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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叫拒绝温柔，网上的朋友嫌这样叫着麻烦，于是便都叫我温柔。前不久我刚刚搬了一次家，我在那个地方已经住了一年多了。那是一个8楼，夏天的时候风会盈满整间屋子，对面就是一个高层，高层的每个棱角和转弯处都用霓虹灯装饰的闪闪烁烁，晚上看去像极了酒吧里寂寞女子的迷离的眼神。七十年代出生的人被称为新新人类，我想我还不属于这一类。或许有时候内心极其躁动，而我表现出来的却是无比的安份。因为我知道自己是一个平凡的女子。所以很多时候我借助旅行，一次又一次的不知疲倦的从一个起点走到另外的一个起点。朋友说我像一只鹿一样，永远在跟随雨季的变化而迁徙。记不清楚有多久没去过网吧了。今天在街上走着，看见一个名字叫深蓝网景，招牌用那种大海一样的蔚蓝做的底色。于是便走了进去打开了QQ。北京的朋友发来的第一句话就是“你知道吗？今天是黑皮的生日”我说，我不知道。黑皮是我们共同的朋友，几年前认识的，那时候我们在同一个论坛，我们一直都不熟悉。从他在论坛的帖子看来这是一个很有激情很不羁的男子。后来我们不约而同的离开了那个论坛，只是原因不一样，因此我被他悄悄的请进了黑名单。我一直在想，QQ的好处就在这里，可以不动声色的把让你快乐或者不快乐的人放在不同的地方。再后来我与黑皮又奇迹般的再次相逢。我们依旧聊的很少，不咸不淡，于是我带他去了我现在的论坛。然后看他在论坛里玩的不亦乐乎，一如当年的激情万丈，一如当年的放荡不羁。我微微笑着，时间变了，朋友还没变，这样的感觉真好。 我是一个不善于经营感情的女子。这个冬天终于和大学的男友分手了。我像是经历了一场极其艰苦的战争一样疲惫。同学说，爱情是最不可靠的，它就像是一场灾难。我终于明白，此生我最大的遗憾便是不善于经营爱情。上帝是公平的，给予了我一些的同时就必然会拿去我另外的东西。那是一段灰暗的日子，无以发泄，找不到出口。在每一个夜晚或者白天躺在床上或者蜷缩在沙发上看着墙壁发呆，把往事一次一次的拿出来在头脑里回忆，就和把刚动过手术的伤口掰开来，任由它鲜血淋漓一样。 我知道我需要一次旅行，只是不知道去哪里。我记得有一天我和黑皮聊天的时候，他问我一月工资是多少，我说五百块。他说，他没有别的意思，他只是希望我在假装忧郁的同时可以衣食无忧。我说就是五百。他说每月他出五百五，请我做保姆。我说，如果有天我没地方去了我就给你做保姆去。想到这里我就给黑皮打了电话，我告诉他我想出去旅行，没地方去。他说，那你就来吧，给我做一顿饭。我说，就这么简单吗？他说，本来就很简单。 我去了火车站，买到了一张当晚的票。这是一趟慢车，在每个小站都会停上几分钟。我特意买了上铺，我喜欢这样的位置。这样的位置可以让我看见走道上的每一个人而不被人注意。我还可以躲在床位上悄悄的抽烟而不被发现。这样的位置让我觉得安全和惬意。火车靠站的时候我会醒来，有的小站上没有一个人，只有几盏灯惨淡的亮着。其实这个世界上我们都是孤独的个体，心灵上的荒芜和寂寞将我们紧紧的包围。我们都在做着别人生命里的过客，也看着别人从我们的生命里走过。就像这火车一样，到一站，停停，然后再起程。把经历过的人和路程都抛在身后。这个时候，我没有去设想我和黑皮见面的样子。我就如此蓬头垢面，披散着头发一身疲倦的来了。我们是淡如水的朋友，只是彼此信任，是属于那种有事要对方帮忙才会呼唤彼此的交往。这种交往的本身就是一种彼此信任的表现。 黑皮在车站接的我。我下汽车的时候，风从我背后吹上来，大片大片的阳光直射我，我眯起眼睛，看着周围人来人往。我看见了黑皮，他站在路边的水泥墩上，举着手机对我微笑。虽然我们素未谋面，却在看见的彼此的第一眼就认出了对方。这个穿着米色休闲棉袄的就是桀骜不训的黑皮。这个一脸疲倦的穿着脏兮兮的衣服的就是说话尖锐的温柔。从没想过，有一天我会和黑皮见面。曾经我们就像是水族馆里的水和鱼，亲近而遥远。而现在我们却没有任何预料的见面了，没有任何设想，也没有任何欲望。黑皮向我走过来，然后他拉着我的衣袖，为我打开车门。我想到了行云流水这个词，黑皮就如他的外表一样，干净纯粹而自然。车行到一半路程，他指着外面的一大片湖泊给我看，我戴上眼镜，我看见了水面上波光粼粼，岸边杨柳低垂，这真是一个美丽的城市，有典型的江南景色，还有温暖的阳光。黑皮还拉着我的衣袖，我突然想起以前他曾经说过这样一句话，“牵手是一种很美好的感觉。”我看着他还拉着我衣袖的手，便无声的笑了。有这样的朋友真好。 黑皮住在6楼，一直爬8楼的我对6楼自然不恐惧。进屋以后我发现客厅里几乎纤尘不染，这样干净的屋子顿时让我觉得意外，我有了做客的感觉。是的，我就是他的客人。我在他的书房里坐了下来，书房外面是一个很大的阳台，阳光从这里照射进来，整个下午屋子里都是暖暖的。黑皮对我说，最近一直没有这么好的阳光，你来了阳光都好了。我呵呵笑着。我懂得他的善良，他极力的和我说一些无关紧要的话，避开我心里的那道伤疤。于是我又开始神采飞扬起来，我快乐的笑着。 晚上和黑皮的朋友，我们一起四个人，吃自助餐。我已经几天没吃饭了，面对着丰盛的食物却没有一点胃口。他朋友的妻子是个很纤细的女人，说一口软软的苏白，白皙的皮肤，还有很灿烂的笑容，也很能吃。我时常遗憾，像我这般的去吃自助实在是太亏了，于是暗下决心，以后再吃自助就拉上黑皮朋友的妻子一起。吃完饭以后我和黑皮一起回了他的家，然后他开始上网，他进了语音在里面很认真的唱着歌。那个语音房间里人很多，各种各样的id加在一起看上去一片花花绿绿。我找了一本书看，书的名字我已经忘记了，讲的是圣经上的一些故事，讲人类的起源，人类的快乐，悲伤，还有嫉妒，疾病，等等。虽然我一直都是一个无神论者，可是这偶然拿起的这本书却让我的灵魂重归于平静。厨房里的炉灶上在热着牛奶，时间慢慢的过去，等到黑皮记起还有牛奶的时候，锅已经被烧糊了。屋子里飘扬着一股糊味，黑皮说他已经烧坏几个锅了，我笑了，我说早晚有天房子也要被你烧了。 然后我们靠着电暖器取暖，我的头搁在他的胳膊上，我对他说，黑皮，如果我不出来，或许我就会疯了，也或许我已经自杀了。我说我在路上走，越走越难受，就想回家，一回到家里又想出去，我说我找不到人说话。黑皮说，看你说的这么可怜，不是还有我吗？我对你好。我说，黑皮，你为什么叫黑皮呢？你一点不黑，当初我问你的时候你说你从小就黑。黑皮说，那不是逗你的吗？我说，你也会骗人。黑皮说，我和你开玩笑的。我说，我不知道你的名字，也不想知道，我就叫你黑皮吧，这样叫习惯了。黑皮说，恩，好，你怎么叫都可以。我说，黑皮，我困了。他说，恩好，好好的睡觉，睡醒了就什么都好了。我说，恩，晚安。黑皮说，晚安。然后就帮我带上了房门。黑皮就是这样一个很好的人，善良而真诚，细致而体贴。从我们认识的那一天起他就没对我说过一个不字。他说，他只是想保护我，对我好，不让我受到伤害。我知道这是一种最纯粹最真诚的呵护，它与人类的所有的欲望都无关，我终于找到了这种感觉。 第2天早上，黑皮上班之前来到我的房间，朦胧中感觉到他帮我盖好了被子，然后他趴在我耳边轻轻的说，温柔，我去上班了，你起床后热牛奶喝，自己弄吃的，然后上网好吗？我说，恩 好。他说，门钥匙在电脑旁边，等我下班回来。我说，好。然后黑皮就出去了，我听见外面传来他关门的声音。我的睡意已经全无了，索性就起床。收拾完自己以后就准备去街上转转，却和他家的大门较了半天的劲，一气之下拼命的一拉，终于被我给拉开了。于是无比欢欣的出了门，却没想到在回来开门的时候又遇见了同样的问题。那个门怎么都打不开了，还好住对门的一位阿姨闻声出来帮我开了。我免不得说了一堆感激的话，然后才进了屋子。打开电脑，黑皮已经在线上了。我马上伸冤似的说，你家的门不能够开不能够关。黑皮说，开了之后要用力拉，关的时候也要用力，估计你力气小没拉动，我回来后告诉你怎么开。我说，不用了，我已经会了。我在QQ上问他，我说，黑皮，昨天晚上睡的好吗？他说，睡的很好，你呢？我说，我也是，我都一夜无梦。然后黑皮说，真不敢想象，温柔现在就在我的屋子里，睡我的床，用我的电脑，和一强盗似的。我说，你才是强盗呢，再说我放火把你房子给烧了。我说，黑皮，今天晚上你回来我做饭你吃。黑皮说，恩，好，一下班我就回。 天快黑的时候，我从菜场买了一堆菜拎在手上在街上走着，黑皮突然从我背后跑了上来，站在我的前面，对我笑，他说，我还在车上就看见你了，你看我们多有缘。我也笑了。然后我们路过超市的时候，黑皮买了一箱牛奶提在手上，我们一起慢慢的往回走。回家了以后我开始做菜，黑皮就洗米做饭。我对黑皮说，要煲汤，没锅怎么办？黑皮说，买去。我说，我不爬楼。他说，我怎么可能会让你爬楼呢？当然是我去了。说完他便跑出去了。我便开始配菜，等黑皮回来的时候我已经都弄好了。炒菜的时候，黑皮在旁边看着，很是诧异，他问我：武汉都是这样炒的吗？我说，那当然了。很快我便炒好了两个菜，一个青炒菜薹，一个鱼香肉丝，还煲了一个排骨萝卜汤，除了汤太多没喝完外，其余的黑皮全给吃光了。更绝的是他吃很多很多，最多能管2小时，2小时之后他便饿了！我一直在心里想这人的肠子是直的，只是没好意思说出来。 晚上我对他说，黑皮，我觉得我的精神状态好很多了。其实我是想说，黑皮，我想明天回家了。黑皮很开心的说，那很好啊，我们可以一起很快乐的过圣诞呢。我笑了笑，终究这话没说出来。第三天早上，黑皮上班之前跑到了我的房间，对我说，温柔，我有种感觉，感觉到你今天就要走，是吗？我说，我不走，你上班去吧。他说，不，我感觉到你要走了。他说，温柔，我抱抱你。我说，恩，好。黑皮抱着我，对我说，温柔，不要走，等我下班回来好不好？我说，你去上班吧，要迟到了，我等你回来。黑皮有点不相信似的看看我，说，你得等我回来。我说，恩，肯定的。然后黑皮就被我赶去上班了。我知道，如果黑皮在，他不会舍得让我这么快就回去的。而我，还有我自己的生活，自己的朋友，我必须回到那个圈子里去，这不是我可以左右的。所以，我只能够这样，悄悄的离开。 走之前，我去了花店买了一大束红玫瑰，一支百合，一根情人草，两根满天星，一个花瓶。然后我把这些花都整理好，插在花瓶里。我对我插花的技术和对我做饭的手艺一般自信。我想，该说的，不该说的，我全部用我插的这些花来告诉他了。插完了以后我在一张卡片上写着：如花似玉的爱情。将卡片放在了花丛里。然后我打电话告诉黑皮，我说，我买好了票，我要走了。黑皮伤心的说，我了解你，我知道你就要走的，我知道你就不会等我回来的。我说，黑皮，别这样，你要好好的，我这就走了。黑皮说，你走吧。到了记得给我报平安。我说，保重黑皮。他说，你也一样，温柔。然后，黑皮又给我发来了一条短信，他写着：我没有看见你来时的样子，也没看见你离开的背影，你也看不到我的眼泪。我的牙齿咬紧了下唇，在客厅里呆立了一会，然后换上鞋子，关上了门。就这样，我离开了那个温暖的城市。 ---------后记，回来后没几天，黑皮在网上告诉我说，那天他买的锅又烧糊了…… （编者按：文笔自然流敞，生活中的一点一滴在你的笔下显得如此亲切感人。） (责任编辑：世外梅园文学网)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