑,不由得对这掌柜心生好感。 那大汉仍不罢休,大步流星地奔向掌柜,又是一拳打出。 掌柜一个跟头,跌倒在小胡的脚边。 小胡皱了皱眉,伸出手中的筷子,点向大汉的拳面。 那大汉手腕一翻,由拳变掌,斜斜切向小胡的脉门。 小胡待得大汉的手掌快触到脉门时,手中的筷子奇异地一扭、一挑,只听“哧”的一声,顿时刺穿了大汉的手掌。 那大汉闷哼一声,竟然不顾穿掌之痛,手一使力,不退反进,一只手掌硬生生地穿过筷子,握住了小胡的手,同时又闪电般踢出了六脚,每一脚俱是雷霆万钧,凌厉无比,只要挨上一脚,只怕都要躺上十天半月。 跌倒在小胡脚旁的掌柜也突然从衣襟里抽出一柄短剑,毒蛇般刺出。 四 大汉闪电般踢出六脚。 掌柜的剑毒蛇般刺向小胡的腰。 五 变化是那么突然,那么仓促。 小胡的手被大汉握着,脚被砸烂的桌凳挡着。 谁都以为小胡再也躲不开两人的联手一击。 他们都忘了小胡还有一只手,左手。 小胡左手弓指向剑身一弹,将剑弹开,腰蛇一般折叠,右脚扭转上来,一脚踢向大汉的太阳穴。 这一脚巧妙无比。 大汉如果不理睬这一脚,即使六脚全部踢中了小胡,自己也难免被一脚踢爆头颅。 手可以不要,但这头颅却只有一个。 大汉硬生生松手、收脚,身形猛地向后一挫,又听“哧”一声,手掌拨离筷子,鲜血淋漓。 小胡仿佛料到大汉会退开,动作不停,身形立即欺上,仍是那巧妙的一脚,大汉再也躲不开,只好倒下。 小胡又仿佛知道大汉必然躲不开这一脚,一触即回,转身扑向掌柜。 这一系列动作讲来要很长时间,其实只是在电光火石间,大汉已倒下。 那掌柜眼看不及躲闪,忽地目光迷离起来,口中喃喃道:“呜啊哩噢吐。”倏地消失得无影无踪。就连倒下的大汉、快乐客栈,甚至连这个小镇也在刹那间消失得无影无踪,就好象这里刚刚根本没有这个小镇,也没有发生过任何一件事情一样。 六 一切都变得沉静下来。 小胡的脊背渗出一丝冷汗,这一切委实太不可思议,太诡异了。 天色渐渐地暗了下来,狂风怒啸,在不远的天边还有一块硕大的墨云。 暴风雨就要来到。 小胡呆呆地坐在地上,仍在思考刚刚发生的一切,一直想到头痛,也未能想出个所以然来,这事情的确太过于扑朔迷离。 有的时候对无法想通的事情最好的方法就是不去想它。 所以小胡不再想,却想起了一个人。 小 胡 的 痛 苦 一 小胡想起了小玉。 小胡握紧了拳头。 二 那一年他十七岁,她十六岁。 他调皮,她机灵,有时他们赶到最近的镇上吃一碗馄饨面,买一块桂花;有时他们到后山的树林子里玩,他爬到树上吊一条蠕蠕而动的小青虫,她一声惨呼把他从树上震了下来;有时她趁他不注意,由背后伸手抹他一脸锅巴,他回身追着她作势要打。 他喜欢逗她,逗她哭,逗她笑,逗她生气。 他用那种青青嫩嫩的新叶或草茎轻轻射她,让她跳起来笑骂他,在他背上不痛不痒地捶几拳;他吃着瓜果,冷不防一回手就抹了她一脸汁水淋漓,再好声好气地陪着笑脸用手绢替她拭干净,少不得又是一顿好打——可是那种打,轻轻的疼,浓浓的甜,他还是喜欢这么样欺负她,她的手那么小,打不疼的。 她喜欢淋雨,喜欢在大雨小雨里散步,他总是骂她,把她拉到自己的伞下,不忘笑她两句:“看你!也不知道淋了雨衣服变得多透明!”她瞪着他,又羞又气又好笑,一面打他,自己脸却已飞红。 后来,他渐渐不太欺负她了。 他们有时就坐在石阶上聊一个下午,聊什么,记不得了,或许是风,是云,是草。有时并不说话,只是坐着吹风,吹得头发好乱,衣袂起皱,两个年少的心却都充满欢喜。 有时,他们也会伏在树林里柔绵绵的青草上编蚱蜢,编了一只又一只。她看着他身旁的一堆大大小小蚱蜢,笑他:“看你这些子子孙孙!”他眼珠子一转把蚱蜢一只只轻轻抛上她的脸,她的头,她的身:“快叫娘!”她一急,一群草蚱蜢轰地全挥到他身上,笑骂道:“混帐!谁跟你……”话未说完又已笑倒。 他骂过她一次,很凶很凶的一次。 那一回她又淋了雨,就这么让风吹干了身子,后来开始练剑。 她只觉得剑愈来愈重,手愈来愈不听使唤,头愈来愈晕眩,意识也愈来愈模糊,接着……接着她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醒来的时候,她只觉得全身冷得像躺在冰冻的河里,手脚软软的没有力气,头痛欲裂。 她看到他坐在床边,眼里满是血丝,他伸手探探她的额头,又急又怒:“你找死啊?淋了雨身子湿的就吹风,受了风寒还敢练剑,你知不知道练剑耗真气,不是好玩的!自己身子不会爱惜,你要找死!我不如一剑劈了你,省得……省得这个样子,看了叫人心痛!” 他骂得好凶,瞪着她的眼神也好凶,可是他的样子透着一种焦急,他的眼里含着说不出的心痛难受,他的眼里,竟彷佛有泪光。 他骂她! 他居然那么大声地对她吼! 他从来没有对她说过一句重话的。 她不生气,她哭了,流的是感动的泪,欢喜的泪。想到他又凶又怜的那一顿骂,她心里就有说不出的激动,泪仿佛流不完。忽然,她又看到他了,眼圈红红的,鼻子也红红的,却笑得好皮,好可爱。他轻轻点着她的鼻尖:“不许哭了,以后也不许你再淋雨,不许你再生病,你吓死我了——我差点以为我要守寡了!”她忍不住笑了,泪却也不禁滚滚滑落。 直到有一天,来了一个人,就像当年的大师兄令狐冲和小师妹岳琳姗之间插进来一个林平之一样,小玉渐渐地与这个人打得火热,渐渐地疏远了他,渐渐地不再理睬小胡。 想到这里,小胡已心碎,已泪流满面,拳头握得更紧,指甲已刺入掌心,他却仿佛感受不到一丝的疼痛。 小胡低声吟道:“秋意浓,离人心上秋意浓……” 悲怆的歌声完全道不尽小胡心中一丝一毫的悲伤。 小胡的心更痛,泪又流下。 远处,一个人站在树后,痴痴地望着小胡的背影,泪流过面颊,滴落衣襟,湿了一片。 三 夜已深了。 小胡木偶似的,静静地坐着。 远处的那片乌云已渐渐地移了过来,天也渐渐地下起了小雨。 树后的人影闪了一闪,倏忽间不见。 小胡一动不动,任由雨点洒落,只是痴痴地凝望着夜中的雨丝,情丝一般,轻轻的,淡淡的,轻得像是情人的手,淡的像是情人的梦。 蓦然,几根粘在小胡的脸上,……,越来越多,将小胡的脸网在里面,分不清是雨,还是泪。 雨丝一股股纠缠着,挣扎着,交织在一起,翻来覆去,左挪右腾,柔柔的晃动着,凝结成一只又一只眼眸,迷惘的瞳仁中散发出一泓温柔的笑意。 突听“轰”的一声,一个惊雷劈天响起。 清澈的雨儿刹那间沸腾起来,急切地飞逝,穿透雨幕,呼啸着坠落,泪珠一般。 雨点由疏而密,由远及近,逐渐地越看越清楚,忽然又模糊一片,昏昏沉沉,渺渺茫茫,恍恍惚惚,蒙蒙胧胧。 雨愈急、愈烈,铺天而至,风接至,倏忽间,狂风暴雨,电闪雷鸣,混混沌沌。 可那一泓温柔的笑意呢? 又一道闪电从天划过。 小胡长叹一声。 远处突地款款行来一个妙龄女子,脆声道:“公子有礼了,本家主人相邀到寒舍一避风雨。”话音不卑不亢,说完便静静地站在一旁,垂头而立,任雨点打湿头发、衣衫,显见此主人管教甚严。 小胡冷冷道:“你是谁?你家主人是谁?” 妙龄女子道:“我只是我家主人的一个女婢,我家主人是谁,公子一去便知。” 小胡道:“我若是不去呢?” 妙龄女子脸上闪现过一丝恐惧之色,惶声道:“没什么,只是小婢难逃一死而已。” 没有人愿意一个美丽女子因已而死。 小胡当然也不愿意。 况且这主人与刚才突然神秘消失的一群人是否有关系尚未可知。 所以小胡来到了一幢房子面前。 四 这幢房子很大,远比梅花苑要大得多。 这幢房子的建筑也远比梅花苑更加富丽堂皇。 但小胡总觉得有些不对。 这幢房子——毫无生气,死气沉沉。 突然一只黑猫溜过小胡的身边,“喵”地一声,声音充满了邪恶。 妙龄美婢道:“公子,请。” 小胡又整了整衣襟,仿佛身上穿的不是一件脏得不能再脏的破衣衫,而是一件面料精良、做工细致的名贵衣服,挺身步入屋内。 只听“吱呀”一声,身后的大门轰然关闭,室内顿时黑暗无比。 小胡劲力布满全身,全神戒备,缓步向前走去。 除了房外的雨声,一切也都寂然无音。 良久,忽地室内大亮,墙角四周不知什么时候站了几个青衣女婢,每人手中都拿着一个鸭蛋大小的明珠。 小胡不禁咋舌,像这样的明珠找上一颗都已是不易,更何况这么多,呆了一呆,正欲说话,其中一婢笑道:“公子请随小婢去沐浴更衣,主人稍后会见你。” 言毕,轻移碎步,款款前行。 小胡既来之,则安之。 转了两个弯之后,小婢停下脚步,指着一间房子道:“公子,里面的桶里已经盛满了水,衣服也都放在床边,请。” 小胡推开门,一个筋斗翻进桶内,大声歌道:“有热水洗澡,不亦乐乎……” 五 小胡梳好头发,穿上一套白衣,当真是玉树临风。 小胡看着镜中的自己,似乎不相信自己也会如此的潇洒,不禁呆住了。 小婢抿口一笑,道:“公子,请随我来。” 小胡透过镜子望着小婢的笑颜,仿佛痴了。 太阳刚刚从东方升起,天空已是一片明亮。 小玉穿着素洁的白裙,站在碧绿的草地上,亭亭玉立,裙摆随风飘扬,映着乌黑的长发,相映悦目。 小玉抬手拂了拂前额的几根乱发,却发现有几根竟沾在唇上,急欲拈下,却是一阵微风送来,将头发吹得扬起,瀑布一般。 小玉露出白玉般的贝齿,调皮的舌尖吮吸了一下上唇,可爱的笑了。 只可惜她不是对着小胡笑,而是对着另外一个人。 小胡想到这里,心仿佛撕裂一般。 小婢轻唤道:“公子,我们可以走了。” 小胡一惊,回首道:“好。” 主人躺在一张椅上,品尝着血一般鲜红的葡萄酒。 身后一个年轻、美丽的女孩正在给他按摩,不时从椅边桌上的盘子里剥粒葡萄送入主人的口中。 突听一人道:“主人,公子带到。” 主人坐起身,指着桌子对面的椅子道:“坐。” 小胡抬起头,这才看清,这人头束金冠,身披金袍,一直拖到脚下,将脚盖得严严实实,只是皮肤有点苍白。 突然,小胡的眼中喷射出愤怒的火焰,那人身后的女孩竟然是她。 六 那个女孩竟然是小玉。 小玉仿佛没看见小胡似的,又将一粒葡萄送入主人的口中。 小胡的目光变得冷峻,大步流星地走到椅旁坐下。 那主人一直盯着小胡,一瞬不瞬,突然笑道:“好,拿酒来,要三十年陈酿的女儿红。” 六坛女儿红早已喝完,主人的脸上才显出一丝红晕。 在此期间,两人非但一句话没有说,甚至连看都没有看一眼,只是埋头喝酒。 小胡的酒量本不该这么差的,但如果你喜欢的女孩投入别人的怀抱,你能怎么样?你除了以酒浇愁还能干什么? 所以小胡醉了。 主人突道:“酒已尽,人已醉……”金袍一展,凌空飞起,扑出门外,倏忽间不见。 小胡喃喃道:“酒已尽,人已醉,……心已碎……”话未说完,“噗通”一声跌倒在地上。 于是小婢们齐动手,抱腿的抱腿,扶肩的扶肩,好不容易将小胡“弄”到一张床上。 夜色很沉。 雨不知什么时候已住了,天空升起了月。 小胡早已醒了,坐在窗边,凝望着窗外的月。 在这苍茫的夜色里,只有颓废枝头上那弯的黯淡残月独自闪烁着惨淡的光芒。 月未圆。 那月宫中的嫦娥,正在掰着手指,期待月圆、期待后羿?抑或是独自神伤,潸然落泪呢? 月儿落了些!又落了些!隐在三三两两的竹间。 来了一阵孤独的风! 轻轻的! 细细的竹摇晃几下,愈显凄凉,愈显寂寞。 竹叶的摩娑声不正诉说人间哀愁,分离苦楚么? 竹下的连理草无声地拥在一起,一簇一簇的,不久,他们的结晶又会从地上钻出,去领略另一株的热情。 月愈低! 夜色也更为深沉,更为寂寥。 弯弯的月儿翘着两头,沉默着,期盼月圆。 ——也只有等到月圆,那两头才能相遇!相知!相融! 而人呢? 无奈最为可怕! 无奈的离别! 无奈的相思! 无奈的期待! 月缺终究要圆!月圆终将又缺! 月圆月缺并不重要,只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 小胡望着月,心里的痛楚无可遏止。 突然在低低的月下走出来一个女子的身影,身披白纱,若隐若现。 那身影一扭就已到了小胡的窗前。 小胡忽地颤抖起来。 这女人赫然是小玉。 七 小玉的身影又一扭,已闪入小胡的房中。 小玉道:“长夜空虚,不嫌寂寞么?” 小胡回转身来,小玉双手一展,身上白纱滑落,全身赤裸——细腻的皮肤,坚挺的乳房,纤细的腰肢,修长的大腿…… 小玉整个胴体都显现在小胡眼前,展露无遗。 小玉突然间喘息起来,仿佛梦呓一般,眼神也变得很淫荡。 小玉媚眼如丝,身体剧烈地颤抖着,扭动着,双唇微微张开,像是在期待着什么。 小胡冷冷地看着她,眼神中闪过一丝痛楚,忽地笑了,笑容变得那么暧昧。 小玉身形展动,将小胡扑倒,胸膛紧紧地压住小胡的身躯,一双手拉扯着小胡的衣衫,吃吃地笑着。 小胡左手抚过小玉的乳房,右手伸向小玉的小腹…… 小玉嘤咛一声,汗珠在颤抖中滴落。 窗外突然传来一声刺耳的猫叫,充满了邪恶。 小胡突地一拳打在小玉的小腹上。 小玉身形弓起,如虾米一般。 小胡站起身来,弹了弹身上的灰,冷冷的看着小玉。 小玉半晌爬起身来,捂着小腹,瞪着小胡,突然恨声道:“你不是人,你是个恶魔……”话未说完,便兔子般奔出。 小胡冷冷地看着她奔出的身影,冷冷道:“我早已不是人。”泪已流下,流出的不是伤心的泪,而是痛心的泪。 小胡知道,小玉在他的心目中已永远死去了。 他再也不记得在他的生命中有一个叫小玉的人,曾经让他快乐,让他心碎。 他只有一个朋友——蓝五。 可蓝五呢? 八 窗外突然有人悠悠的叹息了一声。 小胡掠出窗外,却已没有人影。 小胡怔怔地站在窗下,觉得这个声音像是在哪里听过。 九 小胡转过身,又从窗子里跳了进来。 床边竟然坐着一个人。 这个人竟然是个女人。 这个女人竟然是小玉。 小胡道:“你又回来干什么?” 小玉仿佛刚刚挨打的根本不是她,仿佛刚刚根本没有来过似的,低着头,缓缓道:“有些事情我想跟你说。” 小胡不说话。 小玉接着道:“我知道我对不起你,但是你知不知道我也有不得已的苦衷。” “我真希望这个世界上从来没有这个人,可是……” 说到这里,小玉顿了顿,又道:“那个人来了以后,我一直都没变,直到有一天,你不在家,他……他强暴了我。我没有脸、也没有勇气告诉你,只好故意冷落你,让你以为我喜欢他。” “后来,你走了,终于有一天,在他发泄完睡着了,我……杀了他。我之所以能活下去,就是为了有一天能杀了他。我的愿望实现了,活着也没有什么意义了。于是我来到悲峰谷,正准备自尽的时候,被这里面的主人救了。” 小胡冷笑道:“说完了?说完了,就请回去。” 小玉的脸上闪过一丝痛苦之色,两行清泪流过面颊,张口还想说什么,窗外突然又传来一声刺耳的猫叫,声音充满了邪恶。 小玉脸色变了变,凄声道:“既然你不相信我,我不如死了算了。”从怀里抽出一柄短剑,朝自己的胸口刺去。 小胡大惊,虽然他已不再去想小玉,但却也不愿小玉就这样死去。 小胡伸手夺剑。 小玉手腕一转,短剑闪电般刺向小胡的胸口。 小胡怎么也想不到小玉会杀他,眼见短剑即将刺入小胡的胸口。 就在这时,小玉的短剑突然断为两截,剑尖反弹,流星般射向窗外,同时,小玉转过身,左手一推小胡,急道:“快走。” 话音未落,射向窗外的剑尖转折而回,带着一阵呼啸之声,一闪而没,钉入小玉的胸膛。 小玉倒在小胡的怀中,嘶声道:“小胡,你快走,他不是人,这里不是……”眼中突然露出迷离之色,挣扎着道:“我…没有…对不起你。” 窗外忽然传来一个声着:“呜啊哩噢吐。” 仿佛是从地狱里发出的声音,邪恶而诡异。 小玉的脸上露出恐惧之色,手、胳膊、脚掌、小腿、大腿……一直到头颅,渐渐消失在小胡的怀中。 转眼间,小玉就像是一缕空气,缓缓散去,再也不见。 小胡眼看着曾经深爱过的人在自己的面前慢慢地消失,却无能为力,心中的愤怒、焦急、伤心……一齐涌上心头,不由得怒吼一声,双掌一挥,整间屋子顿时四分五裂,碎片四处飞落。 一只黑猫“哧”地窜出,仰头发出一声刺耳的尖叫,失去了踪影。 这里除了小胡的心跳,再也没有其他声音。 再 现 一 点 蓝 一 空中突地一个惊雷,下起了瓢泼大雨。 这一切太突然了。 小胡像一个呆子一样,傻傻地站在雨中。 小胡已没有眼泪可流,要流的只有血。 小胡握紧双拳。 又是一道闪电划过。 借着这一亮之际,小胡看到在他的脚边缓缓地升起一样东西。 在小胡的脚边缓缓地长出一种植物。 它的叶子很奇特,它只有一片叶子,叶面是深绿色的,叶背却是深红色的。 茎还在不停的向上长。 渐渐地结成一个花蕾,越来越大,只听“剥”一声,从花蕾里爆出一朵花来。 花很奇特,在妖艳的叶旁,只开出一片白得耀眼的花,晶莹剔透,透明一般,花的中间有一滴深深的蓝,像是无意间滴落在上面一样,显得那么诡异。 一点蓝! 小胡想不到在这里见到了江湖中人言人怕,令人闻风丧胆的一点蓝。 小胡的鼻中嗅到一丝淡淡的闻所未闻的香气,觉得很舒服。 这就是小胡最后的感觉了。 二 谁也想不到小胡醒来时的第一句话是什么。 三 小胡醒来已经是三天之后了。 在这三天里,小胡有什么变化,没有人能知道,除了小胡。 在这三天里,都发生了什么事情,却只有小胡不知道。 但这一切对于小胡都不重要。 小胡最重要的首先只有一件事。 四 秋风秋雨愁煞人。 而冬天的风、冬天的雨却是更加地愁煞人了。 现在就是冬天。 可今天却没有风,也没有雨,只有一个太阳,和在天空飘来飘去的白云。 怎么看今天都是个晴天。 —— 一个无风无雨的大晴天。 这里有一间屋子。 屋子很小,只够放一张小床、一张小桌子和两只小凳子。 这间小屋子却有一扇很大的窗户。 ——几乎占据了一面墙。 阳光穿过窗户洒满了整间小屋,充满了生机。 小胡就躺在这间小屋子里仅有的一张小床上。 阳光却没有照到小胡。 因为小胡的对面坐着一个人,将阳光全部挡在身后。 这个人还是一个女人,一个身材不错的女人。 这个女人悠悠叹了一口气,抬起头看了看天,缓缓抬起一只手,轻抚着小胡的脸。 这个女人虽然身材不错,但相貌未免太……,不仅仅是丑,简直是狰狞。 就在这时,小胡突地睁开一只眼。 这人悚然一惊,手闪电般缩回。 但小胡仍然看清了这只手,也看清了这个人。 小胡并没有被这人的面貌所惊,仿佛这个人只是一个长相平凡的人。小胡眨眨眼,说了一句话,这句话只有九个字。 这九个字是:请问这里有没有厕所。 丑陋的女人死也想不到小胡睁开眼所说的第一句话竟然是这么一句话,怔了一怔,抬手指向门外,道:“门外有一个,只是简陋了一些。” 五 三天。 三天里小胡未食一粒米,但这个丑陋人却不断地喂些水给小胡。 人可以三天不吃一点食物,却不能三天不喝一口水。 显然这个丑陋人深谙这个道理。 所以小胡醒来的第一件重要的事就是上厕所方便一下。 当小胡解决了身外之物后,一身轻松,施施然回到小屋。 小胡刚跨进门口,突地呆了,再也不能动弹一分。 因为小胡看到了一张小桌子。 ——桌子上竟然还放着两只又脆又嫩又香的烧鸡。 真不知道这个丑陋人是从哪里弄来的。 更难得的是在桌边居然还放着一只大得足以吓死人的酒坛子。 小胡感动得简直要跪在地下去亲吻这个人的脚丫子。 这时小胡听到了两个声音:咕、咕。 第一个“咕”是小胡咽口水的声音。 第二个“咕”是小胡肚子发出来的声音。 丑陋人道:“请。” 小胡也不客气,风卷残云般生吞活剥了两只烧鸡,喝了半坛酒,这才打了一个饱嗝。 丑陋人静静地坐在桌子的对面看着小胡,一直到小胡吃完喝完,终于露出满意的笑容。 这笑容却说不出的狰狞。 小胡抹了抹嘴,长长地伸了一个懒腰,似笑非笑地看着丑陋人。 丑陋人呆了一呆,摸了摸自己的脸,板起面孔道:“你不怕我么?我这么丑。” 小胡摇头道:“我不知道什么叫美,什么叫丑,我只知道再漂亮的人也不会有你这么漂亮的手。” 丑陋人又呆了一呆,垂首看着自己的手,眼波中流露出难以言喻的复杂神色。 丑陋人展颜一笑,露出一排洁白的牙齿,道:“我叫虞呤,虞美人的虞,叮呤的呤。” 虞呤沉默半晌道:“你不想知道你为什么会在这里吗?” 小胡耸耸肩道:“不想。” 虞呤奇道:“为什么?” 小胡道:“我为什么要知道?” 要想一个人告诉你所不知道的事情,最好的方法就是你对这事情装作不感兴趣的样子。 良久,虞呤缓缓道:“你知道这里是什么地方吗?” 小胡摇头。 虞呤又道:“你来的目的是‘一点蓝’?” 小胡点头不语。 “其实一点蓝根本不是想象中的那么可怕,它只不过是开的花有些奇特而已,而且花香可以致人昏迷。” 小胡不语。 虞呤道:“最为可怕的是……” 小胡接道:“最为可怕的是你。” 虞呤奇道:“噢……?!” 小胡眯着眼,笑道:“我实在搞不懂一个漂亮的人为什么要戴着这么一个可怕的面具?” “你怎么知道我是一个漂亮的人?” “我不但知道你是一个漂亮的人,而且还知道你是谁。” “真的么?” “当然,虞呤就是蓝五,蓝五就是那个能喝一大坛子酒的蓝五。” “我忘不了你的酒坛子。” 虞呤伸手摘下脸上的面具,嗔道:“你怎么知道……你是一个小滑头。” 两人闲聊一阵,虞呤正色道:“其实我对这个谷再熟悉不过了。” “因为我从小就生活在这个地方,你那日见到的主人就是我父亲。我此番出谷的目的就是为了找你。” “找我?”小胡很惊讶。 “是的。”虞呤说到这里,顿了一顿,仿佛下了很大决心似的,接着道: “小玉已被我父亲收为义女,我是受小玉所托出来寻你。……我也想不到竟然会是这样一个结局。” 小胡默不作声,双目中闪过一丝泪光。 “小胡,你不要太难过了……” 小胡点点头,道:“我不明白。” 虞呤道:“但我回来之后,我发现谷内发生了巨大的变化,但到底变化在什么地方,我却又说不出来。” “噢?!” “你那日遇到的客栈是谷内从来没有的。而且回来见到我父亲,我也觉得怪怪的,好像是变了一个人似的。” 虞呤又道:“我觉得事情越来越复杂,不是想象中的那么简单。” “一点蓝到底是什么?” “一点蓝其实是昙花的一个变种,开的时间也很短,所以很少有人见过它,而且开花的时候能散发出一种迷香,吸入后如果解救及时,也要睡上三天才能醒过来,若不能及时解毒,轻则神志不清,重则死亡。” “那么江湖上的传言又是怎么回事?” 虞呤沉吟道:“这也是我出谷的另一个原因。” 小胡接口道:“你怎么对‘一点蓝’知道的如此清楚?” 虞呤缓缓道:“因为‘一点蓝’就是我培植出来的。” “正是因为如此,我深知‘一点蓝’的毒性并不如江湖传言的那么可怕。”虞呤又道:“我查了很久也没能查出一点头绪,事情并不像我想像的那么简单。” “是不是只有你知道‘一点蓝’的来历?” “不,还有我父亲。” 小胡点点了头。 惊 世 骇 俗 一 小胡站在窗边,遥遥望去。 窗外有一个小湖泊,微风送来,湖面上荡起层层涟漪,在阳光照射下闪着片片鳞光。湖边垂柳悬挂水面,随风摇曵,宛如舞女,婀娜多姿。 大地绿草如茵,草丛中开着一些不知名的小花,却也争奇斗艳,献红吐绿,绚烂多姿。 小胡仿佛痴迷于这美丽如画的景色,久久不动。 突然一个鬼魅般的身影一闪,便从湖边闪到了小胡的眼前,再一闪便闪进了屋里。 虞呤道:“丑奴,你来干什么?” 小胡这才看清来人,肌肉虬结,精赤着上身,面貌丑陋,太阳穴高高耸起,显然是一个内家高手。 丑奴道:“大……大小姐,不好了,主人……” “我父亲怎么了?” “主人……主人他遭……遭遇暗算,他……他……”丑奴是个结巴,越急越说不出话来。 虞呤急道:“我父亲到底怎么了?” 好半天,丑奴终于说出来:“主人他……他西去了。” 小胡突道:“丑奴,你的头上怎么会有一朵花?” 丑奴的脸色刹蓦地起了诡异的变化,渐渐地白变蓝,片刻间脸上笼罩了一层蓝光。 小胡轻叱一声,呼地一掌,击在丑奴身上,却是如击败革。 丑奴顿了一顿,缓步走向小胡。 小胡也不动,只是静静地看着丑奴。 丑奴双目蓝气大盛,口中嘶嘶有声,一步一步逼向小胡。 就在这时,虞玲身形一动,倏地一指,丑奴头上的蓝花应指而落。 丑奴的身体立时停顿,全身肌肉脱落,刹那间只剩下一副骨架。 虞玲大骇,呼地一掌将丑奴的骨架打得散落一地。 小胡拾起那朵蓝花,道:“原来是这样。” 虞玲道:“什么?” 小胡摇摇头,道:“还有一些不是很明白。” 小胡接着道:“走,丑奴说你父亲已经……,我们去看看。” 三 这是一间空屋子。 屋子里一个人也没有,四周墙壁上插满了腊烛,昏黄的烛光一闪一闪,小胡和虞玲的身影也随之跳动。 屋子的正中放着一樽棺材。棺材很新,漆得乌黑油亮,一点灰也没有。 虞玲道:“这副棺材里面不会……就是我……” 小胡道:“不会,这副棺材已经做好很久了,不可能在这短短时间里漆得这么好,况且这里一个人都没有,来,我们打开来看看。” 只听吱呀一声,二人合力将棺材盖揭开。 二人看清棺材中的人,失声惊呼,手中的棺材盖也咣一声落地。 棺材中躺着一个人。 这人头束金冠,身披金袍,一直拖到脚下,将脚盖得严严实实,皮肤苍白。 虞玲凄声道:“我父亲。” 小胡默然不语,他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小胡知道失去亲人的痛苦,小玉不就是死在他怀中的么? 半晌,小胡柔声道:“虞玲,你不要太难过了。” 就在这时,棺材里突然咚地一声,接着又咚地一声。 棺中人呼地站立起来,双目紧闭,大步跨出棺材。 二人大惊,事情委实太于突然。 只见虞玲的父亲倚墙而立,紧闭的双目不住地跳动,发出呼哧呼哧的声响。 良久,双目陡然睁开,哑声道:“你们都在?” 虞玲道:“爸爸,是你么?” 虞父道:“玲儿,是我。” 虞玲道:“爸爸,这,都发生了什么?” 虞父叹息一声,道:“你们听我说。” “五百年前,在一个不为人知的地方,有一个王国,这个王国虽然远离中土,但是仍然也存在着争权夺利。” “在这个王国里,有两个王子,为了争夺王位,各种手段无不用极,相互残杀。最终大王子获胜,获得了王位,而二王子也在大王子的逼迫下,自杀而亡。” “二王子在临死之前将一粒带着诅咒的‘一点蓝’种子服下后立下毒誓,五百年后将随这粒种子重返世间,杀光天下所有的人。”说到这里,虞父停了一停,接着道: “不幸的是,我和玲儿无意中培植出了‘一点蓝’,于是他的这个毒誓就开始验证了。” 虞玲见父亲安然无事,不由得松了一口气,心下大安,插言道:“那你怎么知道的呢?” 虞父叹道:“更不幸的是,我就是五百年后转世投胎的他。” 突地屋外轰隆一声,一个炸雷劈开天际。 虞父变色道:“不好,他就要来了,现在只有一个办法,那就是杀了我,这样他的魂魄无处依附,就不能危害人间了。” 虞玲道:“不,我们不能这么做,我不会让任何人杀你,我就不信他有多厉害。” 虞父急道:“你不知道他的厉害,快一点杀了我,再迟就来不及了。” 这时又听屋外轰隆一声,声音未落,一个火球飞进屋内,急速地绕了一圈,砰地炸开。 在炸落的地方,缓缓地长出一种植物。 它的叶子很奇特,它只有一片叶子,叶面是深绿色的,叶背却是深红色的。 茎还在不停的向上长。 渐渐地结成一个花蕾,越来越大,只听“剥”一声,从花蕾里爆出一朵花来。 花很奇特,在妖艳的叶旁,只开出一片白得耀眼的花,晶莹剔透,透明一般,花的中间有一滴深深的蓝,像是无意间滴落在上面一样,显得那么诡异。 原来如此 一点蓝! 虞父惨然道:“迟了,太迟了。”突地用一种奇异的声调缓缓道:“迟?你想死,我就让你死。” 话音刚落,虞父的身体像是被四十只狮子撕开似的,四分五裂,飞散出去,只剩下一副骨架。 更诡异的是,随着花开,这副骨架开始生长。先是头颅,然后是心脏,接着是肝、脏、肺、肾……最后是四肢,紧接着毛发,全部都长了出来。 只是颜色全部都是一种:蓝。深深的蓝,而且这种蓝还在不断的加深。渐渐地长成了一个人,与虞父一模一样,头束金冠,身披金袍,只是全身笼罩着一层深蓝色。 这个人哈哈大笑,道:“我终于成功了,你们都可以出来了。” 忽地长啸一声,墙壁四周摇晃欲倒,从地下钻出若干个人来。 不,他们都不是人,是一副副骨架。 这个人大声道:“你们都是我的好士兵,现在,是我们一统天下的时候了。” 众骨架也大声道:“一统天下。” 小胡挺声道:“你们只是一群骷髅,也妄想一统天下?还是回到你们的世界里去吧。” 这个人道:“你知道我是谁?你是什么东西?我,天下之君,我要谁死,谁就得死。”伸手一指,一道蓝光袭向小胡。 小胡身体转了一转,那道蓝光哧一声穿透小胡的衣襟,射在墙上,将墙击了一个大洞。 小胡朗声道:“五百年了,不过如此。” 这人大怒道:“众将士听令,杀了二人,一统天下。” 众骷髅轰然响应,涌向小胡、虞玲二人。 虞玲满腔怒火,双手齐出,十道指风攻向众骷髅,指风到处,骷髅散落。 小胡也跃入骷髅群,拳打脚踢,身影所至,骷髅或碎或裂,跌落地下,化为灰烬。 这人口中急念:呜啊哩噢吐 骷髅越来越多,里外几层将二人围于圈中。 二人心下焦急不已。以往相战的都是人,再厉害的人他们也不怕,可这次不同,对手不是人,是鬼,一群鬼。 小胡低声道:“虞玲,他们的弱点可能就是那棵花,我来引开他们,你去把那棵花毁了。” 虞玲道:“能行么?我们不能分开的。” 小胡道:“什么事都要赌一下,不赌怎么知道不行?” 虞玲点了点头,道:“好,就这么办。” 小胡长啸一声,全身布满劲力,攻出两掌,身形跃起,双腿连环踢出,片刻间打倒若干骷髅空,硬是冲出一条缝隙出来。 虞玲提气一掠,左折右闪,已到了这株花旁边。 虞玲大声道:“一群恶鬼,我看你们还能神气多久。”一掌击在“一点蓝”茎上。 花叶居然全部合拢,抵住这一击。 虞玲只觉全身如遭雷击,花茎上传来的反弹之力将虞玲震得飞出。 这人笑道:“你以为凭你的力量就能把我的‘一点蓝’……” 话未说完,虞玲已是一指弹出。 这一指是虞玲毕生功力所聚,没有人能形容这一指的速度,也没有人能形容这一指的力量。 这一指正巧击中的花叶中的那朵花蕾。 只听砰一声响,“一点蓝”顿时炸裂、瘫软、萎缩,化为一粒种子落下。 同时众骷髅也僵立不动,忽地全部倒下,化为灰烬。 小胡弹了弹身上的灰,冷道:“你只是一个鬼魂而已,却妄想用一棵经过诅咒的草来统治天下,无异于痴人说梦。” 这人怒道:“他们不是草,是花,你们不过是毁坏了我的一棵花而已,你们,哼,将会……”突地住口不语,喃喃念道:呜啊哩噢吐。 小胡大声道:“不用再念了,花已不在,念亦无用。回你的世界吧。” 尾 声 三年后。 “悲峰”谷已不叫悲峰了,又恢复了原称,怡笑。 武林中再没有出现过“一点蓝”,“一点红”、“一点黄”倒是出来了不少,不过,没有人怕,因为都是小胡和虞玲培育出来的一些花,它们很漂亮,很艳丽。 所以,虞玲在怡笑谷旁造了一个大花园。 每年都会有很多人来观赏游玩。 当有人问虞玲“一点蓝”是怎么回事的时候,虞玲总是笑:“没有什么,一种花而已。” 小胡就会说:我只是叫它回自己的世界去。 其实当时小胡只对那个骷髅人做了一个动作,这个动作每个人都会,但是不是每个人都有勇气去做的。 小胡将那棵种子捡起,吞下,轻笑道:“这粒种子已经进入我的身体,说不定明天就会化为一堆屎。所以你已经没有了种子,你还留在这里干什么?” 这人于是跟那棵种子一样瘫软、萎缩、倒下,再也没有爬起来。 事情已过去三年了。 突然有一天,小胡不见了,虞玲找遍了怡笑谷的每个角落,也没有找到小胡。 虞玲知道,小胡走了。 小胡是一个浪子。 浪子没有家。浪子也没有归宿。 浪子的一生就是流浪。 所以小胡走了。 不过,虞玲在她的花园里找到了一棵与众不同的花。 这棵花与其它的花也没有什么不同。 只是开出的花瓣中长出了这么几行字: 我爱你 但是我不敢说 我怕我说了 我马上就会死去 我不怕死 我怕我死了 再没有人像我这样爱你 虞呤的泪雨点般落下。 小胡,你在哪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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