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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女孩与男人，相识于公交车上的一点小意外。那天，车上人挺多，男人站着，看车窗外，突然司机来了个紧急刹车，男人没有防备，撞在了站在他前面的女孩身上，还不小心踩了他一脚，女孩疼得皱起了眉头，手里的书，也掉在了地上。男人忙不迭地道歉，帮他捡起了书。女孩微微一笑：“没关系！”抱着书下了车。男人注意到，女孩的头上，别了一只粉紫色的水晶发夹，上面缀着一颗，用一圈水晶拼起来的心。 女孩是一家公司的小职员，白天上班，晚上读书充电。她报了个夜校的学习班，每天晚上都来上两小时的课。 男人是一所大学的副教授，也来到这所夜校，做兼职的讲师。于是，他晚上去夜校讲课时，又看到了那只粉紫色的水晶发夹，和那颗缀在女孩头上的水晶心。 男人对女孩微微一笑，点点头，女孩有些腼腆地低下了头，心里有点吃惊，那个在公交车上，踩了自己一脚下的男人，竟然是自己的老师。 男人教的是中国文学史，在这里，给学生讲古典文学，从文学起源，到《诗经》、楚辞、汉乐府，男人滔滔不绝。文学的魅力，把男人自己，和他的学生，都吸引住了。来这里上课的学生，都是业余时间，来充电的，学生都很用功，上课认真。 女孩也被男人渊博的的学识所折服，开始注意这个满腹诗书的老师。 下课了，男人收拾好书，准备回家。他注意到，女孩一个人，抱着书走在前面，已经是晚上 9 点多了，这么年轻个女孩子，一个人回家吗？他有些担心，走上前去，和女孩打了个招呼，女孩还是腼腆地一笑：“老师好！” “这么晚了，你一个人回家吗？方便吗？我送送你吧！” 女孩莞尔一笑：“谢谢老师！” 女孩的家，并不太远，男人伸手想招辆的士送女孩，但这里不是闹市区，现在又这么晚了，车并不多，偶尔有几辆经过的，也不是空车，于是，男人陪着女孩，在这夜色迷离的大街上，慢慢走着。 女孩叫莹莹，人如其名，单纯得如同水晶，晶莹剔透，纯净而且天真，象个长不大的孩子，一路上，老师长老师短的，跟个孩子一样叽叽喳喳的。 男人是经朋友介绍，来这家夜校做兼职的。白天在学校里，男人无心于老师之间的争名夺利，晋升、评职称，为那几个名额，大家争得打破头，男人实在没兴趣去争这个，所以到现在，他也只是个副教授，但他不在意这个，有这精力去争什么名，还不如来这夜校里，教教这些同样渴求知识的孩子。 “老师，原来学校里，也并非净土啊？也有世俗的勾心斗角，也有书本外的东西啊？”女孩争着忽闪的大眼睛，觉得有点不可思议。 “这种事，哪里都有的，以后，你也会看到的。”男人知道，涉世未深的女孩，不会懂这些的。 男人抬起头，看天上皎洁的月儿，在云层中若隐若现，随口吟了一首小诗：“明月托云生，夜静星空朗，梦闻伊人语，思绪万里长。” 女孩睁大了眼睛：“老师你真行！诗歌你张口就来的？怎么我就那么笨？一句也不会？老师你教我作诗好不好？” 男人笑笑：“我是学这个的，又靠这个吃饭啊。两句诗不算什么的，也就你大惊小怪的。其实，诗歌也是一种岁月的沉淀，有了一定的学识，一定的阅历，才能写得出好诗的，好诗也是要经过时间的锤炼的，那些诗经、楚辞、汉乐府，还有唐诗、宋词，都是经过了上千年的岁月，沉淀下来的精品，所以，我喜欢中国的古典文学，那是五千年华夏文明的精髓啊！”谈起文学，男人又开始滔滔不绝了。 女孩静静地听，听男人赞叹文学的美，心里好佩服这个老师，如此的博学多才。 分手的时候，男人自己也觉得有点奇怪，平时在学校里，除了讲课，自己不是很爱说话的，怎么今晚面对一个陌生的女孩，自己说了这么多？ （二） 以后，女孩每天晚上都按时来上课，下课的时候，都会站在教室外面，等老师送她回家。 有时，男人想招辆的士，女孩却说：“老师，没有多远的路，走走吧！我喜欢听你在路上给我讲课！” 于是，这段回家的路，男人对女孩谈自己对文学的见解，也从诗词歌赋，谈到人生哲学。女孩总是惊叹于男人很独到的见解的观点，这个男人，有着敏捷的才思，过人的智慧，他身上散发出来的，那股浓浓的书卷气，深深吸引着女孩。女孩也从男人的言谈中，了解到男人在现实中的压力和不得志的苦闷，这个男人，不知不觉，走进了自己心里。 女孩永远是温温柔柔的，对世事一无所知，对人也毫不设防，把老师的话，总当成圣旨。站在女孩身边，男人能感觉到那种心灵的纯净，如同水晶一样的透明，面对这个单纯如水晶的女孩男人忘了工作的压力和现实的苦闷，放松了心情，畅谈着自己最喜爱的文学与人生，这一段短短的月下畅谈，让男人感觉到那样的轻松与自在。 慢慢地，男人也感觉到了女孩对自己的依恋。这个对自己毫不设防的女孩子，什么都愿意跟他说，白天单位里，发生什么事，今天心情好与不好，甚至中午吃了几块肉，都会跟老师报告。女孩什么也不会掩饰，一颦一笑，都写在脸上，总是让男人感觉到，一缕纯净的阳光，照在自己心上。 这天晚上，女孩到家了，却不肯进去，站在月光下，看着男人，男人感觉到了什么，轻轻一转身，准备离去。 “老师，我，喜欢你！”女孩咬着嘴唇，轻轻地说。 “傻瓜，我是你的老师！” “我不可以喜欢老师吗？”女孩睁着一双晶亮的大眼睛，还是一脸的天真。 “你还是个孩子，而我，我比你大很多，而且，我有家的，我的妻子，在另一个城市工作，我们长期分居。”男人的神色，有些暗然。 “老师，我知道，我不在乎你有多大，也不在乎你有没有家，我只是喜欢你，你是我所见过，最特别的男人，我欣赏你的才学和你的个性，还有，你是除我家人之外，第一个对我好，关心我的人，跟你在一起，我觉得很踏实，很开心，你给我安全感。老师，如果你愿意接受我的感情，我会好好对你的，我不要你的回报，我只想好好爱你一场！”女孩一字一句，轻轻地说 “不行！你还是个孩子，我不能伤害你！” “老师，我 22 了，不是孩子了！” “在我眼里，你永远是孩子，我也只能把你当孩子！”男人说完，一转身，消失在夜幕中。 （三） 第二天，男人上完课，看到女孩还是抱着书，站在教室外面等他。 “老师，你不送我回家了吗？”女孩有点怯生生的，象个做错了事的孩子。 “我今天有点累，你自己回家吧！” “老师，我一个人回家你放心吗？不怕我在路上遇到只大灰狼，把我叼走了吗？”女孩歪着头，有一点的任性。 男人叹了口气：“走吧！”女孩微微一笑，又象个孩子一样跟在他身后。 男人伸手招来一辆的士，女孩迟疑了一下，还是顺从地上了车。 一路上，男人不说话，女孩也不敢开口，她害怕会惹老师生气。 汽车上的收音机里，传来那首老歌，歌声幽幽的： 我用自己的方式 悄悄地爱你 你是否为我的付出表示在意 我用这样的执着 柔柔地对你 你是否为我的期待满怀歉意 。。。。。。 女孩到家了，默默地下了车，男人犹豫了一下，也下了车。 “老师，你今晚不高兴，我惹你生气了吗？”女孩还是怯生生的。 “傻瓜，老师怎么会生你的气？没有！我只是想跟你说，对不起，我不能接受你的感情，你还太小，很多事你不懂的，你还年轻，还有很多很多的机会，而我，我是不配拥有玫瑰的！” “可是老师，你也是向往玫瑰的，是吗？” 男人心里一惊，这个聪明的女孩，她看出了自己的矛盾与内心的挣扎，看出了自己用理智堆砌起来的那道防线，并不牢固，正在一点一点瓦解，好一个聪明而善解人意女孩，男人只能暗暗叹息。 男人看看女孩，长长的头发，大大的眼睛，小小巧巧的身材，浑身散发着青春的活力。一双晶亮如水的眸子，温柔地看着自己，这个水晶一样的小可人儿，有什么理由不喜欢她呢？ 男人的心里防线，一点点瓦解，感情的诱惑，自己同样难以抗拒。可是男人也明白，水晶是易碎的，他好害怕，自己一不小心，还是会打碎了这水晶。 “老师，莹莹爱你一生！”女孩轻轻地说，两行晶莹的泪珠，从脸上滑落。 看到落泪的女孩，男人心里，隐隐作痛，他叹了口气：“莹莹，不要许一生的承诺，人的一生，是会发生很多变故的，你太年轻，不懂人生，你也不懂爱情的，喜欢我也许只是你现在一时的冲动，等你慢慢长大，慢慢成熟了，你会明白的。好好去找个男朋友吧，我太老了，不适合你！” “可是老师，我不要男朋友，我只喜欢你！” “十年后，你再来说爱我吧！也许那时，你才能懂爱情！” “那么老师，我等你十年，可以吗？我愿意等你！” “也许用不了十年，你就能忘了我的！时间是可以冲淡一切的！”男人想用冷漠，来拒绝女孩。 “老师，我不会的，我爱你到来生！”女孩除了单纯，还有点执着，真的象水晶，纯净、透明，还很坚硬。 （四） 男人辞去了夜大讲师这个兼职的工作，他明白，每天面对女孩，自己会受了不了感情诱惑的，他害怕自己的情不自禁，最终还是会打碎了这块水晶。离开是他唯一的选择，他不能做，有违良心的事。 男人自己向学校要求，把他的课每周加了十节，工作量加大了，男人便整天忙，他想用繁重的工作，来使自己忘了女孩。 晚上，他一个人坐在灯下备课的时候，还是会不由自主地想起女孩，想起她晶亮的眸子，晶莹的泪滴，总忘不了她老师长老师短的，象个孩子一样跟在自己身后的样子，那一缕纯净的阳光，曾经温暖过自己的心。 离得远些了，水晶从他的视线里消失了，但男人依然忘不了女孩，于是，他用笔来渲泄自己的情感，把这个水晶一样的女孩，写进自己的诗里，每天写，每天写，诗稿越写越多，积了厚厚的一叠，却从不发表，也不给别人看，水晶，只能在自己心里。 男人写了半年的诗，他依然在牵挂女孩，不知道她怎样了？半年的时间，从她的生活中消失了，有没有让她忘了自己呢？他太想这个女孩了，却不敢见她。 这天男人在学校里加班，写篇论文，写到很晚，他一个人走在回家的路上，不知不觉，就来到了那所自己曾经熟悉的夜校。 男人看看表，还没到下课时间，他突然产生了一种冲动，想远远地，看看这个让自己魂牵梦萦的女孩。他来到女孩的教室外面，却没有看到那个熟悉的身影，男人有些奇怪，难道她不上学了吗？ 第二天，男人找到了曾介绍自己来这里做讲师的夜校的朋友，向他打听女孩的情况，朋友去学生处找来了女孩的资料，女孩退学了，就在半年前，自己离开的时候。 “退学，为什么？”男人不解。 “生病！白血病！”朋友说。 “啊？”男人大吃一惊，从资料里，找到了女孩的电话。离开学校，他用颤抖的手，拨通了电话，现在，女孩的健康，是他最关心的，他想知道，女孩好了没有。 电话里传到一个中年女人的声音，男人说他找莹莹，女人说莹莹不在家，在医院住院呢。 男人问到医院的地址，放下手机，伸手招了辆的士，就往医院赶，赶到医院，问到女孩的病房，就一头冲了进去。 女孩躺在床上，还是那么瘦瘦小小的，睡着了，在打点滴，长长的睫毛，盖在眼睑上，还是那张稚气未脱的脸，只是，长长的头发，没有了，男人知道，一定是做化疗掉头发了，看到女孩这个样子，男人心如刀绞。 男人对女孩的家人说自己是莹莹的朋友，家人告诉他，莹莹在半年前检查出患了急性白血病，断断续续的，治了半年，但没什么起色，医生说她，最多还有三个月的寿命。 男人象是被人打了一闷棍，感觉自己，痛得肝胆俱裂。从来不知道，会有这么个结果，她还那么年轻呵，虽然自己离开了，但水晶，还是快要碎了。 男人呆呆地坐在病床前，看着这个刻入自己心底的女孩，无限的怜爱与疼惜，在他心里升起，只要女孩能好起来，自己一定不再拒绝她。 女孩醒了，看到男人坐在自己身旁，有些吃惊：“老师，你怎么来了？” “莹莹，对不起，我现在才知道你病了！” “老师，我以为你生我的气，不想再见我，所以你一声不响地离开了学校，我以为这辈子再也见不到你了。” “莹莹，对不起，我不应该离开的，只要你能好起来，我再也不离开你了！” 女孩微微一笑：“老师，只要有你，我什么都不怕！” （五） 男人向学校请了几个月的长假，丢下工作不管了，每天都去医院陪着女孩。他想在这最后一点有限的时间里，尽可能多陪她，让她年轻的生命，享受一点她应该有的快乐。何况，自己是那样的喜欢她，和最心爱的人相比，世俗的眼光，他不屑一顾，随别人说什么去吧，他只要他的莹莹快乐，莹莹比什么都重要。 男人每天给女孩讲笑话，逗她开心，带她去医院的花园里晒太阳，晚上，陪她看月亮，为她吟诗。在男人面前，女孩又恢复了往日的笑声，还是喜欢老师长老师短的，还是那个长不大的孩子，还有着孩子的顽皮与任性。 女孩的父母看到这个突然出现的男人，能让女儿开心地笑，能让她每天乖乖地吃药，也就不多干涉他们。女儿的生命，已经进入倒计时了，她剩下的日子，能用秒来数了，只要女儿快乐，别的什么都不重要，就让她开开心心地过完这最后的日子吧。 看到女孩温温柔柔、乖巧可人的样子，永远象个孩子一样单纯而天真，男人的心，撕裂一样的疼，这是花一样的柔枝儿啊！这就是一个即将凋零的生命吗？男人暗暗向上苍祈祷，希望奇迹能在女孩身上出现，希望花儿不要凋零，希望水晶能永远那么耀眼，也希望自己能给女孩希望和信心，因为自己对她，是那样那样的不舍与牵挂。 男人把自己这半年里写的诗，都带去给女孩看，他知道，现在不给她，以后也许没有机会了，其实在半年前，自己就不应该拒绝她的，白白错过了半年的时间。 女孩也明白了，男人是爱自己的，沉浸在爱情中的女孩，有了喜悦与欢笑。只是，摸摸自己没了头发的脑袋，女孩会有一丝的暗然神伤。有哪个女孩子，是不要漂亮的？ 男人安慰她：“莹莹，等你病好了，还是可以留长发的，我给你买各种各样的水晶发夹，你还是那个，漂亮可人的莹莹。” 女孩幽幽地说：“老师，我知道自己不会好了，我没有多少时间了，这段日子，你天天来陪我，跟你在一起，我很开心，这是我今生最快乐的一段日子，但我知道，只是因为我病了，你才肯来看我，你只是可怜我？你心里，喜欢过我吗？” 男人轻轻握住女孩的手：“莹莹，我爱你！只是我到现在，才知道自己对你的感情，你一定要为我好起来，我离不开你！” 女孩微微一笑：“老师，能得到你的感情，我也不枉此生了，总算没有白活一场，只是老师，我不能等你十年了！”大颗的泪滴，悄悄地从女孩的脸上滑落。 男人为她擦去眼泪，“莹莹，对不起，是我不好，我不应该说什么要你等十年的，在半年前，我第一次送你回家的时候，就喜欢你了，我不应该拒绝你的，白白浪费了半年的时间，我应该在这半年里，好好陪你，让你开心的。现在，你好好治病，等你病好了，我带你出去旅行，我教你作诗，我离婚娶你，我用以后的人生，天天陪你！” 女孩轻轻地，从病床旁边的柜子里，拿出了那只自己戴过的水晶发夹，“老师，留给你作个纪念，以后我不在了，让它替我陪着你！” 男人心里酸酸的，有种想哭的冲动。 奇迹还是没能发生，女孩的病情，一天天恶化，身体也一天天虚弱，她醒着的时候，总是温柔地看着老师，握着老师的手。对这个男人和这个世界，她有着太多太多的不舍与牵挂。 看着女孩一天天憔悴，男人心痛万分，却无能为力，眼睁睁看着这个小可人儿，一点点离自己远去，看着纯净的水晶，还是在一点点地碎裂，男人感觉自己的心，也在一点点碎裂。 在一个雨夜，女孩悄然而逝，睡着了便没有再醒来，看到医生给女孩盖上白被单，男人有点不敢相信这是真的，一个那么年轻鲜活的生命，就这么消失了，男人觉得，有点恍如隔世。 女孩被推走了，看着空空的病房，男人的泪，汹涌而下。 女孩的父母把女孩的遗物交给他，一张粉紫色的贺卡，和一盘磁带。 男人打开贺卡，看到了女孩的字：老师，莹莹爱你到来生！ 看着女孩娟秀的字，看着那只粉紫色的水晶发夹，男人悄悄地落泪，这辈子，他都忘不了这个水晶一样的女孩，和那颗，纯净透明的水晶女儿心。 这一段，值得他珍藏一生的水晶之恋，留给他的，也只剩下了回忆。 男人打开小录音机，放进磁带，里面传来幽幽的歌声： 我用自己的方式 悄悄地爱你 你是否为我的付出表示在意 我用这样的执着 柔柔地对你 你是否为我的期待满怀歉意 。。。 (责任编辑：世外梅园文学网)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