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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民办女大学生———————————————————————— 九月,正是春华秋实,满地是金倾城流银的时刻,从南国的山山水水到北国的广袤无垠,空气里到处都充满着甜腻的、凝润的成熟果实的味道。她的心和她犹疑的目光,便在这秋的沧海变桑田的一刹那沉寂了。下了火车,她登上前来接站的巴士,隐隐约约中触目的都是京城干干的热,干干的燥,还有黄昏中干干的一丝冷意。满眼的山啊,萋萋连着萋萋,只有荒芜的枝枝蔓蔓在蓬松着,衰老着。 她的故事本不应该在这平整北方都市演绎。她的演绎衔着隐隐的痛,隐隐的伤。演绎是决绝的,决绝的彻骨。演绎注定是潮汐的大起大落,日息夜涌。 当天晚上,同来的27个落榜生都被分开到各自的系,离散到各自的班级,被安置到各自的宿舍。他们都是落榜生。他们的梦啊,在这九月的某日某刻都悄悄的彻底湮灭了,连一丝的热气儿也不复存在了。他们从这时刻开始就是民办大学生中的一群。他们那一夜的梦里,在这九月的陌生里便只剩下这一砖一瓦,一草一木的京城了。他们这条京城的路一半是给自己那份伤痛的归宿,一半是给天下父母心的期盼与慰藉。 十月,她心里含着的那最后一滴残留的泪。课已经慢慢拉拉地开始进行了。有条不紊中还掖着藏着一丝乱。那一分乱是民办大学和民办大学生特有的情怀。乱在外人是看不出来的。老师讲课的内容和姿势都是经过精心处理的,这在外人也是看不出来同其他国办授课有何不同的。这一切的伪装就象她的长裙。那一袭长长的白,伴着她从一个偏僻的村落小学白到了县城中学。县城也是土里土气的。但在乡村的目光里,那一袭白是惊艳、智慧和聪颖的。那是村人亲邻的夸耀和对于儿女们的禅训,“人家那妮生就是个城市人。”其实,时间一久,即使是县城,这一袭的白在中学校园也是落伍和俗旧的时尚象征。 这一袭的白在京城的校园更是站不住脚的。 “这姑娘长的,咋——标志。”食堂师傅客客气气,客气是也是京城式的。那眼神里写的话却在手里和客气里流露了出来,“5毛钱的菜是哪位的?快点啦~~,下一位。”这白便和她当初的梦一样,悄悄的湮灭了,最终和她那最后一滴泪一样压在心底,尘封了。尽管这是远离京城的香山一角,这里终究还是感染着京城人审时度势习性的。在距离上,北方是不属于南方的,南方恰恰是远离北方的。她逐渐习惯了一件牛仔裤,一件T恤或一件质感毛衣来挽救她这最后的秋天了。 京城的秋是漫长的。从她来就已经开始,按照她的准备十天半月天地万物便会哗然萧瑟。可是两个月过去了,这满城的风景竟然越发老到,似乎亟待最后的勃发。校园里一排排白杨叶片是藏青的,厚实的;远山的枫叶在霞光的回照里呈现出成团成团的火焰,情景是盎然的燃烧状。一切是积压到了及至的样子,似乎在等待着一个悲壮、宏大、一发不可收拾的场面。也似乎在对那老秋最后的到来准备着束手待毙!面对这北国的秋,她的心是压抑的,是克制的,是在等待中束手无策的。 然而这北国的秋恰恰是低回慢转。时间一点一点在等待中陈压,在等待中滑落了。这一场等待的悲剧感,北国的秋没有给她机会迸发。 十一月下旬,一场细雨连着一场细雨。好象是给她下的。这样的缠绵秋雨在她的家乡很常见。但这雨却不是丝丝的、蒙蒙的,是带着北方味儿的。雨意中夹带着凉凉的寒意,夹带着都市特有的尘埃气息,恢恢的。这雨是属于山根树根柔细柔细贫瘠的牵牛花儿的,对于她是对于北方生活的诠释和陌生的感受的。就是这一丁点感受,是他想抒发的,想拧掉的。这雨也竟触到了她积压的痛处。 时间慢慢静下来。每天的学习都是跟着校方规律的课表走着,她每天的生活也会因为舍友的规律而有规律的。学习是努力的,尽管夹杂着点愁怨;生活是散漫的,散漫到人云亦云,事事处于笑脸旁观的地步。对于民办女大学生来说,逛公园、去商场,和到小卖部买牙膏牙刷卫生巾,甚至连到厕所都是穿帮成群的。这种群来群往的行为在其他高校是不多见的。民办 女大学生似乎有着一个共同的秘密,这个秘密是公开的,又是密不透风的,但只有她们知道这秘密里的感受。她是这一群中的一个,她也是这一群人的缩影,一个符号。她又是这一群人中的唯一一个。 2.贵族学校 ———————————————————————— 北大的疯子,清华的傻子;人大的骗子,二外的婊子。这话刚流传进来的时候她感觉刺耳。后来,她听到对于流言的细节解释之后竟也不感觉到有什麽恶意。 北大自始至今是躁动、狂热的,热血青年辈出。“五四”已经成为历史的点睛之笔,“六四”业就是教科书沉痛的心结,是黄页。在当今,北大仍旧是行走如风,文坛怪杰,IT精英,诸多的“疯”确实也疯的到位。清华的男生不仅帅气,而且执着。他们一头扎进书堆里,最尖端的现代信息技术,最复杂的方程式的题解,几乎都是属于他们,自然属于清华的,傻的人人艳羡。人大呢?走向社会的学生呀凭一纸文凭,就能够理直气壮深入各个行业摸爬滚打。用人单位也是口无遮拦,“不管这文凭含金量如何高或如何底,终归是人大的。”二外咋听起来好象很受怨,勤奋上进的女生们被扣这麽个名声,谁听到不是满心难堪呢。难堪是难堪,她保持着惯有的矜持,和惯有的以进为退。事事给自己留有余地的态度,也就不再多打听。渐渐的她还是知道了原委。不知道是讹传还是事实,说二外每天放学时,校门口总会排着一溜子豪华轿车车队,浩浩荡荡,车子一辆比一辆名贵,车主一个赛一个富有。排队的等候者不是京城富豪,就是京城大腕,至少也是英俊小资。他们是青一色的爷,是各行各业的中流砥柱,是时代的精英。他们富有,强干,智慧。他们衣冠楚楚,他们举止优雅。谦恭有加的他们的到来都有一个共同的目标,目标是冲着二外那群雀跃灵气女生们的,同时也是冲着他们未来前景无限的事业和未来美好生活的。“那我们学校呢?”话一出口,便觉得失言。她心里顿然慌乱,眼脸僵乱。她想极力调整,不安却自骨子里袭击全身,向外扩散。就在她准备出去的时候,舍友便一下子窜上自己的上铺,半是张扬半是无奈地感叹到,“我们民办呀,叫做贵族学子。” 贵族?她的心一颤。 她隐隐地在局促中思考着这两个字的韵味。后来,她终于知道了这“民办的贵族”含义的酸辛用意了。在她的身边,有很多学生是从偏远城镇来的,大多的是个体户、爆发户或者个体经营家庭的子女。这“贵族”的称谓可谓绝妙,甚至入木三分。他们的父母有钱,只能看得了梦想场面,但无法进入真正的场面。这钱多了总得花在正经事情上吧。望子成龙,望女成凤的父母们用钱无法还原子女金榜题名的大学梦,用钱也是无法让子女们变成名牌大学的“疯子”、“傻子”、“骗子”和“婊子”呀。这是一个特殊社会转轨期深刻的社会观念认识问题。父母们在现行社会快捷,剧烈,突飞猛进,一日千里的发展进程中虽然因为种种原因获得了金钱,拥有了财富,但是他们那一份对于权益的崇拜、质感的豪华的渴盼等等强烈的虚荣心却怎麽也无法挽救。他们是生意圈的能手,然而他们的精明是贫弱的,没有文化的金钱生活是迷茫的,带着小城镇的陋俗的。这群人虽雄霸一方,一掷千金,但他们永远是一介草民,都市生活的一介贫民。民办大学在当今的社会从诞生,就叫做“民办”。民办大学的发展又是是蒸蒸日上的,无论是管理还是教学,都逐渐制度化、程序化、规范化。“就是买,也要给孩子买个大学上。”做父母的一开始的认识和动机就值得深思。由于受到现行社会发展和机制的限制,时下的民办教育还无法象“国办”教育那样正规,教研、设备等等方面都还无法和其他高校相比拟。正因为如此,民办教育的开拓者和管理们也是摸着石头过河,步步小心翼翼,心态如履薄冰。 她就是在这样复杂的形态下闯进了民办大学的。 可她又是这一群大学生中唯一的一个,是“贵族”中间的一个个例。同来的26个都是她县城高中同学。而她来自那县城更远的农村。她父母兄弟全是只知道汗珠子劈啪落地的耕耘收获,脸朝黄土背朝天地攒钱供她来到京城读书求学的呀。“这妮是块读书的料,砸锅卖铁讨饭吃也要供着她上大学。”落榜的事只有她最为亲近的人知道,乡邻们是蒙在鼓里的。一切都做的天衣无缝,真相被藏的严严实实。“瞧人家那妮,考取了北京。”她的悄无声息换来了更多质朴的称赞。 把民办大学叫做“贵族大学”,令她有多少希望就有多少感伤。在那种氛围里,她的一切感受都是无法诉说的,她们不清楚她的境遇,也无法理解她的心情。“就算贵族,我也只是属于那乡村的贵族。贵族是属于全家人省吃检用、起早贪黑攒出来的贵族。”贵族是属于她一个人的苦楚,贵族是她的心理磨难。她心底那最后一滴泪几乎要汹涌了出来。 她的这一份贵族心结是属于众多贵族中的个例。“也许,我是属于乡村最初和最终的贵族。” 她那白的一袭长裙又穿到了身上。此时,整个古老的北方文明开始在春暖花开中复苏。白杨的嫩芽儿已经鼓鼓的、胀胀的,花圃里的花蕾正沐着光和丽日渴盼着一阵儿风,或是一阵儿雨似的,欲绽却羞的模样。山岚抹了点儿眉黛,在翘首中蓬松着。在这遥远的山脚是听不到京城那初春的钟声的。 女生们仍旧是一群一群的往外涌,一群一群的往里进。她们有说有笑,她们无忧无虑,她们个个都妙龄十足,招摇无限。这初春的冷寂与初春的热闹都是属于她们的。落寞是属于她的。她一袭的白已经是这民办校园的一个亮点,一个感叹,这个北方大都市边缘的一个终止符。 (上篇完。) (责任编辑:世外梅园文学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