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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法辨别

时间:2010-07-25 22:29来源: 作者:臣溥 点击:
泡杯清茶,燃支檀香,咀嚼纯纯的文字,你想起了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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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八九年的九月,秋老虎正猖。经过一番复杂的审查,我被分配到文化系统的最基层,一家装修公司,做设计师。第一天上班,居然碰见了馨馨,而且她还是公司的现金会计。她看着我,疑疑惑惑,很不肯定地说:“真的是你!怎么现在变得这么丑!”她这种打招呼的方式也属于自成一派的,虽然她说了实话。

    那天很热,很多人都张着嘴,吐着舌头散热,我的T恤后背已经湿透,三角短裤里也粘粘的,很令我厌恶,我不断抑制住自己伸手去拉短裤的冲动,因此神情古怪而颓丧,馨馨立刻转过头去。我看见馨馨穿着件短裙,小腿修长而白皙,没有穿袜子,能看见细柔的腿毛。上身穿了件长袖圆领衫,袖子一直放到手腕,右手戴了白手套——这么热的天,她居然戴手套!我马上让欣赏的表情浮现在脸上。那时我对我不明白的事物,一概是先友好,后清楚,再批判。我不由得说了句:“哎,你的打扮很新潮的嘛!”馨馨立刻恶狠狠地瞪了我一眼!估计在她的这一眼里,我和一盘熏烧到十分火候的五香牛肉差不多,不是顾忌屋里有人,她是一定要冲过来撕我咬我、或者干脆整吞下去的。

    我吓了一跳!不知道做错了什么。

    这是我第一次上班碰到的第一个钉子,也是十年后我和馨馨的第一次见面。无论是钉子还是重逢,都让我兴奋。尤其是前者,我认为遇见钉子就是加入社会的证明!从此要正式结束十三年的学生生涯,要做大人去了,所以我笑了,对着馨馨笑了一下。我笑的意思是:你瞪我一眼我才不在乎!我原来准备给你们瞪几十眼的!不过,如果她真把看做是一块五香牛肉的话,那么,我也只能被她瞪一眼而已,其余的几十眼怎么办呢?我很为难,我想把我的为难告诉她,又不好意思。

    我现在回想过去的时候,总是很小心的回避开我自己给自己设下的陷阱。比如夸张、简单、遗失或者膨胀。掉进这些陷阱后,我就很难把过去的事情说清楚,也就没有办法拿来和今天比较,下面的事就更难继续啦。很奇怪哦,我到了靠回忆打发时光的地步了吗?我才三十一岁,据说三十七岁对艺术家来讲是道鬼门关!我暂时还不是艺术家,应该不要担心吧?或许过几年后不由得我不担心,运气的事难说的很。

    我和馨馨的这次重逢,她没有一下就爱上我,我长得丑,从小我妈就这样说的,我都习惯了,我也没有一下爱上她,我第一天上班,心里很紧张,只会笑一下,说了句看来很让她厌恶的话。没有喜极而泣,没有拥抱,没有亲吻。我的办公室在她的隔壁。第一天上班我就要干很重的活儿,我要用毛笔抄一大堆规章制度的版面,那些年没流行打字机,制度要上墙,全是人工手抄的。因为有个大领导要去我们那里检查,各单位都要重换墙上的制度,一块版面以三百字计算,一个单位最少也有五千字要抄!我没有时间去想爱情,我抄版面时只不过想了一下她腿上的细毛,就错了一行字,又得重新裱纸、刷色、打格子,再重写!她腿上的腿毛如果有一万根,我就得错一万遍!这样的损失我都不敢去想!第一天上班表现得好。

    后来,我每天的任务就是抄制度版。什么装修设计美术绘画统统不干,因为公司太小,什么大活也接不下来。那个大领导来了后,说我们的制度版好看,就对别的领导说了,别的领导叫手下来看了后,又把他们的制度给我们抄。这样渐渐的我能背下很多的制度,每次的“制度背诵大奖赛”我都拿第一名!奖品是一个结实的竹背篓,里面装着几十本制度大全。馨馨依然每天穿长袖子衬衫,戴着白手套上班,进门时,她总是狠狠地瞪我一眼,把门使劲一带,我的屋子里就震下许多灰尘,所以,下班时,我们都象是从面粉厂出来的一样。因为我们的制度版做的好,很多人向我们学习,但他们不知道我们怎么做出这样面粉厂的效果,就拿面粉洒向头顶。那一年流行这种面粉头。

    我看见馨馨就笑一下,馨馨看见我就瞪我一眼,每天我给她瞪一眼,每天我给她吃一次。以后她一天不瞪我,一天不吃我,我就浑身难受!有人说,这就是贱皮!我也知道啊?可是习惯了之后,再想改就难了。就这样哪怕维持十年,我也很心安,我不想知道馨馨为什么瞪我,也不想知道为什么天气这么热,她还要穿长袖的衬衫,这一切与我无关。在街上,你听见一个人放了个屁,你一定不会冲过去,问他为什么放屁!放的是什么屁!以至于昨晚吃的是黄豆还是萝卜!你不问,因为这些与你无关!

    我关心的是我的毛笔字是否更工整,更象印刷体,因为一位领导对我说要我把字写得象铅字一样才是好!领导的话哪怕再混蛋,你也得认真去按照着做!我的格子打得跟稿纸一样,毛笔字一个也不会出格,这样,大家都喜欢我的字,我就拿了许多的奖金,至于飞白接体气韵生动等也换不来奖金。奖金拿来后,我就去买了许多颜料画笔和油画布。休息时,我拿支画笔在油画布前发呆,我不知该画什么,老是下意识的在布上写出印刷体来。

    但是,有人不喜欢我和馨馨之间没有故事,这人是谁就无关紧要了。要在舞台上,他就是站在前台侧,灯光亮起时,他说出了一段话,灯光熄了,没有人关心他哪儿去了。
他说要告诉我馨馨穿长袖衬衫戴手套的原因,我说我可以不听吗?他说不行,你一定要听!我就问为什么,他就很奇怪的说,为什么要问为什么?大家都会想知道答案啊!他这样说,我就不敢再说了,以免我被踢出了大家。他说,公司失火,馨馨为了救出帐本,冲进冲出,终于保住了帐本,但是她被火烧伤了手和胸部。我说,一个小公司,要那么多的帐本干吗?他说,帐本是证明公司存在的证据啊!没有这些帐本公司哪能存在!你哪能在这里上班!你说你要不要向她学习啊?我说那我要不要也穿长袖衬衫戴白手套呢?他说那就随你喜欢啦,不过现在馨馨的个人问题是拖下来了,组织上认为你是很有前途的,是可以培养的,所以以后呢?由馨馨专人指导你的进步,同时,你们不是打小一起长大的吗?这也是青梅竹马嘛,以后你就多关心馨馨的感情,争取年内把事情定下来!好吧?如果你没有意见就这样定下来了,我向组织汇报一下,这事就定了,我走了,别送了,馨馨在等你。

    我说,等一下,请组织上认真考虑一下,我长得这么难看,会不会影响馨馨同志的英雄形象呢?再说打小一起长大的还有小青、小兰、小红,如果都要在一起,我就会有犯重婚罪的危险!不过,如果,组织上能一起解决的话,我也准备牺牲我自己,侍奉她们四个人一辈子,但是请领导先做做小青小兰小红她们的丈夫的工作!

    他说,馨馨同志好象也没认为你有多丑,虽然我看你也确实够难看的!你就不要推辞了。至于小青小兰小红的事,你倒是提醒我了,组织上会考虑把她们调离这个城市的,你就放心的去吧。你要是再推辞,你的前途就不要考虑了,你的家人也不要上班了!说完,灯光一暗,他就不见了。去哪里了?我不能告诉你,也许你还会遇见他的。

    我回想起这一段,仔细推敲了半天,发现没有掉进自己的陷阱里,应该是真实的吧。但是仍然有人劝我删掉这些,以免有人对号入座,对我不利。我也很犹豫,到底写不写呢?

    我偷偷的观察了一下馨馨,其实馨馨还是很美丽的。她的五官是那种很果敢的清秀模样,有点演配角地下党员的味道,眼睛很大很水灵。想想也不错啊,人长得漂亮,又那么年轻,那就来吧,谁怕谁呢!

    这样一来,我下班后就不能画画了,我要写思想汇报给馨馨看。馨馨虽然比我小,已经是党员了,我把上面的话也写给她看,馨馨叹了口气,说,哪里有过这个人哩?你是不是精神恍惚了?根本就没有过。你现在最大的问题就是分不清什么是真实,什么是你的幻想!

    没有?!没有这个人?!不会吧!馨馨怜惜着看着我,说,傻孩子,所谓的真实就是你为了要接近我,在很多人那里打听我的经历,知道了我的经历后,你发现你很仰慕我,心里开始惦记我了,于是找了这个借口!我说,不会吧!那是谁要发展我入党,还要你来指导我的进步呢!馨馨摇摇头,从袋里掏出一张信纸,赫然是我的入党申请书!分明还是我的字迹!看着我瞠目结舌的样子,馨馨说,因为你的要求很诚恳,才会有眼前的这些!

    这下我开始疑惑了,真的吗?真的!馨馨非常自信非常肯定的点点头。天!我真是精神恍惚了?馨馨拍了拍我的后背,安慰我说,乖孩子,没事的,会好的,别怕,走,看电影去吧。

    于是,我们去看电影去了。
    于是,我们开始了恋爱。

     馨馨说的真实情况是真的,还是我说的真实情况是真的,我很难理解!说过就已经是过去的事了。真实是什么?是描述出来的真实?是那一刻的真实?我刻意去追求的真实就一定是真实的吗?我都说不清这些,何必去找结果呢!

    于是,我们很快就很亲密了。开始有了身体的接触。两个人都是初恋,什么都不懂,什么都得自己摸索,困难还是有的,但是决心也很大,而且都很坚持。

     第一次的摸索是在她的小屋子里。借助幽黄的台灯光,我看见她的右胸部布满了深浅不一,或凝滞或流动的火山岩一样的伤疤,一直延伸到手腕前方。和右边相比是反差极大非常完美的椒乳,精巧而坚挺,一朵粉色蓓蕾骄傲伫立!我被这人间最奇异的美丽惊呆了,双目不断流连在两边,既不忍停止对完美的欣赏又无法不让眼光注视被摧毁的丑陋!可是,我渐渐的竟然只想去看她的左胸,似乎这里隐含着更真实的涵义吸引着我颤抖着抚摩凹凸不平的肌体。馨馨娇吟一声,无力的倒在我的手臂里,双目紧闭,两道泪水无声的滑下,我的脑子里“嗡”的一下,热血直冲上来,我抱着馨馨失声痛哭!心里有些无名的遮盖被猛的掀开,积压的屈辱、无奈、痛恨和狂躁全部奔涌而出!馨馨摸着我的头,唉,你哭什么?

    是啊,我哭什么?
    我有什么资格如此的哭!
    我有什么能力如此的哭!
    我为这被残缺的美丽只能流下我自己的伤痛吗?

    罗丹创作“巴尔扎克”铜像后,曾经为铜像的完美而痛心过,一锤子就把巴尔扎克的手给砸烂了。这是艺术家眼里对完美的认识——就是没有完美。你完美了我就砸损你让你缺憾点什么。艺术作品是可以这样理解的,因为艺术作品是留给人欣赏的,一个活人是没办法这样去理解的——角度不一样了。比如我看见你长得很完美,就一锤子把你手给砸烂了,除非是我一心想进去和政府亲近亲近的或者我实在是和你有莫大的仇恨,要不然就是我疯了。可是,把如此决然相对的两者集中在一个年轻的、对生命有无比热爱的少女的身上,这是上天要给她一点什么大事来做,先磨练磨练她呢?还是根本就是嫉妒呢?

    于是,我们很坚持着这种摸索,在没有人关注没有人在乎的屋子里,我享受着可能被世俗唾弃鄙夷的快乐,我快乐,我幸福,我总是想狂啸起来,我想对世人怒吼着我触摸到的爱情的真意!馨馨的神情总是在告诉我,她随时准备把自己交给我,可是,我要给馨馨残缺的人生最完美的光辉!我告诉她我们一定要坚持到我们共同的一天,绝不自悔诺言!馨馨感激的看着我,把头埋在我的胸前。她说我真的在进步了。

    爱情的来临,让我觉得工作没那么枯燥。我发现工作根本就是一种兴趣,没有兴趣,什么高级的工作也如死水一般 。我开始尽量把这枯燥的抄写制度的工作做得更有人情味!我把版面的底色刷的更纯洁的粉色,我用稍重点和稍轻点的色彩在底色上画上隐隐各种各样的曲线,让底色忽然有了不同的可爱的纹理,我用彩笔把格子打出欢乐的线条!漠漠的制度版竟然有了些尘世的妩媚。客户惊奇的感到好看,可是不能说出好看在哪里!付钱自然更加爽快,业务又开始加多!我开始要不停的加班,一天要工作十三四个小时,有时还要通宵的做!可是我很高兴,当然,我的工资增多了,也是我高兴的一方面,最高兴的是,每晚我加班,馨馨都要来指导我的思想进步!

    在工作室里,两人哪怕一句话不说,哪怕只是偶尔相视一笑,或者有意无意的碰在一起,心里都有满溢而泄的快乐。在工作室里的亲密举动大都是我发起的进攻,而馨馨总是先要假意推辞一番,然后就深深沉迷,老是不肯罢手。
女人的情欲藏得深,爆发得也旺盛。我很惊奇着看见她一点点很微妙却很迅速的变化,馨馨越来越散发妩媚的女人味道,眼睛还是很大,但是上眼帘开始略往下遮掩一些,就显得睫毛特别弯曲又长,两眼总象是含水一样,微波粼粼的,原来瘦削的身材也开始丰满,丰满而匀称。不象我,干瘦还是干瘦,只是骨头里长肌肉。不过,我最大的变化就是照大家说的,我也居然会干净了!我开始收起磨破了的牛仔裤,满是颜料的大麻布衣服,剪了利索的平头,刮去了两腮乱毛,换上的是馨馨送给我的格子衬衫,衬衫我坚持要长袖的!西裤形的苹果牛仔裤,脚上的军靴换成了锃亮的黑皮鞋。我妈乐得合不拢嘴,天天念叨着要跟组织上要房子,还有生男孩比生女孩好等等。我笑了笑,我妈是直爽又罗嗦的老妈,大概把自己吃过的苦要全在我身上找回来的!我爸表面改变不多,倒是很少和我妈吵嘴了,罕见!

    周围认识的人都用善意而狡黠的目光看着我俩,估计是等喜酒等急的!我的同事都尽量的把机会让给我和馨馨,让我们尽量的单独在一起,这点小小的善良可以讲几乎都是因为为了馨馨身体上的残缺,这是一种不可说的默契。我觉得最幸福的不是我,应该是一直在残缺的生活里沮丧灰暗的馨馨。馨馨象是完全换了个人,自信的光彩把她托显得魅力四射,走路时她的胸都是挺的高高的足以让我担心。说话的音量开始大了,眼光灵活而坚定。她的变化让我想到了气功和一些宗教对人的影响。

    这些理论都有可以圆满解说自己的特点,可以把人的心灵彻底洗清后灌入他们对世界和结局的解释,如果是一个空虚的心灵,那么洗清是很容易的事,芸芸众生每日忙碌的是同样的劳作,而且早就知道了自己和家人的结局是什么,对生活在本质上是绝望的,这时候,有一个饱满的激情的思想突然冲进来,哪里会招架得住!统统缴械罢了!在宗教来讲,爱情是另外一个宗教,一个浓缩了语言和动作的宗教,她的激情远远超出宗教的魅力,更直接,而更直指人心!几乎无往不利!所有被教义充斥的心灵,其变化都会出现新的取向,向靠近心灵完满的结局进发,最大的诱惑还是结局的美丽!

    太完美的,总会给我隐隐的忧郁。
    象太绝望的,总会给我希望一样。

    馨馨的父母给馨馨找了个英雄来了。一个曾经在抗击越南的战争中出生入死的英雄。拿命去拼的人,到哪都会让人尊重!我简直不是尊重,而是自卑!

    他身上据说有大小伤疤十一处,左腿的伤最重,已经无法伸直。但是这种残缺和馨馨的不一样,这是让人只能肃然景仰的伤疤,这是只能让我无法抵挡的杀戮!我算什么呢!我算个球啊!他身后是高耸入云的祖国,是凝集了十几万人渴望和信念的巨大力量!我觉得自己是一个还没上场就被流弹打伤的倒霉蛋!面前还有已经冲上来的强壮的敌人,他的枪口黑糊糊的瞄准了我的心脏!他在笑嘻嘻的问我要不要投降啊?

    馨馨的父母根本不管谁在撮合我和馨馨的事情。让馨馨幸福,让馨馨不用为柴米油盐操心,让馨馨享受失去的平俗的快乐是他们期望馨馨应该获得的!感情不在他们的计算之内。在他们的计算之内,也许我只是一个必需的过程,是馨馨完整感情生活里的第一站!至于我是谁,都不重要,只要馨馨曾经喜欢我就可以!他们在无声地逼迫我自动的退出,这样馨馨就连永远的愧疚和怀念都不需要,也许,这个英雄也和我一样,都是第二个炮灰。馨馨的父母以精确到小数点以后几千位的程序在细心保护着馨馨朝着他们所认为的幸福结局前进!

    坚定不移。

    这次他们真的非常的坚决。他们分析如下:第一,和英雄在一起,自然够面子,一辈子都可以头抬得高高的;第二,和英雄在一起,一辈子吃喝不用愁了,国家再穷,也不会让英雄饿着的;第三,英雄年龄虽然大了点,但是身体很好,正好是可以照顾女人那个年纪,对馨馨的心灵是个很好的安慰和呵护;第四,英雄可以把他们都带到首都北京去!第五……

    已经不需要什么第五第六的了。

    如果说这是一篇论文,论点都是很站得住脚的。他们不仅有强硬的论点论据,而且还有坚实的亲情墙做后盾。馨馨的爷爷奶奶姥姥姥爷大舅大舅妈小舅小舅妈大姑大姑父小姑小姑父大姨大姨夫还有小姨小姨夫全体到位。

    一个都没少。全来了。

    我终于见识到当年“上甘岭”战役中的狂轰烂炸的壮观场面了!所有惊涛骇浪般的口水一致攻击的只有一个瘦弱的身影。她死死的守着最后的一块孤岛,什么也不说,什么也不做。

    只是哭。
    无声的哭。

    没办法,很多人就是这样,总是以为自己的观点或者社会的基本观点一定是正确的,一定是有益处的,所以总是喜欢强加于人,硬灌输下去,虽然我也很清楚,他们其实非常疼爱馨馨。然而,连续几天之后,亲人们眼看着馨馨丝毫不为所动,馨馨的姥姥首先发难了。场面很经典很老套,大概不外乎惊叫一声,然后昏迷过去。这招刚引起大家的混乱,奶奶又老泪纵横的往外跑,说要去投河;那边大姑已经开始以头撞墙耳,此处小姨安眠药瓶已横空出世……

   “扑通!”馨馨跪在客厅的正中间。

   屋里一下子静了下来,所有的亲人都看着这个一直让他们特别内疚特别怜惜的孩子,谁也不敢说什么。“我,听你们的就是了。”那声音很细小,仿佛时刻要断下来,又艰难的接了上去。

   “呼……”一屋子的人都松了一口气。

    但是,很多心里并不好受,总觉得对不起这个可怜的小女孩一样,甚至心里有一点愧疚和惭愧。能感到内疚和惭愧总还算有点良心了。

    当然,我不那么认为。
    我认为他们全都是混蛋。抱歉,我嘴没把牢实。

    那晚,馨馨把我叫到她的小屋子里去。这次,我没有从她的后窗钻进去。馨馨拉着我的手坚定的从大门进去,然后在一屋子人的注视下走进她的房间里。

    大家面面相觑。谁也没说什么。

    我也是。
    我想说什么,张开嘴,又不知说什么。

    她的小屋子里,有些闷热。馨馨忧郁的望着我。想要我说出她需要的话。我眼望着馨馨,半晌,眼泪没来由的夺眶而出。一个人在不断说话的时候突然发现自己竟然已经无法说出话来!这是什么滋味呢!

    我总想说些什么。
    我就是想告诉她什么。
    我就是说不出!然而,馨馨却已经明白了我的话。她温柔的用手绢擦去了我脸上的泪水,象一个小妻子,或者小妈妈。

    她第一次主动过来亲吻我的嘴唇。她的嘴唇丰润柔软不大不小,刚好和我的嘴唇外形一样大小,我们的嘴唇本来就是天生要互相亲吻的。她离我稍远一些,仔细的端详我丑陋的脸,她说,你是我见过的最好看的男人,你是我唯一的男人。

    她开始脱自己的衣服,一件一件的脱下,叠好,放在床头柜上,放下去的时候,她的手轻轻抖动了一下。突然,她一伸手把台灯关掉!小屋子立刻陷入了黑暗之中。我还在适应黑暗的刺激,就觉得一个温热的裸体拥住了我,我下意识紧紧抱住了她,我感觉到馨馨这次是很坚定的,我在疯狂的抚摩细滑的女性躯体时,有个念头一直在心里拼命的敲击着我!我答应过馨馨,一定要守到最后!我答应过的!我要做到!但是,这样的意志是非常薄弱的!薄弱到我总是无法控制自己的身体!我不控制了!我为什么要控制!我爱馨馨有什么错!

    啪! 

    等一下,我要想一下!为什么在关键的时刻总是有这一下声音?是我记错了还是我在编写故事的需要!是我被馨馨打了一巴掌还是茶杯被我碰掉地了?然而,确实存在这下声音。我低头一看,馨馨已经完全赤裸在我的怀里!她的脸上流满了泪水!她喃喃的哭泣,是我打掉的杯子,不行。

    什么不行?
    我,我不要你做小人!

    她的意思是我要是真和她来那一下,我就是小人了。我就是先拿通行证去要挟她家里人的小人了!我就不是她心里最美好的情感了!她的情感因为身体的缺陷就要最完美的!我的情欲因为她身体的缺陷就要打道回府了!

    我知道你心里想什么!
    我支持你的想法!馨馨!

    我在她的耳边呵着气说出!我看她因为情欲蠢动而扭动身体!心里有些残忍而兴奋的快乐着。你早晚还是我的,馨馨。我还是起身,离开了这具热乎乎的躯体。

    第二天是清明,馨馨打了个电话告诉我,她要和父母回乡下去扫墓。我说,我也要去扫墓。她说,可惜我们的祖宗没有埋在一起,不然倒可以一起去,就当是踏春了。我说,带着纸钱去踏春也没啥意思的,还是分头行动吧。

    后来,我再也不说“分头”这两个字了。

    我扫墓回来两天了,没见到馨馨上班,我有些急了,问经理,经理说馨馨的父母走的时候说她要三天才回来,为什么要三天?馨馨家的祖坟可比我家的祖坟近多了,可能有其他的事吧,你急啥?多等一天就回来了嘛。

    我能不急吗?

    我不管了。我利用我所有同学的关系,一直把电话打到馨馨老家的村里,好不容易有个醉醺醺的家伙来听电话,张口就说,打你妈的打什么电话啊!俺们正在喝喜酒呢!啪!电话摔上了。

    喜酒!!

    看看天色都快凌晨两点了,我推上我的破飞鸽自行车我去找她去!出了城,路就很难走了,而且天色极黑,好几次,我什么也看不见,很勇敢的一头就栽进沟里去了。趴在沟里,我努力的喘几口粗气,翻身爬出沟来继续赶路。这样跌跌撞撞的到了早上五点钟,我终于来到了她老家的村子里!村里都黑灯了,只有一家还亮灯!我一边忧郁的想着一边向这家走去,我隐约的认定这就是她的老家。刚到院子门口,就听见里面慌乱声音此起彼伏——馨馨!别这样傻!别犯傻!夫妻间都这样的!馨馨!你就认了吧!

    我把车子往地上一丢,冲了进去。

    房间里布置的俗气又喜气,我在门前就被拦住了,几个老拳“噼里啪啦”的落在我的身上脸上,我拼命的叫馨馨的名字。这时我的衣领被一支很有力气的手拉着,我被人提了起来,一看,正是这个英雄。他说,你最好抓紧走,馨馨已经是我的妻子了,我们又没邀请你来参加我们的婚礼,你这算什么?我们已经是登过记的合法夫妻,你这算什么?
我挣扎了一下,发现没能从他手上挣扎出来,就放弃了,然后对他大喊着,你这是犯法的!我证也拿了,婚也结了,床也上了!亲戚朋友做证,我犯哪门子法!

    屋门忽然开了,馨馨站在门里,灯光从她身后射出来,隐约能看见她脸上的泪花还有头上正往下落的血。

    馨馨突然推开了人群,叫大家散开,她说她要和我谈谈,她说这话时语气淡淡的,不过,听的人都觉得寒寒的,我和馨馨走出了院子,我一边走,一边看她,血迹在她的脸上正慢慢干结。

    我的心疼到极点。
    好了,就在这里说吧。
    他们下了药,我,我已经被他给……
    不要说了!我的心里火烧火燎的痛!
    我本来想留给你的,可是,我没留住……泪水奔涌出来,冲淡了她脸上的血迹。 

    我们不能再在一起了。我这身子脏了,我也不能再陪你了。
    我不在乎!我咆哮着。
    我在乎!馨馨突然转身对着我,伸出手慢慢的掀起自己的刘海,她的额角赫然是一道新的伤疤!她的眼睛里,痛苦和绝望凝成了一张网,一张通红的网。

    我为你死过一次了。我痛苦的抱紧她!我要去吻这块伤疤!馨馨颤抖了一下,突然推开了我,坚定的说,别再碰我,我不再是你的人了。从此再也不是!

    你让我把心里的完美继续下去吧!我只剩下这个了。
    对不起!
    实在对不起你!她转身就走进了院子。月光在她的肩膀上投下冷暗的一道弧线,很孤单。

    第二年,馨馨生了个儿子。她儿子身上干干净净的,一点疤也没有,连黑痣都不容易找到。

    这一切,我到现在都不知道到底是真的还是假的。
只知道,我们都还活着。她身上的伤疤依然存在着。 (责任编辑:世外梅园文学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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