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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糯米自然不是真名。在二十二年前他说来就来腾哒到家门口菜地里时,他母亲刚吃了糯米饭,最后一口还在嘴里搅着。他母亲突然叫起来的时候,旁边地里摘菜的大妈跑过来帮她,看她疼得变形大张的口里含着糯米饭,就让她吐掉,她舍不得,含糊地说“我在饭里放了好些肉,我不吐!”后来大家说,可能是糯米有催生作用,让她母亲出奇地顺利平产。再者他母亲的话实在有点经典风格,所以叫他小糯米。 也许是因不足月,爸妈怕他体弱不好养,希望他将来强健一点。给他起了个大名很豪气,叫起来也响亮,刚入警校第一次集队时,教官点名,叫道:“马壮!”“到!”一声回答,教官下一个名就点不下去了,队列里发出吃吃笑声,谁也没想到,这个马壮是站在前排第一个的小眼睛小个子学员,怎么看都象小孩子,真是“猫瘦”,竟然叫“马壮”。 马壮人瘦实力不小,训练就显脸了,跑步是最快的一个,擒拿格斗,不靠蛮劲,却是以巧取胜,文化课不用说,他本来就是重点中学的尖子,只是从小崇拜警察,才放弃其他高校。教官、同学不多久就喜欢上这个孩子气的小眼睛小个子。警校三年,乐哈哈过得日子象跑鹿一样。 他一直想做刑警,可是毕业到市公安局报到时 安排他做片警,“都是个小惹的祸!”他想。片警也不错,总算穿警服了,马壮是个随遇而安得的人,很少会有沮丧的时候,可是这片警做到家门口,他有点为难了。原来他家所在的社区是城郊的菜业队,由于城市扩大,菜业队的土地几年前就被逐批征用,早就无菜可种,而市里又没有许多单位可以安排容纳这么些人,只有从经济上实行优惠。这里成了新的居民区,但又不是真正意义上的城市居民,有人说这里是城市边缘,而边缘人有了一点钱,又有许多闲,就会平生出许多闲事,片警就派上用场了。 马壮觉得在这瘩当片警怪不好,男女老幼人头太熟,威信不必谈,严肃都太难。比如上班第一天,马壮就碰上一件事,东头卖粽的王秀珍拉扯着人称“戏皮”的四牯到派出所,说四牯唱夜戏回来,偷吃了她焐在灶锅里的粽子。四牯的衣领被王秀珍揪得转了向,但还是象戏里的小花脸那样嬉皮笑脸:“都说了这厢有礼了,你这堂客真小气!”王秀珍不依。几位民警板着脸也训不服这两人,你来一句,我回一声的,倒象古装戏里的“钓金龟”,马壮说:“秀珍姐,不就是几个粽子嘛,都是隔壁乡邻老熟套的,算了吧!”“什么?”王秀珍原本眼睛大,一听之下,更来个怒目圆睁:“小糯米哇小糯米,你倒是会做好人!小时侯,天牛没橡皮,从你这偷掰了小半块去,你都哭死赖活不肯,还是你老姐我受不了你的眼泪鼻涕,替你给要回来。现在倒叫我算了!几个粽子,你以为几个?十斤糯米呢,他带了一大帮戏皮搭子给吃了一大半!”马壮立刻红了脸,一是王秀珍叫了他俗名,二是他小时侯确实硌狭,鸡毛蒜皮的东西他都值钱得要命。王秀珍向来心直口快,当下也没把长成马壮的小糯米看成威风凛凛的警察。几个师兄在一边偷乐,马壮站在那左不是右不是。王秀珍也不要四牯赔钱,马壮知道,姑娘时的王秀珍很有点喜欢落拓不羁的四牯,只是四牯那时自认英俊有才气 ——什么戏都无师自通会点皮毛,可惜不精,故人称“戏皮” ——参加过几次市里的文艺会演,见过场面,就看不上大咧咧的王秀珍,很让她憋了一口闷气。现在居然自己白吃不说,还打包票让别人也来吃她白食,王秀珍气不过了。这事后来让马壮师傅张警长给摆平了,他知道王秀珍想扩大生意,就让四牯把几年来闲荒着的泥水手艺拿出来,帮王秀珍垒个大灶,“要全心全意做到最好!”张警长正脸严肃的说。四牯就一叠连声地应承,王秀珍也得意地一偏头,大获全胜地前头走了。 马壮从此在派出所里也成了小糯米。 这日,小糯米在整一篇警民共建文明社区的文字,电话响了,是老爸,在电话里大叫:“小糯米,你快来,根青家里搞装潢,白天黑夜吵死人不说,还把屋里敲下来的碎石乱砖倒在我们的出水沟里,你不想和爸妈一起坐水牢,你就快来!”啪嗒,小糯米还没开口,那边已经放下。 小糯米放下电话,一时回不过神,确实这几天他都没睡好,邻居根青家的电锤电锯声一直响到半夜,碍着面子,他又不好去交涉。这不,刚才写东西还觉得脑子昏沉沉象塞了乱麻,这会老爸又在电话里发火。他觉着这这事不好办,要平常,他 可以出面,到根青家去讲理,现在穿个警服,倒反象私事公办,以势压人。何况根青老婆是出名的辣婆,从前为一根豆秧被阿标家的鸭子呷掉,就澡都来不及好,光膊肥皂泡嗒啦的套了条短裤打上门去,村里无人不怕她。根青儿子亮亮比小糯米大几岁,快要结婚了,装潢一下屋子也是应该的,但现在堵了马家的出水,又不得不去说。怎么说好呢?小糯米犯了愁。 小糯米想起亮亮的未婚妻,那个姑娘他见过,好象还是他的同学money的表姐,对,让money 出面,请亮亮和未婚妻去和茶馆喝茶,走曲线救家的道路,只要money的表姐肯说话,根青老婆再凶再辣,也总不会向未过门的儿媳妇摔脸的。 money 姓钱,是本市一局长的公子,上学时成绩平平,最盼望星期天,可以回家拿钱,每次周末都兴高采烈大喊“乌拉!money!”人也豪爽,有困难找他,他是有求必应,真正有钱大家用,同学们因此叫他money ,倒是合乎姓氏也合乎性格。money大学毕业后,在市府做公务员,小糯米常跟他一起消遣空闲。当晚,money就邀了表姐和亮亮到和茶馆,清雅的场所好说话,money的表姐爽快答应作两家的外交维和使节,亮亮也是通达的人,不过他也说马家必须把出水沟槽重新清理,抹上水泥,防止渗漏。因为他家的墙角地面已经受到沟里的污水潮濡,开始爬水并有斑纹了,而且虫蚁特多。“应该的,应该的,我一定做到!”小糯米想起家里当初挖这出水沟时,确实非常简陋,并且水沟贴近根青家的屋后,年长日久,完全可能殃及的他家。小糯米觉得多年来,忽视了人家的感受,心里确实歉疚。现双方友好商洽,这件难事也就办的相当和气又圆满。而且文明社区建设从自家做起,也是一个表率。 小糯米的片警总的说来做的可算称职,他耐心,脾气好,居民的大小事他都能放在心上。王老头无儿无女,老妻去世后一个人鳏居,家里乱糟糟,小糯米联系居委会,每月一次帮他清理,也是体恤孤老生活,也是着眼社区形象。王老头关煤气不方便,他让在煤气公司打工的老爸顺便代劳,虽然老爸常哼他是“牛耕田马吃谷,儿子裁缝老子赤膊”,到底儿子的工作做的顺利,老子心里也是乐的,最起码小糯米做片警,许多从前不搭界的人也老远跟他套近乎,有的还多少有奉承之意。从私下里想,也蛮有荣光的。 小糯米跟同事合的也不错,平常小事黏黏乎乎就过去了,眯着小眼笑嘻嘻的,大家都喜欢他。但本性难移,他那有点硌狭的小性,有时不伤大雅总要显点影踪来。大家就常跟他闹点玩 儿。 元旦,全所一年的工作受到局里表彰,每人发一条床单。发的时候小糯米不在场,女警小兰想看看颜色花样,就把自己那份拆了开,几个师兄想起小糯米的橡皮逸事,就想寻开心捉弄他一下,他们把小兰的床单放在小糯米桌子上,把小糯米的那份放到小兰桌上,小糯米回来一看,咦,怎么床单包装破了边?明知道包装无非一层纸盒 加薄膜,破了也无妨,但小糯米心里就疙瘩起来,再看大家都在低头干事,很正经的样子,小糯米忍不住 借冲开水走过去,一张张桌子瞄了一遍,确实每个人都是原装塑封的,小糯米不小气,但总有那不痛不痒也不舒坦的感觉抓挠着他,小糯米不声不响坐在电脑前查起资料,但脸上明显挂不住了。空气凝固了一刻钟,几个师兄在换眼色,其中一个说:“这个床单很高档的,我有个朋友要结婚,正好派上用场。”另一个说:“我老婆早就想买这种牌子的床单,这下遂了她的意了。”他们叽呱了一阵,看小糯米的反映冷淡,故意问:“小糯米,你呢?自己用还是送人?”小糯米喉咙里“嗯”了一声,没答理,他们就一起大笑起来。小兰打了几个师兄一人一拳,嗔:“死烦!”拿了床单走过来,说:“小糯米别理他们,跟你闹着玩的,这盒是我拆开看过的,这盒才是你的。”小糯米不好意思了,眯着小眼说:“没关系,无所谓的了。” 小糯米的床单最后还是送了人。那天下班骑车路过根青大门口,看见住在根青前面的刘雪梅正在同根青老婆吵,看样子都快打起来了,小糯米赶紧下车阻止。原来是刘雪梅晒在后阳台的床单不见了,估计被风吹到根青的前院里,但根青老婆咬定没见着,两个女人就打口水仗,眼看就要触及皮肉了。 刘雪梅拉着小糯米,指着自家阳台说:“小糯米你看,今天是东南风,我阳台上的东西吹落下来,不掉到她的院里,你说会掉哪?”小糯米看看阳台,又看看根青的院子,正好呈东南斜向西北的合理线距,按推理还真象刘雪梅所说。这时五岁的妞妞怯怯的过来说:”我看到一个拣垃圾的从这墙上拿走的。“小糯米忙问:“妞妞,你干吗不早说,哪人长什么样?”妞妞说:“她们要打架,我害怕不敢说,那人就是拣垃圾的,我说不来他长什么样。”原来如此!根青老婆“哼”了一声,就回自家院“砰”地关上铁门。刘雪梅因为丢的是给女儿备嫁妆的新床单,心疼的不得了。小糯米想起刘雪梅的女儿芳芳小时侯是他的跟屁虫,还童言无忌地说过要做他老婆,唉,想不到如今也要嫁人了,小糯米至今没有恋爱,还真有些感慨。 因为勾起了对童年的回忆,涩不涩,甜不甜的感觉让小糯米心里有点泛潮,床单就顺着心情给了刘雪梅,让她送给芳芳。 拾荒者随意进出,影响社区形象也影响财物安全,小糯米想:明天得跟居委会商讨一下有关的措施方案,才好。 (责任编辑:世外梅园文学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