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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可不是一件光彩的事,我认识了一个“骗子”,并且与他和他的同伙为伍,这事除了华谁也不知道。那天,当警察在我衣袋里搜到了别人的钱包时,真使我百口莫辩,我除了不停地喊冤,除了理直气壮地说“我没偷,我是冤枉的!”之外,我竟然无法用有效的言辞来证明自己的无辜。 警察忙着抓人根本不答理我,他们把抓到的一批坏人聚集在一起往监狱押送。一路上,我让他们片刻不得安宁。虽然我拿不出证据来证明自己的清白,但我被冤枉的事实使我压制不住心头的怒火,我气愤地一边又一边为自己申辩,根本无法心平气和地观察周围的情况。 警察凛然的脸上流露出轻蔑的神情,嘲笑道:“你别指望有人会可怜你。”我立刻大声反驳:“我不需要别人可怜,我只想告诉你:我不是小偷!”我自以为我的话很有说服力,但在他人听起来却显得苍白无力,甚至可笑至极。 警察走到队列的前面去不再理睬我,而我简直气昏了头。我,一个正派善良的公民,甚至是一个高尚纯洁的人,居然被错误地当作社会的败类,这岂能容忍!我继续徒劳无益、费尽心机地为自己辩解着。 这时,走在一旁的那个瘦弱的年青人突然开口劝道:“别说了,没用的,凡是小偷都会这样说,比你装得还要像。”一听此言,我愤怒的矛头一下子转向了他,我火冒三丈的嚷道:“可我是真正无辜的!” 他没有嘲笑我,甚至还充满同情地望着我。他和气地说:“我能看出你和我们不同,可是请你看看我们吧,一批真正的小偷,我们是不是比你更加可怜呢?难道我们就应该被抛弃吗?说真的,不怕你生气,我倒是希望你能陪我们在一起,和我们一起坐牢。” 我被他的话惊呆了,却没有恼怒,因为他的语气里没有一点讽刺挖苦的意思。他就是骗子,我不知道他的真实姓名,他自己也承认自己是骗子。 这时我倒是冷静了下来,仔细瞧了瞧将要与我一起蹲监狱的小偷和骗子们,我和他们一起走了很长的路,但我却一直无视他们的存在,他们似乎突然间在我眼前变得真实清晰。他们不但丑陋肮脏,而且一个个老弱病残,那是些被生活压得抬不起头来的人。他们有的瞎了眼,有的断了腿,少了胳膊,与他们相比我几乎可以说是非常强壮的人。说到让人同情怜悯,确实轮不到我啊。 我一向富有同情心,若不是因受到不公正的对待而迫切地想为自己鸣冤的话,我早就会关心帮助他们的!我又注意到那个和我说话的骗子,原来他只有一只手!骗子发现了我惊讶的目光,坦然地说:“我倒是没事还能照顾自己,你愿意就帮帮他们吧。” 我扫视着这群人,心里思量着如何去帮助他们。人群中我发现一个五六岁的小女孩,其实她是个长不大的成人,她的腿奇怪地扭曲着,大概是得了小儿麻痹症吧,她歪着身体走路还不停地摇晃着似乎随时随地就要跌倒了起不来了,我觉得她最需要帮助。 我立刻上前抱起她,她的腿竟然比真正的孩子还要细小脆弱,身子轻得像一片羽毛,我心里又难过又充满了怜爱之情,她才是真正无辜的人啊!我温柔地抱住她,小女孩非常顺从满足地依偎着我,脸上禁不住流露出欣喜的神色。可怜的小东西,她从未得到过别人的关心,更别说是母爱了。 很奇怪,我心中的怨恨因帮助了别人而在片刻间消失得无影无踪,怒火也平息了,甚至还有些快乐。确实,帮助人不应再求回报,因为你已经得到了。 那骗子这时又靠过来轻声说:“我们大家想请你做我们的领头,-----我们一直想选一个领头,可是大家都自身难保。你看,病的残的老的小的没这个能力,那二个看上去四肢还健全的,一个疯颠一个痴呆,我虽然还算有点头脑,但没文化没技术只有靠骗靠偷窃,害得大家三天二头坐牢,将来可怎么活啊?请你可怜可怜我们,别抛弃我们吧!” 我愣了愣,虽然我优点很多,有文化人有一技之长,人也还算聪明,偏偏就最不善于领导别人,要在别的场合肯定不行,可现在情况不同,我还从未看到过这样一支队伍,似乎全世界最无用的人都凑合到一起来了,他们一个个七倒八歪的,我不当谁当?我这样一个身心健全的人不帮助他们谁帮助他们? 虽然我思想有些单纯幼稚,但领导他们应该是促促有余的。看见他一付担心我拒绝的样子,我连自己都感到意外地竟然爽快地答应了下来。他眼里满是惊喜,连说“太好了!太好了!”我感觉得出我怀中的小女孩也像是找到了亲娘般地高兴极了。 不料此事很快被抓我们的警察发现了,到监狱后我被单独囚禁起来。在这个阴暗潮湿的地下室里,没有灯,没有床,没有桌椅,没有书,那种可怕压抑的感觉,是我以前所无法想象的,一向自以为不怕寂寞无聊的我,居然被这个狭窄阴暗的空间彻底制服了。 有一瞬间我想:只要能出去,我情愿放弃尊严哭着求饶。我趴在门上艰难地向外张望着,恰好此时有个看守过来敲敲门问道:“散步的时候到了,想不想出来走走?”他似乎马上就要离开,我害怕失去了这个机会,忙不迭地答应道:“要要要!我要散步!”还好他听见了,打开了门。 一跨出那牢门,我暗自下了决心再也不进那里面去了。在院子里我见到了我的“同伙”们,我立刻和他们悄悄策划越狱之事。我本以为能带他们走上正道,谁料想我要做的第一件事便是犯罪,真是近墨者黑也!我想下不为例,只要离开了这里一切就好办。 我宁愿死也绝不再回那牢房。当时我心里只有这个思想,顾不得其他了。有人害怕胆怯,我坚决地说:“与其苟且偷生,生不如死,还不如现在就去死。只要你们跟我冲出去,我相信能让大家过好日子,你们难道不想拚一拚?”骗子也站在我一边。最后大家只好同意跟着我逃走。 事情想不到出其不意地顺利,几乎毫无阻碍地逃到了外面的巷子里。我抱着小女孩也跑得很轻松,可是那些老弱病残们却一个个全要倒下了,我只好去扶他们,可是扶起这个又倒下那个,怎么办?我怕看守总会发现跑了那么多人,来追赶我们,简直急疯了。 这时我看见路边小店里有电话机,就让他们就地休息。我要打电话给开汽车的朋友华,叫他开辆汽车来接我们。不知怎的,慌乱中我忘了华的电话号码。“是多少啊?”我急得大叫,幸亏身后有个人及时地报出了电话号码,我来不及谢他就赶紧拨号码,可是不通,又拨一次还是不通。 在我叫苦连天时,发现朋友华就近在眼前,他莫明其妙地瞪着我,原来刚才告诉我电话号码的就是他本人。我惊喜地问:“你怎么在这里?”“我正好从外地送货回来,路过这里,我还以为看错了人,你跑这么远来干什么?”华奇怪地问道。 我说:“没时间对你解释,你先告诉我,你有车吗?”“废话,我哪一次送货不是自己开车去的?”“太好了,你等等,有许多人呢。”停在路边的货车,好不容易塞进了所有的人,“快开车!”我命令道。 汽车离监狱很远时,我心里总算冷静下来了。把这群人带到那儿去呢,到我家去不行啊,怎么办呢?华这时一边开车一边责备我“你怎么又发神经啦,带他们到哪里去,谁会同情骗子小偷,你一个人帮得了他们吗!”我说;“可是他们是无辜的呀!”“你疯啦,他们无辜谁有辜?” 我答不上来,骗子听到了我们的对话。他说他们准备去另一个更繁华的城市流浪,在哪儿活下去没问题的。我没有更好的办法,只有面对现实。 他在带着这群人离开之前,说他很感谢我,并且请我原谅他,因为正是他把钱包放在了我口袋里。我不知说什么好,只是含含糊糊地说了一句:我就是无辜的嘛!不过我相信……你们也是无辜的。 (责任编辑:世外梅园文学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