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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几乎所有的线条都不是直线，都要顺着某种说不清原委的曲折滑出，或往左，或往右，又或欲左先右，又或欲下先上，偏偏每一根线条之间都没有顺着来，而是一定在不断的交织着。纸上的线条越来越密，它交织的某种奇怪的网也越来越密。他的眼睛似睁丝闭，似在看画，又似在看画之后很远很古老的地方。他的手悬在半空似乎一直有某根看不见的线牵起他，他的手腕灵活的似乎腕骨是液体胶状物的，他的手忽而在某个点上不易发觉的停顿了一下，然后手中的炭精条就在纸上出现了比一直曲折的线条略略重了一点，似乎这一点是不重要的。如何会重出这一点？这一点要比周围的点重出多少？在什么时候什么方位重？重过之后又如何与下面的线条连贯？耳边的音乐忽而似盛夏里懒洋洋的一丝微风，忽而似波涛汹涌的澎湃巨浪，有时喋喋不休，有时寂静无语，这里似乎传出某种信息悄悄融合在他的笔尖。周围所有一切都不存在了，只有他和画，和音乐。 那根炭精条似乎粘在他的手上成了身体的一部分了，她变化着身形，越来越小，越来越短，终于，音乐声越来越细微了，无声。他叹息，手，无力的滑下。站立半晌，睁开了眼睛，身体里血液流动的声音清晰可闻，心跳慢慢恢复了正常。 纸上，赫然一个女子出现。 那女子身体极度的扭曲着，似乎痛苦立刻就要在体内爆发，她的一支右手极力的往前方伸着，想要抓住什么来平衡自己，另一支手藏在身体的后面，只看见手臂上、背上都赍张着男性般的肌肉，筋骨明显可见，很多血管上隆起一个个突起的疙瘩，似乎血液立刻就要凝结在血管里。一条线条完美的右腿被另一条细瘦的只剩筋骨的腿不正常的缠绕着。 整幅画的构图是简单的对角线构图，女子整个躯体的内力是往左上角奔去的，然而又让人觉得她永远不可能达到只在眼前的那个角。整个下身比上身黑了不少，又好象是烧过的灰烬一般。 画里的矛盾是对峙到最极端的一瞬间的。 又是见鬼了！ 我的手怎么忽然会不受自己控制了？这是什么画？ 线条不是在梦里出现一次了。每一次，那些线条都会在某种节奏里越来越密集，终于幻化成一个曲张的女子。 可是，这个女子一定不是他见过的任何一个女子。那这个女子到底和他是什么关系？怎么会出现在他的梦里？为什么会来找他？是在哪一个气场里被裂变送来的，还是哪一个时空扭曲了把她送来的？他脑海里的哪一条未发觉的神经忽然迸发了急遽增长的爆炸信息？ 他取出保护液，仔细的把画喷了一遍，等画干了，然后找了画筒，用两层丝绒布把画起在里面。 他所有画过的画，自己都相信一定和某种历史上的、和他的智慧轨迹很相似的故事的变故有关。在那些变故里，由某种也是他所希望的开端引起了一串也是他喜欢的生命旅程，中间的变故是最重要的，这是他可以不需要靠知识体系，而是靠直觉和一些顿悟就预知到的变故。这种变故经过了历史的沉淀，经历了战争的洗礼，跨过了日升日落的锤炼，最终隐藏在他思想最温暖和恬静的一块田地里。 偶然，被他新的灵感触发了，一触即发，一发不可收拾，奔流到海不复还。 一旦画结束了，只有如斯夫逝者。 远处忽然传来一阵笨拙的口琴声。 那吹口琴的人很认真的吹着，虽然吹的很结巴，但是一直努力的吹着，简单而笨拙的音调里洋溢着一种单纯的想法。 他就在这笨拙的音乐里哭了。 抱着画筒。无声的哭起。 他只觉得心里特别的想念。但是不知道自己在想谁？ 她 坐在窗前已经不知多久了。 只要一醒来，她就一定会固执的坐在窗前。 她的上身赤裸着，露着美丽的乳房，红红的乳尖很小。似乎才刚刚发育。 她的一条腿却扭曲着别在另一条丰腴的腿后，很不合情理的别着。两条腿赫然是黑色似乎刚被烧过一样 她从来都是喜欢坐在这个窗前。窗外是一片很大的荔枝林，风来时，荔枝叶子哗啦哗啦的响着，诉说着某些神秘的信息。 她从小就拒绝出去。她不相信外面的世界能温柔的看着她的扭曲的双腿。她拒绝于别人说话，以至于她早忘记说话的方法了。 有一个网是慢慢由某些看不见的线条密密结集而成的。越来越密，越来越紧，直到把心房锁紧，密实了，密不透风。无法呼吸。 可是，也有人会欣赏这美丽的胸脯吗？她偶然会抚摩自己的乳房或乳尖。有种快感如春风一样吹拂过心头。 她摸到一个口琴，忽然很想吹一吹。 可是，心里原没有旋律的。 只是，口琴到了嘴边，旋律就自己出来了。 这是某些她无法说明的直觉触动了心灵。 她一遍一遍的吹着那个简单的旋律。执著又耐心。 心房似乎开始打开了点。又大了点。 他 他忽然站了起来，开始抱着画筒往口琴来的方向跑去。 他要找到这个吹口琴的人，他在想某个很疯狂的念头。 她 她越吹越有一种幸福的感觉。 心房似乎越打越开了， 似乎某种无法言明的幸福在向她奔跑过来。 他们并不知道，他们之间相隔了万水千山。 (责任编辑：世外梅园文学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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