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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她又被炒鱿鱼了。其实她自认从不偷懒,老板还赞她呢,但老板娘对她就是看不顺眼。她在斗大的房里,愁眉深锁,怏怏不乐。她百思不得其解,为什么老板娘总爱炒她鱿鱼?不就是老板和她多说几句话而己。她想了又想,算了,被炒鱿鱼又不是第一次,没什么了不起的。自她的同居男人魁哥出走后,这一年里,她己习惯了靠自已独立糊口,她相信天无绝人之路。 她十九岁只身离开山区老家来到南方繁华的城市。那时,她是个任性,贪玩,天真烂漫的小姑娘,但现在屈指一数,二十九了。照照镜子,鱼尾纹都出来了,不免一阵心寒。 她年纪小小敢于勇闯南方繁华的城市是因为她要摆脱贫困。她不甘于和母亲从早到晚,日晒雨淋,满山遍野锄杂草、刨坑、栽杉木苗。她想,在这城市里打工,无论如何好过待在老家。她要挣钱,想方设法挣钱,挣的越多越好。她还想,如果在这里能寻得如意的男人就更好了,从此可以远离贫困的山区。她浮想联翩。 她说,她在这城市的十年‘南征北战’中做过不少工。这些工都是低下的,体力劳动的,甚至是卑贱的。她自认自已学历低嘛,这是必然的。她做过工厂女工,发廊的洗头妹,酒楼待应生,三陪小姐,桑拿浴室按摩女。只要能挣到钱的,特别是挣快钱的工作她一定做。不过,贩毒,诈骗勒索,谋财害命的事她绝不会做,因为这可能把自已的命都赔掉了。 她说,她曾被港商,台商包过。她坦言,做二奶并不快乐,没有丝毫的幸福感。又肥,又矮,又老,又丑,足以做她老爸的男人,打心里就讨厌,而那犹如隔了夜的油条更令她恶心。她和她的姊妹们都说,如果不是看在钱的份上并且这钱还挺容易挣的,相信没有一个散发着青春魅力的女人愿意做这等事。但是她和她的姊妹们又觉得做二奶的日子蛮清闲的。她们常一起打麻将,逛街,闲聊,甚至在神不知鬼不觉的情况下‘偷吃’找外快。她们扬言,这钱不挣白不挣。她们都很明白,这些老头子随时随地会把她们休了或突然下落不明,因此,在有限的时间里挣得最大的利润是必须考虑的,也是很现实的。 她每月给父母寄三,五佰元甚至千元,老家的人无不羡慕她。人人夸她是个既能挣钱又孝顺的乖乖女。他们把她视为山旮旯里的凤凰。她听了感到有一阵阵的飘飘然的感觉,紧接着是一阵又一阵伤感和心酸。她想,这些山里人怎么知道她历经的沧桑和甜酸苦辣?怎么知道她手中的每张钞票都沾满她的血和泪?她自忖,现在的她己不是天真烂漫的女孩也不是乖乖女了。现在的她是个堕落女人,不是好女人,但绝不是怀女人。她直言不讳自已不是坏女人是因为她所挣的钱是在公平,你情我愿下挣来的,没有任何欺诈的成份。她视它为商业交易,不包含任何点滴的友情或感情。 在这十年里她经历过不少风风雨雨,起起落落。她曾在麻将抬上输掉一万元而面不改色。她也曾囊空如洗而缴不起房租依然谈笑风生。她也曾用酒杯砸向一个只会揩油而不付钱的吝啬鬼的脸庞,整的他头破血流如丧家之犬而自已却大发英雌。她也曾在扫黄时被公安抓去而被扇的两耳嗡嗡响,满天星斗,鼻青眼肿。她说,她从不反抗,不啧声,不掉泪求饶。她知道公安也是人,最后是挨几天囚禁并罚款了事。她又说,如果反抗惹公安火了,他们的拳头和皮鞋准把她打散了,没准再也起不来了,弄不好还会被送去劳改。她也曾被几个大款灌的酩酊大醉而醉倒三天,结果胃出血而需在医院里躺着吊盐水。 这一切她不当一回事,事后也忘了。但是,最让她毕生难忘的还是因怀孕而要堕胎。堕胎不仅使她失去挣钱机会还要忍受揪心揪肺的疼痛再赔上一笔医药手术费。现在想想仍心有余悸。她憎恨怀孕,憎恨这怪物为什么偏偏要在她肚子里。她觉得上天很不公道,男人为什么不怀孕,而偏偏要女人怀孕? 说起堕胎,那是她刚到这城市当工厂女工的第二年。她结识了第一个男朋友,也就是她的初恋情人。她是个情窦初开的少女,而他是个初出茅庐的少男。初恋是甜蜜的,他俩完全尝试到了也体验到了。他俩日日夜夜形影不离,其结果是他把她肚子搞大了。他俩恐惧万分。他说,做人工流产吧。她毫不迟疑说,好吧。但当她决定去医院堕胎时,他突然不知所踪。她凄怆幽咽,不知所措,感到特别凄惨。幸好有姊妹的帮助和借了五百元在犹如宰猪的声嘶力竭的惨叫中完成堕胎。她憎恨他,因为她被工厂开除了。她咬牙切齿说,如果见到他,她一定用利刃把他阉了。 从此,她对男人没有好感甚至憎恨。她还认为男人是靠不住的。她抚摸自已的肚皮说,这肚皮天天要喂饱它,但是为什么要夹杂不必要的麻烦?她觉得肚皮是个负累。一位叫莎莎的姊妹笑说,活着不就是为着肚皮,否则活着干嘛?你连防备都不懂,就知道快活,简直是傻妹!她又说,她的男朋友想不用安全套和她做爱,还说情趣会更上一层楼。她呵呵笑说,去发梦吧!跟他讲情趣当个屁用,除非他即刻可以给她一千元。钱才是铁道理。她对姊妹们的教导感激不尽,视她们是她的启蒙老师。 一贬巴眼,她己不是一个土裏土气的工厂妹了。她喜笑颜开,目前她的‘事业’处在顶峰,月入三万元左右。她坦言,虽然她没有其他姊妹妖艳的脸庞,魔鬼般的身材,但她有令人感到亲切的脸容和细嫩的肌肤,这是她的优势。她学会妆扮,学会选穿适宜自已高窕,玲珑身段的衣着,学会举止高雅,这是她的强项。二十二芳龄的她俨如盛开的一朵玫瑰花,人见人爱。在灯红酒绿,夜夜笙歌的生涯中,她陪客,陪唱,陪笑,猜枚,豪饮。无论那位客人,是老的还是不老的,是胖的还是瘦的,是靓仔的还是丑陋的,她不拘让他们搂搂抱抱,摸摸捏捏。只要他们付的出她提出的价钱,她可以出钟和他消魂一次或者一夜。有的客人提出长包她,她出个‘公价’,就像租房子那样或在街市买肉那样,一拍定案。她绝不会对包她的人存在任何幻想和奢望。她视这是她的一盘生意,是利用她的青春换取可爱的钞票的商业活动。 有一次,有个客买钟带她到酒店消魂。他要打真军,她不同意。她认为如果得了性病或怀孕,那是化不来的生意。客人说,他可以给双倍的价钱,也就是说八百元突变成一千陆百元。她一想,一次消魂是轻而易举的事而这样的价是有相当吸引力的。她又一想,有‘探亲一号’防备,不做白不做,欣然同意。但是,事后她却把‘探亲一号’忘的一干二净。她曾安慰自已不会那么巧吧,但肚皮喜欢和她作对,就那么巧让她再次怀孕。她再次憎恨自已没有出息的肚皮,也憎恨留在肚里的妖孽,惟有尽快把他清理出去。 (2) 第二次做人工流产对她来说是识途老马了,一切都是顺顺利利的,只是很痛苦。她开始感到精神大不如前,有时还感到头晕。尽管如此,她依旧和过去一样,在热热闹闹的VIP房里和大款们、官员们、港客们、台商们,猜枚,豪饮。她没料到己有相当酒量的她竟会被灌的酩酊大醉而病倒。她躺在医院的病床上,脸色憔悴,苍白,颓唐。她严重胃出血。 她凝思,在灯红酒绿,夜夜笙歌里当三陪小姐,一弹指不知不觉四年过去了。她用冰冷的双手轻抚冰凉的脸庞,思忖,二十六岁了。她又一思忖,做三陪小姐虽然挣钱容易,但她无法挣这钱了。一来,岁月不饶人,她自觉自已己缺乏竞争力。二来,她一想到酒,不论是啤酒,香槟,白兰地或白干就作呕。如果闻到那些酒必定会吐。 在医院半个多月的医疗费用和两个月在家中的疗养耗尽了她大部份积蓄。她痛心疾首过去不会理财和放荡的生活。她决心戒酒,戒烟,戒不分昼夜打麻将的浑浑噩噩的日子。她茫无头绪再一思忖,现在己坐吃山空了,但她要生活,要挣回失去的钱。要挣快钱惟有当桑拿浴室的按摩女。虽然她自觉目前建康状况仍不佳,体力不行,但她知道某娱乐公司的桑拿浴室适宜她。来这里做按摩的男人,十有八九都是‘醉翁之意不在醉’的。 在桑拿浴室的一年多里,她总算养回了自已的建康。虽然她的收入大不如前,但她很满意,因为她无需陪客饮酒,也无需耗大量的体力。她笑说,在这里以其说她给客人按摩倒不如说客人给她按摩。虽然这里的客人品流杂,但她能应付,如果应付不了也有公司职员会解决。她不再随便接受一个客人买钟和她消魂,但她会极力游说客人由‘五姑娘’推油,既经济又实惠。如果不这样她怎能挣到钱?光做按摩她会饿死的。 某晚,满身酒气,身材结实的青年人找她做按摩。她闻到一股股的酒气直感作呕。她不想做,但碍于公司规定不能拒绝客人做按摩的规定,惟有硬着头皮做。只见他一口的广东话就知道是香港来的,而他傲慢的口气和粗鲁的态度也知道不过是打工仔一个,兜里没多少斤两的。这样不可一世,夸夸其谈的人,她见过不少。他不过是赌钱或赌马赢了来这里逍遥快活的。她自认虽然不会百分之百看透一个男人,但有九成把握是没问题的。他要她做另类服务,说实在,她连按摩都不想做,再说打心里就瞧不起他,怎会为他做另类服务?他借着酒劲,满嘴粗口。她不想事情闹大,惟有好声好气说,在这里不能做另类服务的,如果真的需要,她可以介绍另位小姐买钟到宾馆。青年变本加厉,她惟有再次退让说,由‘五姑娘’待候吧。话音刚落,青年便破口大嚷,婊子就是让男人通的,装什么淑女?立马扯她的工作服,硬把她压在按摩床上准备强暴。她拚命挣扎,高声尖叫救命惊动了桑拿浴室。 一位身着西装的彪形大汉闯进,对青年吼道:‘住手!’但他依旧死死压住她。彪形大汉脱下西装,二话不说便把他凌空摔个人仰马翻,再给一拳,他早已头破血流,跌跌撞撞。结果他被一帮人趔趔趄趄拖出桑拿浴室外。 她脸如土色,浑身颤抖,六神无主凝视大汉。她对他那‘英雄救美’的壮举感激不尽。倏尔,心头有股莫名的冲动,这是多年来从未有过的。她接触过形形色色,各种各样的男人,但没有一个男人能让她心动,惟有这彪形大汉令她迸然心动,撩起她的心浪。他的影子一直在她脑海里回旋着,留下深刻的印象。 次日,她决定请大汉吃饭表示感谢,她也很希望结识他。这时她才知道大汉是东北人,人人称他魁哥。他曾是X市的散打冠军,三十三岁,是公司专职保安的头头。 ‘魁哥,我在这里都年余了,怎么从未见过你?’ ‘我刚来公司几天,就发生你这件事。’魁哥又说:‘我原来在XX酒吧任职,杨老板需要我才过来的。’他笑问:‘你是单身一人?’对他突如其来的问题她感到措手不及,不知如何回答,惟有羞涩点头。他又说:‘我曾有个同居女友,现在分手了。你愿意和我同居吗?’她再次被这个直来直去的东北大汉的话搞的懵懵懂懂,无言以对。他又说:‘我向其他同事了解过你的,都说你是很规矩的人,没有不良嗜好。我很喜欢你的模样。’对于他的话她感到羞涩也感到很滋润。感到羞涩是因为他只知道她的现在,并不了解她的过去。感到滋润是他真有眼力。 ‘你应该很了解我做的是什么行业。’她脸带赧色嗫嚅说。 ‘怎会不了解?这城里的所有娱乐场所,我了若指掌。如果你愿意和我一起生活,首要的条件是即刻离开这行业,因为我太了解了。过去的事谁都不要追究谁,但从现在开始,我的女人绝不允许其他男人动她一根毫毛。’魁哥又笑说:‘放心,我养的起你的。’她听了他的话,心里泛起了一阵又一阵的感激心浪。他不嫌弃她而他又是她心仪的人,霎时春心荡漾,久久不息。她从未感受过幸福,温馨和温暖,现在终于感受到了。她噙着泪花,似笑又似哭,似哭又似笑。他搂着她温存说:‘搬出你那破房子,住到我那里。我那房子是公司宿舍,两房两厅,应有尽有,我们会过的很快乐的。’ 她虽然和魁哥是同居,但俨如夫妻。他疼爱她,她犹如生活在蜜露中,眙然自得,但有时她又会惴惴不安。 她问魁哥,你当保安头头,有没有危险?她说她很害怕,害怕遭人报复。 魁哥笑说,什么事没有危险?他就爱冒险,谁都管不了他。在这城里被他教训过的人不少,谁敢来报复?谁不知道这城里有个叫魁哥的? 她又说,别打人了,更不能打死人,那要吃官司的。 他说,他怎会无缘无故打人?公司请他就是专职对付无理取闹的人,那是他的职责。他饶有兴致又说,他得到某位有势力的大老板的支持,打算搞个俱乐部自已做老板,他不甘心一辈子打工。那俱乐部是很高档的,很有情调的,又是很浪漫的。楼上是卡拉O.K.VIP房,楼下有小舞台和小舞厅,还有吧台和卡位,有乐队,有艳舞表演。他逗她说,到时你就是老板娘了。 她喜不自禁说:‘我有五万元,我要入股。’ 魁哥说:‘不行,那是你的血汗钱且少的可怜,再说,做生意成不成功难料,也可能血本无还。’ 但她坚决要入股,还说:‘我要做就做个名副其实,有股份的老板娘,是个俏丽的而不是黑口黑面的老板娘。’ 时间一天天过去了。她对魁哥说,虽然家用很足够,但她不想用他的钱接济老家的父母。还说,在家中整天无所事事,很无聊,想找个工作。魁哥一口答应并扬言他认识很多老板级的人物,给她找个合适的工作易如反掌。 魁哥给她找了个工厂写字楼的工作。离家不远,朝九晚五,不影响家务,工资是一千元。她高兴极了,感到有了新生活。然而更使她开心的是她的工作不过是搞搞卫生,倒倒茶水,听听电话,收发信件,抄抄写写而已,她完全能胜任。但她也有不开心的事,那就是老板娘总对她黑口黑面,好像她占了她多大的便宜。魁哥又逗她说,既然如此,不打东家打西家吧,别干了。再介绍你去X贸易行做吧,还说,他帮过那贸易行老板摆平某件事,没有人斗胆对他的女人无理。自此以后,她便一直在这贸易行开开心心上班。 她又有烦恼了。一次不设防和大意,她又怀孕了。她想,她真像很会生蛋的母鸡,但母鸡生了蛋会亢奋地咯咯叫,而她一怀孕只会浑身不自在而忧愁。 她忆起五岁时就要带不足一岁的小弟弟。每天要背他,哄他,喂他,……,烦都烦死了,弄不好还会被父母打骂。她又想,和魁哥悠悠哉哉的甜蜜生活还没一年就出现这烦恼事,感到很扫兴。忧悒中她又怪起自已那不争气,总给她带来负累的肚皮。她想还是做掉吧,但魁哥说你都做掉两次了,怎可以无休止做下去?她说那怎办?他说生下吧,他也该做爸爸了。她想了又想,她妈妈像她那样大时,她都七岁了,是三个孩子的妈妈了。左思右想,魁哥是该做爸爸了而她更应该做妈妈了。想到这里便草草率率决定把孩子生下来。 魁哥和一位同事到澳门考察业务,说是三天就回来,但己第五天了总没他的音讯。她焦急问公司,公司也不清楚,还说,如果有他的消息即刻报告公司,特别是他身在何处?她日昐夜昐,如坐针毯。到第十天,公司来人对她说,魁哥在澳门赌场把公司的巨款亏空掉了,现在潜逃不知身在何处。她听了犹如晴天霹雳,几乎晕倒。她泪如雨下,柔肠寸断,喃喃自语:‘魁哥啊,你为什么要做这见不得人的事?你都要做父亲了,怎么依旧桀骜不训?现在叫我孤零零一个人还有肚里的小东西该怎办?’她悲啼凄怆。 某一晚,她突然接到魁哥的来电,好像他是在很远很远的地方打来的。他说:‘我现在新几内亚,不要对任何人讲,否则我会遭杀身之祸。别等我了,希望好自为之,但你不能再从事过去的行业。你的五万元以后一定归还。’她还没说上一句话,他把电话挂断了。她揪心揪肺,肝胆俱裂,不知所措,但她还得为他守口如瓶。 魁哥下落不明,她也失去了贸易行的工作,真是祸不单行。她迁出公司宿舍,租了个只有十平米的小房。她抚摸着越来越大,不争气又带来负累的肚皮,泫然涕下,自言自语:‘孩子,我本来就不想要你,但把你搞出来的那个男人,也就是你的父亲要你。他现在很远很远的地方,而妈妈仅能勉强糊口,怎能养活你呢?别怪妈妈无情,我还得把你赶快清理出去,否则我们将无法生存。”她再次做人工流产,这是第三次了。 (3) 自魁哥出走后,她一人默默在斗大的房里生活,经济拮据。她没料到在这城市的近十年里,竟会囊空如洗,贫困潦倒。近一年来,她天天盼望魁哥能回来,但杳无音信。她没给父母寄钱了,也不给他们去信,他们不知她是死是活。虽然他们生活一定很艰难,但他们那会知道,现在的她是像个街上要饭的人。 她做过酒楼的杂工,快餐店的清洁工,杂货店的售货员,帮人卖影音碟等,只要能糊口的,她都做,她甚至死乞白赖求人。但这些工都做不长而被炒了。最后在小饭馆做杂工,才做三个月又无端端被老板娘炒了。 这一星期来,她日日在街上找工作,但一无所获。她不能等待,她相信天无绝人之路,她今天还得去找工作,否则连房钱都缴不出来了。 她略施粉墨,穿上干净衣服,再次上街。她不会到人才交流中心或职业介绍所,她上过当。她抱怨工作没找到就要她先付钱,很不值。她不能白化钱,现在钱对她很重要。 她在街上看招贴的广告,东瞧西看有没有店铺,饭馆招工。她想,实在没办法惟有再做按摩女,什么按摩都可以,只要肯接受她并且不缴按金就行,因为她缴不出按金。至于魁哥叫她别再做这行,难道她自已不清楚?那是没有办法的办法。她甚至想,如果实在没有办法惟有做鸡了,她在街上就不时看到鸡。她又深深一想,实际上自已过去做的就是鸡,只是被冠于三陪小姐,按摩技师好听的名称而已。 她在大街小巷足足转了两个多小时,又渴,又饿,又累。她走过某一商业大厦门口,只见几位妙龄少女看着一个招聘广告。她想,在这商业大厦里不会有适合她的工作的。她好奇地望了望,只见招聘广告上白纸黑字写着:招请办公室女助理。高中程度,容貌端正,三十岁以下。需面试。待遇从优。她想离去,但几位妙岁少女准备去面试。她一想,她符合这些条件,只是学历不够,但可以撒个谎,反正撒谎不犯法,尝试一下吧。至于办公室助理,她很清楚,那不过说的好听些而已,实际上是打杂的,就等如她在工厂写字楼及贸易行的工作。 招聘的公司是港资的大贸易行。她填好表格便和十几位女孩等着准备面试。她看见来面试的女孩个个都比她年轻,妆扮很新潮,有几位还露了几句英语。她胆怯了,还没轮到她面试她己打定输数。她想放弃,但陆续又有人来,感到放弃很可惜也心有不甘。后来看见己面试的女孩个个都脸无表情匆匆离去,有几位新潮女孩还破口大骂:‘死八婆!’。她听了吓一跳,原来‘主考官’是老板娘。她诚惶诚恐,忐忑不安,因为老板娘只会炒她鱿鱼,怎会看得上她呢?她想立马打退堂鼓,但一思忖,面试又不要化钱,这里有冷气,还有茶水,又有椅子坐。她的确累了,就当歇个脚吧,等回还要走很多路呢。 ‘你,你叫于…于小凤?’老板娘手颤抖着,看了看她说。她恭恭敬敬点点头。‘你,你二十…九…岁?’她笑盈盈,点点头。这位六十来岁的老板娘说话有点口吃,目光无神。她本来很害怕的,但她很和蔼,亲切,那像‘死八婆’?老板娘问了她两句,她反而不害怕了。她感到这老板娘不像她见过的老板娘很酷,令人憎。老板娘上下打量她,又说:‘什…么…程度?’她一阵心虚,羞羞涩涩,支支吾吾,因为她初中都没毕业。老板娘没等她回话便笑说:‘没…没关系的,你,你的,字写…的还可以,结…结过婚没…有?’ ‘没有。’她答的很清脆。 ‘有…没有男,男朋友?有…没有孩子?要,要,要说…实话。’ ‘过去有,现在没有。没生育过。’她笑嘻嘻说。 ‘我,我信你。你…你被录用了。’老板娘干脆说。她又对一位叫李伯的说:‘不,不用面试了,叫…外面的走…走吧。’ 她还没搞清来龙去脉,就在这样短短时间里,她竟能在芸芸女孩中脱颖而出深感不可思议。她很不解,她除了有一付亲切的脸容和举止端正以外,实在没有过人之处。 老板娘说,以后就叫她黄太好了,给的工资是一千元,表现好会加的。过去有一位女助理,表现不好,不听话,被她炒了。她又说,她不常来公司,公司业务都由她丈夫黄先生管。他到外国去了,过几天才回来。她又交待说,你就待在这里听听电话,黄先生在那套房里辨公。如果有电话便报告黄先生,如果有人或职员要见黄先生得先通过你,再报告黄先生。公司有几十个男男女女职员,各做各的。不要和他们多嘴,不要理他们的事,你做好自已份内的事就行了。有什么难题可以找李伯。 她听了黄太吞吞吐吐的话感到很吃力,但她觉得这工作实在太容易了,一点都不难,顿时心情舒坦。她兴高采烈,她不仅又找到了工作,并且还击败了二十多名少女,说明她还有一定的魅力而沾沾自喜。 黄太又强调,她虽然不常来公司,但她会常来电话讯问,必定要如实向她报告。当然,问的不是公司业务问题,这个你不懂,问的是关于黄先生的私人问题。例如,他见了什么人?特别是年轻女人。他曾到那里?特别是下班后的去向。 她听了吓一跳,这岂不是要她做卧底?霎时感到为难,七上八下的。 黄太安慰她说,当然不会叫她做根本做不到的事,也不会叫她做尴尬,卑劣的事。黄太叫她先回去,明天才开始上班,顺手还给了她五百元,说是见面礼。还说去买几件适宜写字楼文员的衣着。 她很不解,为什么这老板娘对她这样亲切,这样好?真是雪中送炭。想来想去还是很不解,但她必须和老板黄先生保持距离,这个经验不可忘。走一步是一步算了,其他的事不必费事动脑筋,现在主要是挣钱糊口,否则就要在大街流浪了。她又想,除了要买几件衣着外,还要好好吃一顿,肚皮又和她过不去了。她太饿了,肚皮很缺油水,嘴馋着呐。 黄先生是近六十岁的人了。他和黄太一样对她很亲切,不会盛气淩人。看起来他比黄太年轻的多,夫妻俩不像夫妻倒像姊弟。他满面红润而黄太脸色苍白且有少许臃肿。他不像XX桑拿浴室的杨老板,胖的像个肥猪,也不像A卡拉O.K.夜总会的王老板,瘦的像个骷髅。他身材适中,不肥不胖,当然没有魁哥高大,威猛。 她每天一上班便把办公室里里外外收拾好,黄先生一到便给他送上茶水。她天天坐在外间电话机旁,虽然她可以看报纸,轻声听音乐,但她不适应这样轻闲的工作,感到很瞌睡。她希望电话多响几次,但电话又不多。她希望李伯早点送信件来,她可以把信件分类然后送给黄先生。她很喜欢李伯,因为他的到来起码可以和她消磨不少时间。 李伯很老了,但炯炯有神。从李伯处她才知道,除这写字楼外,公司还有个很大的制衣厂,就在附近。他只是负责这偌大的写字楼开门,锁门的工作,实际上他天天也是无所事事。他喜欢东走西蹿,没有人管的了他。原来李伯是黄太的远房长辈,据说,黄太为报恩要养他一辈子。 李伯识字不多,但他的三个子女个个都是大学毕业并且都己成家。除了长子夫妇在香港任职律师外,其他两个子女都在国外。李伯的太太住在黄先生在香港叫渣什么山的大宅里,说是帮黄太看房子。他每星期会陪黄太回香港住几天。他什么都对她讲,但他从不说黄先生和黄太的私事,她也不敢问。她很羡慕黄先生和黄太是少有的恩爱老夫妻。但是她疑惑,黄太为什么要她特别留意找黄先生的年轻女人,可是至到现在她都未接过一位陌生女人的电话。至于黄先生下班后的去向,她就不知道了。幸好黄太也没问过。 她开始明白为什么黄太对她这样好。她觉得,黄太虽然很富裕,但她内心很空虚,她需要像她这样的人来添补空虚。她每天必定会来电话,但不是为了解黄先生的情况,而是和她天南地北地闲聊。她会陪黄太聊天,说笑,取悦她,投她所好,这本来就是她的强项。她还发觉,黄太和她闲聊时,很兴奋,很开心,不时开怀大笑,说话也没那么口吃了。如果她来到公司,没坐上半个钟便要她一起逛街。黄太打趣说:‘陪我上街也是你的工作的一部份。’她内心感到,她和黄太的关系不像劳资关系,倒像姊妹关系甚至母女关系。在购物中心里,黄太总不不厌其烦问她,这衣服好吗?这鞋子好吗?这化妆品好吗?……。她不敢说好,如果一说好,她一定买下送给她。现在她身上里里外外穿的,用的,自已都没掏过一个子儿。 ‘我给你在XX路找了间小单位,你搬到那里住吧。’黄太说。 ‘不,我不搬过去,我现在住的地方蛮好的。’她知道XX路是高尚住宅区,她那住的起。 ‘傻女,你的住处品流杂,我担心你的安全。我叫你搬过去就搬过去,房租包在我身上。’ ‘这怎么行?’ ‘怎么不行?我乐意,我在内心里早就把你当着女儿看待。’黄太又问:‘每个月有两千元够用吗?不够对我说。’ 她含笑着,双眸湿渌渌。在这半年里她很感激黄太对她的疼爱,视黄太是自已的恩人,而自已不知有没有机会报答。她深感上天真有眼,让她遇到了这样好的老板娘,让她遇到了贵人。 她现在对自已份内的工作己驾轻就熟。她知道什么电话可以转告黄先生,什么电话可以不理。她也知道什么人黄先生可以见,什么人可以由她应付。 (4) 李伯突然来电说:‘快转告黄先生,一位叫丽娜的女人又闯进来了。’她没听说过叫丽娜的女人,匆匆向黄先生报告。黄先生一愣,即刻拿自已的西装边走边穿,骂道:‘这骚女人又想来敲诈来了。’他从侧门离开不多久,叫丽娜的女人便闯进来了,看来李伯拦阻不了她。 那个叫丽娜的女人一进来便私自闯进黄先生的办公室,她见空无一人便毫不客气往沙发上一坐,再点上一支烟,翘脚仰头大口大口吞烟吐雾。 她想,过去她也曾有过这样的动作,这是欢场女子的典型动作。她打量了她一下,尽管她浓妆艳抹,长发披肩,超短皮裙,长统皮靴,胸前伟大,但她不过是欢场里的三流货色。一般男人看不清,除非这男人曾领教过。她这一招怎瞒的过她?她那紧身衣着突显很深的乳沟,那不过是没装满物料的袋子,是软绵绵的一对木瓜。她虽浓妆但掩盖不了她那憔悴,苍白的脸容。她滞呆的眼神说明她是昼伏夜出的人,并且是吸毒者。她肚皮鼓着的一棱棱的赘肉叫人看了就倒胃。这女人不过三十几,但她做的太残了,残不忍睹。她又一想,如果自已不早早离开这行业并且把健康养回,她也许也和她一个样。 她思忖着,肯定这女人过去和黄先生有过不寻常的关系。凡是手中有点钱的男人,那个不会到欢场寻欢作乐?何况黄先生大把钱,肯定不会例外。但是她相信,黄先生一定和这女人摆平了关系,这发烂渣的女人只是为钱来无理取闹。她又一思忖,这女人的来到真是发挥自已所长的绝好机会,也是报答黄太的绝好机会,不允错过。她喜不自禁,真是:‘将遇良才,棋逢对手。’ ‘你找黄先生有什么事?’她问丽娜。 ‘你是他的什么人?’丽娜瞟了她一眼,傲慢说。 ‘你别放肆!于小姐是黄先生的私人秘书!’李伯脸带愠怒说。 ‘秘书又怎样?很了不起?’丽娜气焰嚣张说。 ‘你马上滚!否则我报公安!’李伯气急败坏说,丽娜却蔑视哈哈大笑。 ‘我们不会叫公安的,因为你没犯法。’她平心气和说。片刻,她乍然问道:‘你在那间场捞?是金鱼还是木鱼?有位很有江湖地位的老板喜欢‘独龙钻’这玩意儿,你去马吗?不妨开个价。’丽娜一脸发蒙,这文质彬彬的写字楼秘书怎么会说行话?‘你是不是在A场?’她又问。 ‘我怎会在A场?那是很高档的场。’丽娜摇头叹息说。 ‘要不要我介绍?我和那个瘦皮猴的王老板很熟。’ ‘真的?你和王老板很熟?’丽娜一阵惊喜,过后却低头叹气。‘不,我还是在XXX待着算了,在A场我只有坐冷板凳。’ 丽娜的话骤然使她想起一位叫莎莎的姊妹曾在XXX,也听说过莎莎的遭遇。 ‘那就对了,看来你还懂游戏规则,有自知之明。’她揶揄丽娜说:‘依我看,你这猪扒也只能待在三流场里。’她一阵冷笑,又问:‘你那里有位妈咪叫莎莎的,她还在吗?’丽娜一愣,于小姐怎会知道莎莎?前几年她差点被人打死了,目前不知是死还是活?她傻兮兮望着她。‘告诉你,莎莎就是因为破坏游戏规则才差点遭杀身之祸!难道你就不怕?’丽娜心惊胆战,不停大口吸烟。她觉得,丽娜嚣张的气焰己被她制伏,便顺水推舟又说:‘你听说过魁哥这人吗?你认识他吗?’丽娜早己六神无主,像这样的猛人谁不知道?她这种货色怎会认得他?如果认得他就好了。 ‘这位东北大汉原在某酒吧,经我向某老板推荐,现在另有高就了。他和我有多年的交情,我随时可以叫他来!’她对丽娜发出一丝丝的冷笑,漠然说:‘你要见他吗?’丽娜神不守舍,使劲摆手。谁不知道,魁哥不论对男的还是对女的,一向出手很重,足以叫人毙命。说时迟那时快,她猛然拍了一下桌子,‘彭’一声响,声色俱厉指着丽娜斥道:‘你破坏游戏规则,是打算不吃敬酒吃罚酒?!’丽娜顿时摊在沙发上。由于她浓妆而看不出她的脸色,但她滞呆的眼神和不停颤抖的嘴角说明她早吓破了胆。她再次励声说:‘对你,杀鸡不必用牛刀!魁哥的几个马仔就足够收拾你!’ ‘于小姐,我错冒犯你了,我只是想向黄先生要点钱而已,没有其他用意。’丽娜忽地跪在她跟前哭泣说。 ‘黄先生己摆平和你的关系,井水不犯河水,这是游戏规则。你不时来敲诈,勒索,分明眼里无游戏规则,黄先生岂容的了你?’ ‘我不敢了,我真的不敢了,我现在就走。’说完,匆匆离去。 ‘站住!’她的吆喝声倏地好像把丽娜钉住了。她再次励声说:‘听着!如果你再次在这里出现,你将成为跛脚婆!如果你斗胆再骚扰黄先生,你的五官,四肢将不得完整!让你叫天不应,叫地不理!’ 李伯惊叹,她怎么能在不到一个小时里,以肃穆又威严的脸容,时软又时硬的言语,制伏了几年来一直不时骚扰黄先生的癫婆。他又惊异,她怎会说出他根本听不懂的话?她怎么知道这么多事?认识这么多人? 她对李伯笑说,一看丽娜的模样就知道她是个胸前伟大无脑的人物,便灵机一动,信口开河,连蒙带诈,步步紧逼的。她问李伯,丽娜这种人为什么会死死缠着黄先生? 李伯轻声告诉她,原来黄先生几年前曾包丽娜做二奶,后被黄太发现。黄太气的要和黄先生离婚,但他坚决不依,并扬言如果离婚他就自杀,黄太惟有原谅了黄先生。黄先生化了一笔钱了结了和丽娜的关系,从此各不相干。但丽娜不知好歹,每当她需要钱时便会来骚扰黄先生,每年有两三次,搞的黄先生不胜其烦而黄太怏怏不乐。 她说:‘为什么不报公安?’ 李伯说:‘黄先生怕丑事张扬出去,所以丽娜就得寸进尺。’ 这次她为黄先生解决了多年的烦恼使他如释重负,而黄太愈加喜欢,疼爱她。但他俩很不明白,为什么她对娱乐场所这样熟悉?他们揣测,她可能在那里打滚过,同时有过坎坷的经历。由于他们自已也有过悲惨旧事,所以不想追问她,况且她现在很规矩又深得他俩喜欢,反而很同情她。 (5) 李伯陪黄太回香港去了。临下班,黄先生叫她一起外出用膳。她坐在车里感到周身不自在,因为和黄先生外出用膳,黄太和李伯一定也在座。现在只是他俩,她深怕引起黄太的误会。 ‘小于,我有话和你说,如果你觉得不合适或不同意就当我没说过,好吗?’她听了黄先生的话感到话中有话,不知如何是好,缄默不语。‘你答应吗?’黄先生又说,她惟有点点头。‘我想,你今晚就到我家陪我,好吗?’ 她一听,愣住了,心跳如鼓声。黄先生怎么可以向她提出这要求?他是她很尊敬的老板,并且他足以做她老爸了,而黄太又是她的恩人。她想翻脸,离去,但想了又想,他完全没有逼她的意思,和过去某些男人非逼她去马,截然不同。总之,她绝不能做对不起黄太的事,愁眉深锁,缄默不语。 ‘我不勉强你,就当没发生过这事吧。我先送你回去,我去XXXX娱乐城。’ 回到住处,她久久无法入眠。她不明白,黄先生为什么要做对黄太不忠的事?她认为拒绝他是对的,就算因此触怒他而被炒鱿鱼也在所不惜。她不能对黄太以怨报德。她内心里开始恨他,恨他不吸取教训再次到欢场滚,如果再次遇到丽娜这样的烂女人,她可是无能为力了。 翌日,她和往常一样做她的工作,而黄先生也如常一样,没有对她有一丝的不满。她悬着的心也平伏下来了。 有某商户来电,她转告黄先生。黄先生向她打个招呼,还说,他可能不回公司。 她一人默默直发睏,昨晚一夜没睡好。李伯夹带信件不声不响来到把她吓一跳。她惊讶,他怎么回来了?黄太呢?李伯说,黄太不想在香港待,医院检查的指标都很稳定,便一早回来了,还说,有中港牌照的车,进出很方便。她惴惴不安,会不会黄太不放心黄先生?怕他和她有出格行为?谢天谢地幸好她拒绝了黄先生,否则跳进黄河都洗不清。 下午,她和李伯闲聊时,倏地,听到黄太的声音,她感到心虚,是做贼心虚的心虚。黄太依旧和往常一样,脸带笑容和她说话,但她却恍恍惚惚问非所答。黄太又叫她出去饮下午茶。 ‘自你来了以后,我的心情舒坦多了,睡的也安稳多了。回香港体检,样样指标都很稳定,真开心。’黄太说着,她由衷也为她高兴。她没想到自已竟有如此大的魔力而盈盈笑。‘我不在时,你有没有陪黄先生?’ 她一阵惊栗,心都要从喉咙跳出来了。如果黄太误会她,怎办?她吞吞吐吐,嗫嚅说:‘昨晚和黄先生在“粤海”用膳。’她不知道黄太会对她采取什么行动,因此不敢正视她。 ‘粤海?为什么不到更好的地方?黄先生商务繁重,心情烦躁。如果我不在时,他需要你陪他,你就陪他,我讨厌他到娱乐场所。你明白吗?’ 她听了黄太的话,旋即深深地吸了口气又深深地呼了口气,幸好没误会她。她绷的老紧的心旋即松弛下来了,滚烫的脸才敢稍稍抬起。她想,陪黄先生本来不是问题,但他要她陪他上床呀!如果是过去,她会毫不迟疑开个价,谈妥可即刻上床,可现在怎行?这事黄太你怎知道? ‘唉,我有苦衷,我老公也有苦衷。’黄太凄然说。 她想,他夫妇俩有这样大的公司和工厂,有大把钱,何来苦衷?苦衷也只是钱太多而太寂寞,太空虚而已。如果是她绝不会寂寞,空虚,更不会有半点苦衷。 黄太和李伯又回香港了。黄先生今早就没到公司,他说他在工厂和美国的大进口商正洽谈生意。她一人在办公室待着,一瞬间,报纸也看完了。李伯不在更使她感到百般无聊。 蓦地,她一想,如果黄先生要她陪他外出用膳,再次提出和她欢好,怎办?她始终对黄太说的他俩夫妻都有苦衷很不解,但从她的经验揣测,这两老夫妻一定性生活不协调。就是因为这缘故,黄先生才会打她的主意。 倏地,她忆起报纸曾有个令人难以置信的报导,说是老婆帮老公召妓。详细情况不记得了,但人人咄咄称奇,她也感到不可思议。她推测,黄太讨厌黄先生到娱乐场所,是否要她去充当某个角色?但她又一想,她不是三陪小姐,更不是打正招牌的鸡,她是办公室助理文员,这怎么行?太荒谬了。 忽尔,她又想起在贸易行工作时的某位女职员,她实际上是老板的情妇。她就亲眼见到老板和女职员在办公室呼风唤雨。她想,难道黄太要她做黄先生的情妇或者二奶?如果是这样,黄太岂不是白痴?难道她不怕丽娜第二出现? 她糊猜乱想,感到想的犹如天方夜谭,感到这样简单的事竟会把她的脑袋都变大了。 临下班,黄先生来电叫她下楼,说他的车在楼下等着,一起外出用膳。她在车里感到没有上次那么紧张了,她想,她能随机应变。不出所料,黄先生再次提出和她欢好的要求。他说,如果她依旧不同意,他惟有再到娱乐场所了。他还说,黄太知道他有时会到娱乐场所,虽然她睁个眼闭个眼,但很反感,而他却很无奈。 ‘黄太这样疼爱我,我怎能做问心有愧的事?忘恩负义的事?’她严正说。 ‘我明白你的想法,我和太太是近四十年恩爱夫妻了,但是现在我们只有爱没有性。我们夫妻俩真有说不出的苦衷呀。’ 她想了又想,现在才完全明白黄太说的他俩都有苦衷的意思。他乍然抚摸她的手令她打了个冷怔,自魁哥出走后就没有一个男人触摸过她,年老的李伯是例外。 ‘你放心吧,不会有问题的,况且她在香港。’ 她琢磨来琢磨去,如果在黄太不知情的情况下满足黄先生的要求,也许并非坏事,因为他不到娱乐场所混,是暗地里帮了她,说实在,她自已也好像有这要求。想来想去,算了,是情妇也罢,是二奶也罢,不去理那么多了。总之,和过去一样,不和任何男人有感情,这样也就对得起黄太了。 ‘你能保证不出问题?保证你太太不知道?’ ‘我完全可以保证。’ ‘那好吧,但只能在我住处解决。’ 在和黄先生的欢好中,她发现近六十的他还是龙精虎猛的,怪不得他的要求还这样强烈。她是过来人,她很了解男人的心态,像黄太这样多病痛的女人如何能满足他呢?她也感到如鱼得水,因自魁哥出走以后,她就没和任何男人上过床。 ‘啊呀,没做任何防备呀!我得吃‘探亲一号’,如果怀孕可怎办?’她惊慌说。 ‘是不是安全期?’黄先生问。 ‘是,但我还得服药。’ ‘不要服药,药有副作用的。我和太太一直是在安全期才做的,以后我们也是这样。我只不过十天八天后才要,会躲过危险期的。’ 她想,他那知道她是个很会生蛋的母鸡,而黄太连一子半女都没有,是个不会生蛋的母鸡,怎能等同? 不知不觉她好像爱上了黄先生。她问:‘既然你和黄太没有性生活,怎么不离婚?’ ‘我们永远不会离婚的,我们是共过患难的恩爱老夫妻嘛。我爱太太和喜欢你是两码事。’ 她听了一头雾水,不知他胡诌什么?但黄太是她的恩人是事实,因此,她不绝不会破坏他俩感情的事。实际上,她和他年龄相差太大,她应该找到自已的归宿。 黄先生要给她一千元,她很生气。她说,难道她是欢场里的女人?她讨厌性交易。他感到愧疚而表示歉意。他说,这样吧,每个月在你户口存进三千元,作为私人馈赠。她想,这样还差不多。说实在,尽管她不承认性交易,做二奶这事实,但实际上她依旧摆脱不了性交易和做二奶的死穴。所幸她现在有正常的工作和收入。她还想,在这几年里,如果能挣得十万,八万元的,她将回老家。她自知之明,年龄大了,学历又低,除了能够FAX文件这高科技外,什么都不会,英文也只略知几个字。过去的行业,她己缺乏竞争力,再说,她也不愿重蹈这行业。她想,这钱足够她生活和做点小生意。 (6) 自此以后,在神不知,鬼不觉情况下,她和黄先生会在她的住处幽会。她庆幸,黄太和李伯一点都没觉察到。她感到生活很充实,工作也很愉快。 上午,她一人在办公室坐着。她感到一阵阵眩晕想作呕,一推算,月事早己过了。她刚从洗手间出来,李伯笑笑来到。 ‘你怎么了?不舒服就回去休息。’李伯话刚说完,她又匆匆跑进洗手间。片刻,她像哭了似的,摊坐在沙发上。李伯两手靠背像曹植七步吟诗般来回在她跟前走动。她火了,暗忖,她有难了,这死老头干嘛不走远点? ‘嘿,嘿。’李伯轻拍她的头,朝她笑笑走了。 她一脸颓丧,再次摸摸肚皮咒骂,怎么这肚皮这样不争气?怎么又给她带来负累?她埋怨黄先生,埋怨他给她带来灾难。如果黄太找她算账,她将直言不讳是黄先生强迫她做的,他责无旁贷。但是现在最主要的是如何解决肚皮里的东西,她要火速处理掉。 已是下午了,仍不见黄先生的踪影,她异常焦急。快到下班时间,黄先生来电说不回公司了。她大声嚷,你必须回来,越快越好!他问公司发生什么大事?她尖叫说,公司的事她懂个屁,她就知道自已肚皮的事!再不回来,她要跳楼了。这话吓的黄先生魂魄都散了。 ‘你要负责!拿钱来,我得赶紧做人工流产!’她劈头就对黄先生叫嚷。 ‘我当然会负责,可是那是我的亲骨肉呀!’ ‘亲骨肉又怎样?他可是在我肚里,不在黄太肚里!’一说起黄太她就呜呜哭起来,越哭越凄惨。‘我对不起黄太,我更不知她将如何处置我。’ ‘别哭,别难过。’黄先生焦急说。‘人到山前必有路,我会解决这问题。’ 她一夜是在恐惧中渡过的。翌日,她萎靡不振外还不时作呕,惟有猛含话梅 。她又再次抱怨肚皮,她想,如果有把日本大刀,她将学日本的武士道,剖复自杀,把讨厌的肚皮解决掉。当然这不过是想想而已。 李伯来到,他和往常一样对她咪咪笑,但她感到今天他是对她阴阴笑,是皮笑肉不笑的笑,是幸灾乐祸的笑。她恨不得把他宰了。 片刻,黄先生和黄太来了。她打了个冷怔,黄太一般是下午才来,上午不会来,很反常。只见黄先生神态凝重,而黄太虽没怒气但也没笑容。她心惊胆战作好了老板娘再次炒她鱿鱼的准备,但她必须力争黄先生赔偿她的手术医疗费和营养补助费。 ‘小于,你和我出去一趟。’黄太看都没看她一眼说。她匆匆站立,踉踉跄跄尾随黄太后。黄太亲自驾车,她俩并排坐。黄太开了收音机没和她说话,她不知道她将被车到何处?她想问又不敢问。 车在高速公路上疾疾驶去,这地方对她来说非常陌生。她想,她会不会被带到荒无人烟的地方,然后出现几个大汉把她宰了,灭口。想到这里,她毛骨悚然,标出一身冷汗,但她不想呕吐了。 她忆起多年前被港商包二奶的情景。在一个清晨里,她刚起身,港商的老婆带了三,四个大汉突然杀到,原来东窗事发。他们不由分说,把她打的晕头转向,满脸是血,全身红一块,紫一块,趴在屋角。他们破口大骂,但她一句都听不懂,只听见‘勾我老公’这句话。他们打够骂够还把电视机,冰箱,风扇,家具等全砸了,临走还在床上淋上红漆油。这是个非常恐怖的早上,记忆深刻。她忐忑不安,这恐怖的场面会不会重演呢?如果魁哥在就好了,他一定会救她。 汽车驶进XX山庄,在三层楼的独立别墅停下,一中年女佣和一小女佣迎上。黄太说,这是她的住房。她奇怪干嘛带她来呢?黄太又说,进去吧。她战战兢兢尾随着直上二楼。那里有个大厅,一间大房和一间大套房,还有大露台。她看见金璧辉煌的房子直发愣,霎时,她又想吐了。 ‘你和黄先生私下幽会,我完全知道,我只是没吭声而已。’她听了惊悸万分,四处张望,会不会突然出现几个壮汉把她揍一通再灭口?她浑身发颤,又不想吐了。黄太威严又说:‘明天带你到医院。’ ‘好的,我也是这样想的。’她庆幸黄太不像包她的港商太太那样凶,也没有要揍她的意思,懔懔又说:‘我很对不起你,希望你原谅。我是被迫的,责任全在黄先生。’ ‘这事谁都没料到,我并没责怪你。’她听了黄太的话,遽然放下心头大石,深深吁了气,霎时胆也大了。 ‘黄先生要负责手术医疗费,还得赔偿营养补助费。’ ‘你说什么?什么手术?到医院无需做手术的。’黄太惊讶说。 ‘不做手术难道那东西会自已出来?’黄太哭笑不得,但她却更懵。 ‘你怀的是我们黄家的骨肉呀,我要你把宝宝生出来。’ ‘不行,我不管是谁的骨肉,我必须做掉。我不要这东西,对我是个负累。’ ‘你听我说,既然有了,你不要我要。’ 她想,你要完全可以给你,反正她不要,但是总不能白送吧?虽然她视黄太是恩人,但是恩人也不能这样,因为这东西要拖累她八,九个月,她不能白受苦,白受累。 ‘我不会让你受苦受累而一无所得的。把宝宝生下来给我做养子,我补贴你十万元。’黄太安慰说。 她听了黄太说给她十万元大吃一惊,怀疑自已是否听错了?自已不要的东西竟值这么多钱?肯定黄太因无子女,求子心切。 ‘孩子在我身边会生活的很好的,你同意吗?’黄太说。她想,这样好的条件岂有不同意的道理?这钱得来太容易了,再受八,九个月的苦是值得的,便点头同意。‘孩子满月就给我,我给你十万元。’黄太又说。 ‘其实无需到满月的,一个星期就可以,干嘛要那么长时间?我妈生我弟弟后,不到一星期就上山干活了。’她说。 ‘我不管你妈,我就管你。急什么?孩子一定要喂母乳一个月。’ ‘唉,不用的。我想拿了钱回老家,我不想待在这里了。’她笑笑又说:‘我想在老家县城里做小生意。’她盘算着,她存了三万元,现在忽然暴涨成十三万,乐滋滋。 ‘傻女,到满月是不能变的。’黄太笑嘻嘻说:‘今天开始就住这里。明天带你做定期产前检查,马上就给你十万元。钱要存到银行户口里。’又说:‘你的工资照给,待产也是公司的工作。’ 一老一少的两个女人高高兴兴,是双赢。她们又谈了很多细节。 黄太将请香港的律师和国内的律师做必要的法律文件,她俩任何一方不得违约。 她问,宝宝将来在那里生活?黄太说,宝宝将永远跟着她,可能到外国。香港的律师是李伯的儿子,他会解决所有问题。 她问,如果生的是女宝宝呢?黄太说,女宝宝男宝宝都一样,只要是黄先生的种并且是从你肚里出来的就没问题。还说,她不愿意领养孩子,因为不知父母啥个样,同样不喜欢从不三不四的女人肚里出来的。 她问,如果流产?她不敢说自已做过三次人工流产,所以很担心。黄太责她怎么说这样不吉利的话?片刻,黄太又说,怀孕的前三个月最易流产,所以要特别小心。但愿不要出现这不幸,否则一切得重来。 黄太带她到大套房里。黄太要她睡她的里间房,而自已睡外间。她看见如此漂亮的睡房和浴室,赞叹不已。她坐在自已将睡的大床,感觉就是不一样。黄太说她睡外间不仅可以陪她,还可以保护她。她惊异,黄太岂不是成了她的守护神?黄太介释,她怕黄先生乱来,因此在这三个月里不准他回来。她问他住那里?黄太又责她操这个心干嘛?管好肚里的宝宝就行了。 黄太说,家中的中年佣人是夫妇,四川人,男的是司机,而小女佣是湖北人,才十八岁。 黄太特别交待,不要和他们太多话,有些话不许告诉他们。如果有什么事尽管吩咐他们。她己对他们说过,你是她的侄女。因为怀着孕,就让他们叫你少奶奶好了,叫小姐有些不妥。她感到很滑稽,少奶奶听起来怪别扭的。 从医院回来,黄太和她兴奋不已。黄太高兴的是因为她身体素质好,没有任何毛病,胎儿很正常。她高兴的是十万元己进入她的户口,并且黄太给她买了不少孕妇装和用品。她不用考虑天天的生活,黄太全给按排好了。 黄太绝不允许她操劳,特别是拿重物。两位女佣将随传随到。她看见两位女佣实际上和她一样,只是没有她长的标致,特别是小女佣就像她初到这个城市时一样。她们没她那么幸运,做不了少奶奶。 黄太要她少吃多餐,她感到一天里嘴就没停过,但一次吃的就够填牙缝。 黄太不准她吃辛辣,生冷的食物,要她吃高纤维的食物,如全麦包和糙米。她觉得不好吃,但必须吃,说是因为孕妇容易便秘。吃水果也可防便秘,她宁可多吃水果。 黄太和她天天吃补品。很多补品她都不知道是什么东西?有的好吃有的难吃,她觉得最好吃的是炖冰糖燕窝,由于好吃她吃的快。黄太责她,燕窝非常滋补,是高蛋白,营养丰富又养颜,你干嘛要慌慌张张大口吃?没人枪你的。要细腻的品,慢慢的咽,才吸收的好,对宝宝才有好处。她红着脸不敢支声。 黄太每天上午和下午一定要她在花园里散步,在房里做轻松的体操,说是以后分娩会更顺利。要她保持干净的身驱,特别要勤洗乳头和常按摩乳房,说是乳房会更饱满,奶汁又多又好,宝宝就很健康。 黄太要她愉快,静心,保持心情舒畅。看电视不要看紧张,打斗的,要看轻松,愉快的。听音乐不要听摇滚,会吵醒肚里的宝宝。要听抒情的或古典音乐,宝宝会很安宁。但是她觉得古典音乐最难听,还是摇滚音乐好听。 黄太要她晚上十点钟必须睡觉,不准看电视熬夜。下午还必须午睡,保持最佳状态。 黄太要她每天定时吃一大堆的维他命和钙片等,还说,宝宝会发育的更壮。 她想她母亲怀她弟弟时那有这样多的乱七八糟的事?她直发噱,现在过的真是神仙的日子。 只见她的肚子一天大起来了。她抚摸自已的肚皮笑盈盈,没想到这不争气的肚皮骤然争气起来了,没想到只会给她带来负累的肚皮骤然不仅给她带来财富还过着少奶奶的日子。宝宝有时胡乱踢她肚皮,她火了,她拍拍肚皮说:‘宝宝,如果你在我肚里嫌烦,那你就快出来吧,你的养母焦急等着你呐。我可没打算要你,你踢什么?讨厌!’ (7) 黄太不回香港复诊了,只是由李伯定时回香港取药,天天和她形影不离。她们接触多了,彼此话就多了,并且没有任何忌讳。 那是近四十年的事了。黄太说,她在香港有个小型制衣厂,当时经营十分困难,那时她才二十来岁。远房长辈李伯一直帮她手,对她不离不舍。他很忠心,她也很尊重他。黄先生当时是她的小伙计,比她小四岁,但很帮得手。由于和他日久生情,便结为夫妇。他们夫妇非常恩爱,育有一子一女。以后她的生意愈做愈大,还闯出了自已的品牌,成了港产制衣业的佼佼者,富甲一方。公司本来准备上市,但出现很大的意外放弃了。说到这里,黄太沉默不语,一脸惘然惆怅,接着泪如雨下。她安慰黄太,片刻,黄太又振作起来。黄太又说,自见了你以后,她的健康和精神好多了,因为心情开朗了,特别是你肚子里有了宝宝后,对生活重拾信心,感到自已有后了,病都好了。现在己逐渐淡忘过去不幸的事了。过去谁都不敢提旧事,主要怕勾起旧事引发她的病,但是,现在说出没有关系了。 有一天下班已很晚了,黄太和李伯到停车场取车。忽地,一辆客货车里跳出三个拿利刀的蒙面汉要绑架她,她左肩挨了一刀,血流不止。她吓的魂不守舍,晕倒地上。李伯奋不顾身和匪徒赤手博斗,挨了好几刀,身负重伤,救了她。她说起这事仍心有余悸,失魂失魄。从此她的精神错乱,会无端端惊悸,标冷汗,发恶梦。 再一件事就更惨了。黄太儿女都己婚,并且有个三岁的孙子,女儿也怀着孕。很不幸,儿子,儿媳,孙子和女儿,女婿一起驾车郊游,发生严重车祸。她泣不成声,白头人送黑头人呀!一瞬间五个亲人全没了,不,她更正又说,应是六口亲人呀。目下就剩下孤零零的老夫妻。 她听了黄太的悲惨遭遇,也和黄太嚎啕起来。她想,她是因为家庭贫困才会有坎坷的人生经历,但没想到家境富裕的黄太也同样有悲惨的经历。 自此以后,黄太的精神都要垮了,真是生不如死。她的健康每况愈下,血压忽高忽低,惊悸,心律不齐,两手发颤,思维紊乱,口齿不清,恶梦,冒冷汗,浮肿,失眠等折磨着她。她说,活着干嘛?觉得愈活愈没意义,不如早点死。她看了很多名医,也不知化了多少钱,终算稍稍稳定下来。 ‘你知道吗?我当时即刻就收了经,那是受到严重刺激呀。我和黄先生的性生活也变的极不协调了,他感到很辛苦而我觉得很痛苦。我一想到做爱就呕心,做了爱我会生一个星期的病。但是他仍身强力壮,精力充沛,怎办?我曾要求离婚,但他不依,这事一直困扰着我。’黄太叹了口气,又说:‘我们是恩爱的老夫老妻,他有要求,我满足不了他,惟有睁个眼闭个眼算了。他去应酬我不过问,但他独自到娱乐场所我很反感,他包不三不四的女人做二奶我无法容忍。’她很同情黄太。‘反正他也六十了,还有多大能耐?我和李伯都不想他到处寻花问柳,结果李伯建议找个私人女秘书来解决,看来很荒谬也很荒唐,但这是没辨法的办法。这些事都背着黄先生做的。招聘时,我一眼就看中你,你该记的吧。’她又续说:‘李伯说,你怀孕了,当时我都蒙呆了。本来想放黄先生一马竟搞出这大头佛的事。但李伯说是好事呀,还说黄家不是有后了吗?想想李伯说的真有理。当黄先生说你要做人工流产,我心急如焚,如坐针毯。’黄太抚摸她脸蛋笑说:‘宝宝将陪伴我,有了宝宝我什都不要了,甚至黄先生都可以不要。我要结束生意,退休,全心照顾宝宝。’ ‘黄先生同意吗?’ ‘我不是说过我连黄先生都可以不要。我辛苦了大半辈子图什么?不就是希望自已身体健康和有子有女。这公司我占七成股权,黄先生占两成,李伯占一成。李伯老了,如果我不退休他也不会退休的。至于黄先生他爱怎样就怎样。他要包二奶,三奶,四奶我不管,我有宝宝就行了。’黄太又笑说:‘你和我不同,以后你还可以生二宝宝,三宝宝,……。对吗?’ 她笑了笑,黄太说对了,她好像知道她是很会下蛋的母鸡。她抚摸鼓状的肚皮笑说:‘我很高兴宝宝能给你带来快乐,这算是我报答你吧。’一老一少的女人笑了,笑的很灿烂。 某天,黄先生要黄太和她外出用膳,她己有五个月没见黄先生了,她也是五个月没出过XX山庄的大门。女佣小心翼翼扶着腹大便便的她上车,而黄太紧张地指挥着。黄太不时叮嘱司机开稳点,不可颠簸。 黄先生看见她便喜笑颜开还不时盯着她。他觉得她虽腹大便便,但肌肤更细腻了,脸色更红润了,气色好,特别是大了一倍的乳房,更加性感,美丽。她心里笑黄先生,蚀了一把米却偷不到鸡,因为他每月依旧在她户口入三千元,但从未能触摸她。她胃口大,但对鲍鱼,鱼翅,清蒸海鲜觉得不好吃,清淡无味。 ‘医生要你再次做全身检查,还是去吧。’ 李伯对黄太说。话音刚落,黄先生就连连点头,也说怎么可以任性不听医生的话?她想,黄太你就去吧,最好去十天八天的,她需要自由。她爱吃什么就吃什么,你就别管了。 ‘我现在一切都很好。吃、喝、拉、撒、睡都很正常,比正常人还正常,有什么好检查?’黄太红润的脸,气鼓鼓说。 ‘小于自已管得了自已的,有什么不放心?也不过是两天而已。’李伯以长者的姿态说。黄太太瞧她,她笑盈盈,黄太终于同意明天回香港做全身检查。她由衷地高兴。 黄太和李伯回香港去了,‘山中无老虎,猴子逞霸王。’ ‘给我做东安子鸡,家乡豆腐,腊肉炒芥蓝、辣椒炒肉丁加点豆豉,越辣越好。’她吩咐女佣说。她太想吃这家乡菜了,这五个月来就没吃过一点带辣的食物。 ‘少奶奶,太太不准你吃辣的,盐加多点都不行。’中年女佣说。 ‘你怀孕时也不能吃又麻又辣的食物?’中年女佣无话说,她又说:‘太太是广东人和我们习惯不同,就如我只爱辣不爱麻,而你又爱麻又爱辣。’ 她叫两位女佣一起吃,她说太太不在家就听她的,她们本来就是姊妹。小女佣问东问西,极羡慕她,还问她,少爷现在在那里?她蒙了,随口说在新几内亚。她也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说。小女佣又问近美国吗?幸好中年女佣斥小女佣那么多嘴,对少奶奶没大没小。实际上她自已根本不知道新几内亚是不是在地球上。 她正在午睡,黄先生不知什么时候偷偷来到她睡房把她吓一跳。黄先生如饥似渴抚摸她饱满的乳房,她想他大概饿坏了。反正黄太叫她要常按摩乳房就让他按摩吧。她问这几个月有没有去娱乐场所?他斩钉截铁说没有,没有兴趣了,只想她和肚里的宝宝。他想欢好。她说不行,怕流产。他很失望。她觉得他很可怜,每个月依然给她三千元但一无所得。想想都五个月了,过了流产的危险期。她答应欢好,但必须浅浅的,还不能使劲。他笑了。倏尔,他说别了。她问为什么?他说,难道只有黄太疼宝宝?他就不疼宝宝?宝宝是他的亲骨肉,如果真的流产就十恶不赦了。她想他说的也是,他们夫妇都极疼宝宝,这是宝宝的褔气,她不过是用自已的肚皮代他们生宝宝而已。那怎办?总不能让他失望。她说给弄出来算了。他同意,这是没有办法的办法。过后,他说同样很舒畅。她再次发噱,他那知道她的五姑娘曾膛过多少蛇?技术老练着呐。她要他火速离去,因为他耽误了她的午睡时间。他倒很听话,立马离去。但以后只要有机会,他便会偷偷摸摸跑来,因为黄太对她的看管松懈了,有机可乘。 (8) ‘十月怀胎,瓜熟蒂落’。她终于在医院里的私家病房顺利生产,她感觉到没有做人工流产那样痛苦。护士给她看婴儿,还说是男婴。她一看满脸皱纹,红兮兮,血淋淋的宝宝就感到恶心,但房外的黄太的笑声既爽朗又清晰。护士把宝宝清理好并穿上婴儿服,她瞧了瞧觉得稍好看了。不知怎地,她特想自已年老的父母。她自来到这南方城市就回过两次老家,那还是她环境很好的时候。她记不得有多少年没回去了。她又想,干嘛等满月呢?其实现在把宝宝交给黄太,她就可以开路走人。 黄太,黄先生,李伯来探她,个个笑逐颜开,喜不自禁,惟有她缄默不语。 ‘黄太,你喜欢宝宝就好了。请个奶妈,我不想等到满月。’ ‘傻女,这怎么行?着什么急?’ ‘我想我父母,我很久没和他们一起生活了。’她说着,说着,黯然泪下。黄太不言语。 她首次给宝宝喂奶,由于奶水太多喷的宝宝一脸。她咯咯笑,觉得很滑稽,很好玩。宝宝的小手紧抓她的食指,吮她的奶头。她感到一阵痒,痒到心窝里了,觉的很舒服。她看着宝宝大口大口吮奶,内心很舒坦,愈瞅愈美妙。宝宝吮足了奶,小手依旧紧紧抓住她的食指,双目和她对视。这时她才发觉,宝宝长的挺漂亮,蛮可爱的,脸庞很像黄先生。她紧紧搂抱宝宝亲了又亲,他暖呼呼的身躯要把她熔化了。一阵热血涌上心头,子亲母爱的缠绕情感由然而生。她泛着泪花,哼着小曲轻拍宝宝。宝宝闭上双目睡了,但他的小手依旧紧紧抓着她的食指不放。 从医院回来,黄太要她好好静养并请了一位看护专职护理宝宝,而黄太自已却来来回回,忙忙碌碌,不是炖汤就是熬滋补药材。她又白又胖,脸色红润,愈显艳丽,分外迷人。黄先生不再色迷迷瞧她,更不会向她动手动脚。她感到他的眼神里散发着歉意和感激。他的心态变了,他的注意力完全转移到宝宝身上了,他以逗宝宝为乐。 她抱着宝宝哀叹,给他喂奶的时日无多了。如果能够给宝宝喂到断奶多好,喂到满月实在太短了。她潸潸对宝宝说:‘妈妈非常爱你,舍不得离开你,但是妈妈必须离开你。在你没来到这世界时,妈妈就答应了把你送给你的养母,妈妈是心甘情愿的。如果没有你的养母,你是不可能来到这世界的。’她亲亲宝宝又说:‘你跟着养母会生活的比跟在妈妈身边好。’ 黄先生和黄太对她说:‘这十万元你拿去吧。’她一愕,为什么要再给她十万元?他们又说:‘共给你二十万元,说多不多,说少不少。但我们还是很担心你以后的生活。我们己嘱托我们的信托基金,按月在你们县的指定银行支付三千元作为你本人的生活费,为期二十年。凭你的签名支付,他人不得收取。如果你的地址有变动,必需通知支付银行,以后要寻你也不会造成困难。’ 她颤抖的手在一些文件上签名。她说:‘我要在县城里买房子,把父母接出来一起住,再做点小生意。’ 黄太说:‘做生意如果没把握就不一定要做。你应当考虑结婚,你还年轻。’ 听黄太一说,她乍然一个闪念,如果能找到魁哥就好了。但她又一琢磨,魁哥只会打打杀杀,行为放荡不羁,不可靠,最好还是别见着他。她想,她理想的丈夫应该是勤奋的,老实的,不为非作歹的人。她深信自已对看通男人的心态有一手。 黄先生说:‘我们打算把公司全盘卖掉,过退休的生活。宝宝中文名叫黄家宝,英文名叫Carpo Wong。他将一直陪伴我们,并且他将是我们资产的唯一继承人。我们尚未定在那里定居。’她倏尔感到宝宝就要离开她了,泪水滂沱。 黄太说:‘你舍不得离开宝宝,我很理解,因为我也做过生母。当宝宝成年后,我们一定会告诉他的身世,他的生母叫于小凤。我们一定会叫他寻觅你。我们都六十岁以上的人了,如果我们能活到八十岁,就等于让宝宝陪伴我们二十年吧。而你才五十岁,到时再让宝宝陪伴你。’ 她‘哇’一声扑向黄太并紧紧抱着她说:‘过去,我差点缴不出房租,也没有盘缠回老家,举目无亲,只能在街上游荡,是你雪中送炭帮了我。现在又再次给我安排好,我真是感激不尽,不知如何报答你们。宝宝和你们生活一定会很快乐,很幸福的,我相信宝宝一定会很孝顺你们。’ ‘小于,我俩更应该感激你,因为你使我们重拾生活信心,因为你使我的疑难杂症的病痛好了。在余生里,有了宝宝,我们的生活会更充足,更多姿多彩。’黄太噙着眼泪对她淳淳说。 她今天要离开宝宝了,要离开宝宝的亲父,养母和李伯以及在黄太家工作的乡亲,看护了。她给宝宝喂的饱饱的,因为是最后一次。她母爱的热泪滴落在宝宝脸上。他睡足,吃饱,黑黑的眼珠子东张西望还微笑,不知所以。大家相信他成年后必定会知道,在这小小的家庭里曾经发生过怎样的一个故事。她含笑把宝宝亲手送到他养母怀里。 黄先生驾车,黄太和李伯一起护送她到机场。他们一直看到她乘的班机冲向云霄才折返回XX山庄。 (责任编辑:世外梅园文学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