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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不清是什么时候。”他把烟蒂夹在拇指和中指之间,一弹,烟蒂划了个圆滑的弧线冲出了他天台。还好,楼下是湖。 我有点厌恶的想制止他,觉得说了也没用,又把话头咽了下去。 那天的夜空很晴朗,楼顶风很大,吹得人很爽,人都有点懒了,心情因晴朗而舒适,处于一种随意的,无所谓的状态,所以,他的话也有点断断续续往耳朵放,后来我也忽然想起,他说的是偏见。于是坐了起来,把腿盘了起来,点了根烟,这才认真的听他说下去。 “也很难讲清楚具体表现在哪里。这种事儿似乎真的只是一种感觉,感觉这玩意是玄的,如果让我完整的表达是很难的,不如这样,我多做些比喻给你吧。” 他穿的还是一件部队的圆领T恤,有些破洞了他也不在意,倒不是他穷到买不起衣服了,这种衣服穿到这份儿上给婴儿做尿布都可以了,其实很舒服,他是个很实际的人。他的鼻孔翕动了几下,跟驴一样喷了几下,他用右手食指揉了揉鼻孔,然后继续接着说下去。 “比如讲吧,我们一起去吃饭,一般我会喝点酒,喝高兴了我说话的声音就会大——很多人都会这样——她会立刻做一个停止的手势——我当然会立刻明白她的意思自动降低了音量,但是,心里会很不舒服——她在用某一种高姿态提示我的生活礼仪不好,或者不合格,而且是不容置疑不需要答复的提示——不舒服就在这里,你没法解释又必须把这个难咽的骨头咽下去。后来,我终于找到个机会跟她提了出来,你想她怎么回答我的?”他使劲的拍了下大腿问我。 “估计她会说,我没那么想啊!”我笑着回答他。在他面前把烟头扔进喝光的易拉罐里。 “对啊!一个字都没错!”他又拍了下大腿,声音很响。 “而且她是笑着对我说的。她的这种笑好比只是为了笑而笑的一种笑,什么内容也没有,空洞得很——老臣,这种笑给人思想的压力却很大,你说奇怪不?” 我低头想了下。 然后我很认真的对他说:“一点都不奇怪。你在她面前觉得你的自尊心受到了伤害,所以你会有压力,当然,最大的问题是——” 我看了他一眼,他有点紧张的盯着我。 我只好继续说下去:“最大的问题还是你的自信没她的强烈。” “靠!”他又拍了下大腿,不过这次是我的大腿。 “你不说实话会憋死啊!” “憋不死,不过很难受。”我老实的回答他。 他笑了,露出一口整齐的牙齿,这些牙齿很白,不过牙缝都是黑的,烟熏的。 “我对她说的就是,你对我有偏见。” 他抬起头非常郑重其事的看着我,一个字一个字的说,就好象是我对他有偏见一样。他这样说,我对自己也有点怀疑了,虽然我自认为对人是很客观的很公正的,但是毕竟每个人都有思维的盲点,谁也没有办法确定自己对自己所有的判断都是正确的,我对他可能真有些偏见也说不定,只是自己暂时没发现罢了,比如说,我对他不讲公德把烟头往楼下扔的这件事很厌恶,这里面是不是包含了什么偏见了呢? “后来,我又找了个机会跟她说了一次。那一次,她没有笑,只是很奇怪的看着我,她问我,这件事你已经说了三遍了,你到底是什么意思?你在找借口吗?” “我的天!我一下子就急了——我明明只跟她说了两遍,她随便就改成了三遍,而且听她话里的意思,分明是说我已经说了不止三遍了,我当然要急了,我当时就站起来,我用手指了她一下——奶奶的,我就不该用手指她那一下的——我说,你这样说就太欺负人了吧?你那么样认为我不懂礼仪似的又不听我解释,这不是偏见又是什么?而且——” 他忽然停住了,脸憋得通红的望着我。 我对他要摇头,示意不要那么做。 他刚才还在眼眶里转悠的泪水又被他忍了回去。 这也就是在我面前,在别人面前,他是从来不动感情的,流泪更不可能。 “她竟然不让我说下去!就从手腕上把我送她的粉水晶手链摘下来劈面扔给了我,说了句,没想到,你是这么小心眼的男人!说完,她就走了——她就这么走了,头也不回。最绝的是,到了最后的关口她还是没给我解释的机会,而且她还把另外一个偏见留给了我——我又变成了个小心眼的男人了。”他露出个很难看的笑容,搞得我的心里都酸酸的。 于是,两个人沉默了。 楼顶的风很大。 夜空也很晴朗。 他的爱情故事要说整个的话会很长,很多也跟别人的故事重复了,包括分手的原因也有些共通处,不过,我还是第一次听他说到具体的这些细节,感觉他似乎从分手后的这几年其实并没有忘却她——这对一个男人来讲,蛮悲惨的。 我有点犹豫要不要帮他分析下他性格的问题,又有点担心,他刚才反复提到的“偏见”两个字让我有点迟疑。 楼下隐约传来些人声,似乎在争吵,又渐渐远去了。更远处,繁华的商业区灯火通明,人间的喜怒哀乐似乎和楼顶相隔极远,成了两个世界。 不过,跟那个女人分手后,他对生意倒生出很大的兴趣,人也变得很冷酷——某种很明晰的感觉,没几年就买了房子又买了车,在深圳,这很必需,不然你就始终象个徘徊者,徘徊在城市的大门外承受着往来人的冷眼或不经意的排斥。 我倒觉得这女人的离开对他挺好的,只是他从此就没再认真的谈过恋爱这个让我很惋惜,他这人虽然敏感,也正是因为这一点,他对女人挺细心的,是个做丈夫很好的人。 “后来,我发现了,把这种偏见的感觉用好了挺能压抑别人的,你不是一定要用话语来表达你对对方的偏见,一个手势,动作,一个眼神,甚至你不说话,什么都不做,你就选择在某个关键的时刻忽然停止了你的举止——这会立刻让对方改变了自己对你一直的想法,开始随着你的思路走了。” 平静了一会,他显然恢复了正常,语调又沉稳下来。 我很同意他的观点,就接着说:“在爱情世界里,人本来都是敏感的,所以,你会很清晰对方对你的偏见。而在社会中,如果对方有求于你,那他的心态也是很敏感的,也会很在意你忽然出现的偏见。” 他又点了根烟,用他在哪个宾馆拿来的火柴,然后他刚要把熄灭的火柴扔出天台,又停住了,把火柴扔进我刚才扔烟蒂的易拉罐里。 “有一次,我去看心理医生——我不是觉得自己心理有什么毛病,而是很想诉说什么——那时,我还没认识你。那个心理医生是个很朴实的中年女性,人长得很顺眼,是那种修养很好很爱干净的女人,总之让人看了很舒服——我说到这位隆重年女性心理医生的感觉是因为后来我跟她还有后续的事,等下会说的。那次,她听了我滔滔不绝说两小时后,只说了句——你过来,躺这里吧。” “哪里?”我看他又停顿了下,下意识问了句无意义的话。 “恩,她是说让我躺她怀里。” “靠!什么世道!太不公平了!”我故意喊了起来,她又笑了。 “是啊,没办法,长了副好看的脸蛋儿就是有好处的,我当时也很吃惊,但是还是听话走过去,躺在她面前的躺椅上,把头放进她的怀抱里。” “她的胸脯有点下垂了,但是很丰满,很温暖,而且有一种非常干净的洋甘菊花水的味道——让人很安静,我就象是回到了母亲怀抱一样的舒适——没过多久,我就甜甜的睡了——这是我这几年里第一次睡得那么舒服,连个梦也不做的睡了。” 他说到这里,眼睛忽然又湿润了,这次我没阻止他,泪水就那么滑下了脸庞,又从胡茬里消失到脖子上。 “我醒来时才发现我的衣服已经被脱掉了,还穿了件丝绸的睡衣,盖了鸭绒的被子,看了看空调的温度显示是25.5℃,是最舒适的睡眠条件——丝绸睡衣,洋甘菊体味,女人的胸脯,室温都很好。我醒来的那一刻觉得非常舒服——心灵很充实,能感觉到丝丝悄悄生长的细胞的声音在肺腑里流淌,这是一种非常健康的感觉。” 他说到这里,对着晴朗的夜空吐了口烟雾,摇了摇头,很享受的样子。 “那一刻,我终于明白了,为什么我会对当年的她的偏见那么在意的原因了——那时,我的心灵是惶恐的,不安的,充满了刚到深圳时无法排解的压力和苦闷,是一种不健康的心态,所以很容易就被她的高姿态击倒了——健康的心态不是那样的,而是我醒来这一刻拥有的。” 我沉默了很久,一直在思考他的话。他其实已经可以自己剖析自己了,我要对他说的又迟疑的话是多余的。 “这时,那个中年医生走了过来,她坐在我的身边,示意我用手抱着她的腰——不说她的腰身很丰满了,她这个举动说出去是很惊世骇俗的——然后,她用手摸着我的额头问我——你是不是好多了?” “我说是的,不过,我现在更想和你做爱。” “然后,她就笑了,她说,做爱也是我喜欢的事儿,尤其是跟你这样又年轻又英俊的男人做,肯定你和她分手后跟不少女人做过,应该很会做了吧,呵呵,不过,还是听我说完你再决定做与不做吧。” “我用目光肯定的回答了她。于是,她又说了下去。” “她说的是另外一件事。她说,她在大学时还是上个世纪八十年代,那时的人都比现在的人保守得多,她跟班级里一个男生悄悄发生了关系,这话不太准确。那时,他们在学校新建造的教学楼的一间空房间里的做的,身下铺着他们脱下的衣服,那男人很急迫的要插进去,结果发生了件他自己意想不到的大问题,他忽然软下来了——怎么做都不行,我那时很害羞,也不敢帮他,最后他虽然插进了我的身体里,但是还是软的,我那次居然没有破身——这倒是很有戏剧性的。” “后来,我们又试验了几次,都不行。毕竟我们是学医的,我就劝他去检查下,没想到,他立刻就变了脸,他说,绝对不是我的错!是你一直引诱我的感觉让我老是想到你的骨子里是个Y.D的人,这是我心里最大的不舒服——这才是根源。” “结果,当然是散伙了。” “她说到这里就停止了,然后她微笑着问我,你一定认为那个男人很卑劣吧?我当时就觉得是很不舒服,虽然我跟这个医生认识才一会儿,但是她好象是我一个很亲近的人一样,我脱口就说,那还用问吗?当然是!她又笑了,她笑的时候眼角的皱纹泛起来,很慈祥的样子。她说,我当时是那么想的,可是后来,我结了一次婚,跟大学的老师结的婚。那个男人是个很宽容的男人,他对我很放纵,从来不过问我的过去,我渐渐就明白了一点,当年在大学里没能跟那个小男人做成爱,那个男人说的话并非没有道理——其实,偏见这个概念在每个人心里都存在的,只在很少人的心里处于很淡的地位,就象我的前夫——后来我还是离婚了,那种人属于心态很健康的,心里不偏颇,不过分哪一种情绪。不仅生活稳定,而且心理路程一直是有序发展并形成的。那么就是说,虽然当年的我是个处女,但是因为是学医的,对身体结构和如何刺激身体到高潮都是很清楚的。我很可能不自主的表现出一种希望他去刺激我的身体那些部位的需要来,比如说这里——说到这里,她指了指自己耳朵后边——这些需要会呈现出一种外部的特征来,汇集到对方的眼里,很难不让他产生误会——这个就是一种偏见。” 我咽了一口唾液,觉得身体被刺激得有点兴奋,于是,悄悄的吐了口气,坐直了去看夜空。 夜空很晴朗。 他又接着说下去。 “她又接着问我,你明白了吧,呵呵,现在你说说,你还想和我做爱吗?” 他说到这里,使劲的抽了几口烟,把烟蒂干脆利索到底扔进易拉罐里,然后伸了个懒腰,问我:“咱下楼去喝几杯?” 我说,好啊。 我始终没有问他最后到底有没有跟那位中年女性心理医生做爱了没。 那晚的夜空大概是我来深圳后感觉最深刻的一次。 真的很晴朗。 (责任编辑:世外梅园文学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