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掘金者

时间:2010-07-25 22:29来源: 作者:刘沁 点击:
泡杯清茶,燃支檀香,咀嚼纯纯的文字,你想起了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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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夕阳西下,天空仍亮堂,但街灯亮了。  
   我在熙熙攘攘的大街悠然漫步。其实,我并不喜欢在人来人往的人群中穿插,更不喜欢在人涛涌涌的商场里,东瞧瞧西看看,我只喜欢到公园漫步。 
   我不喜欢购物也不会购物,所以绝少在没有太太的授权或陪同下购物。她说我最不善于和人打交道,脸皮薄好说话,又傻又窝囊,老实巴交像个木头而脑袋如一锅粥,总让人占便宜。对于太太的奚落和指责我并不脑怒,这确实是我的缺点,但是我不会改,这牵涉到我的脾气和风格。任何时候我避免和任何人争执、拉扯,纠缠而脸红粗脖子。我宁可吃亏。我的宗旨是小事可以胡涂,大事不胡涂就得了。这有益于修身养性。 
   太太今晚应旧同学之邀赴宴去了,这意味着今晚家中无饭开,我得自行解决。她明确指出有两条路可选择。其一,自已下碗方便面,快捷妥当。其二,到外面吃,爱吃什么就吃什么。我盘思着,她的第二个建议较可取,但遗憾公园里没有饭馆,惟有上街了。 
   商场,商店我不屑一顾,因为我的目的是喂饱肚子不是购物,再说,我没有私自购物的权利。我努力觅寻合我心意的北方风味饭馆。我想吃葱爆羊肉和银丝卷。我酷爱羊肉而太太厌恶羊肉羶味同时我喜欢面食而太太不喜。机会难逢,更待何时?
   我走过赛马会投注 站。通常,赛马日挤的水泄不通的人群不见了,说明赛事结束了。我裹足望了望,只见十几个马迷仍木然呆立凝视着赛马结果,而清洁女工则忙于清扫撒满一地的投注废票。我非常清楚也非常明白,这些废票在几个小时前还是真金白银的钞票,马迷们就这样让清洁女工把它当作连厕纸都不如的废纸一样,一筐筐扫走。
   在熙熙攘攘的大街,忽地,一位男士与我撞肩而过。我蓦然回首,他却轩然笑笑朝我而来并紧握我的手。我惊异,因为我不认识他。我的第一感觉是这人脸上的八字眉怪怪的。他那股热情仿佛我们曾经一起走过草地,爬过雪山,是出生入死的老战友。
  “老李呀,我是阿陈呀!”他一见如故怡然笑,我却一脸发蒙。虽然他说的‘李’ 很含糊,但我还是听的很确确。心想,他认错人了。
  “我不姓李,我姓刘。”为免尴尬,我含笑解释。他不以为然,一阵惊讶又一阵惊喜后,那股热情继续加温,恍若我们在天安门城楼上又会面了。
  “你看,你看,我怎么胡涂的把你的姓给忘了呢?真是的,我认识你的,我们是老朋友呀!”他粲然笑,而我依旧一脸发蒙。我们尺尺相对。他漫无边际的东拉西扯,期期艾艾的话里不知说什么,而我却傻兮兮,两腿似绑着铅块木然垂手而立。茫茫中,我隐隐约约似有第六感,感到他有点面善。可能他是旧同学,也可能是朋友,也可能是朋友的朋友,惟有牵强对着他的八字眉迎笑。
  “刘先生,我真惨呀,惨呀!……”他一脸的笑容幡然挂满沮丧和伤感,他哽咽着,“我什么都没有了,家里人也没了,完了,一切都完了。”他说的凄惨令我对他深表同情和难过,但他为什么惨,为什么家人没了,为什么一切都完了却只字没说。他又一声长叹短吁,“……我,我到现在还没吃饭呢,你能……”他突如其来的言语令我惊诧而懵懵,难道他饿了一天?可现在不是过草地爬雪山的年代也不是六十年代的饥荒年呀!饥饿怎可以发生在认识我的人身上呢?我随即邀请他到饭馆喂饱肚子,但他婉言谢绝我的邀请。
  “借少许钱给我,以后一定奉还,行吗?”他说的凄凉令我心痛。借少许钱不是大问题,助人为乐嘛,立马掏出钱包。说时迟,那时快,他以迅雷不及掩耳,犹如小偷硬从我的钱包抽走两张百元钞。幸好没抽上我的大钞和金光闪闪的信用卡,那可是金卡呀!
  “你这是干什么?!”他的不文举动令我我惊愕而脸皮倏地收紧。我很不悦,紧抓钱包。他那犹如画了个大八字的脸庞依旧盯着我的钱包似不满足,但眼神滞滞。就在这一刹那,他那大八字在迷茫中唤醒了我,让我想起了他,原来我们是同学。记得,多年前他还是风头很劲的人物。事隔多年,他的模样老沉了,肤色黑了,脸色憔悴,眼神蒙胧,额头上的皱纹更清晰而脑袋瓜挂着稀拉的银发。
  “你骗人!你不姓陈,姓赖!你是赖XX!”我遽然的话音似呵斥小偷,顿时令他慌失失,两眼转向大街游戈。其实我完全可以疾言励色指控他偷窃,但我没这样做。我不想和他拉扯,纠缠,更不想报警,这并非了不起的大事,何况我认得他,又是同学。我想,他大概急需要钱才不得己这样做。算了,绷紧的脸瞬即松弛下来,他也悄然消失在熙熙攘攘的人群中。
   我百思不得其解,赖XX怎么成了这样子。他曾是我们同学中被誉为最成功的商人,威风八面,没人不认得他。曾记得,在亚州金融风暴前的一次校友聚会中,他以校友会主席兼顾问的身份向赴宴的校友们发表过慷慨激昂的讲话而获得校友们的热烈掌声。那时的他,西装笔挺,既潇洒又洒脱。而他太太,花枝招展,风度翩翩在主席台上忙碌为获奖的幸运儿颁奖。但是金融风暴后听说他生意失败而破产,至于怎么会破产,无人知晓。从此,没人再议论他,也没人再想起他。他好像在这个世界里消失了。
  “刘先生,我们到前面那家饭馆聊聊,好吗?”阿赖乍然再次出现在我面前并笑嘻嘻再次拉着我的手。我心里很明白,他根本不知道我是谁。这不奇怪,我是籍籍无名的人物,不似他是人人崇拜,谈论的人物。我蔑视他一眼,甩开他的手,不答理默默独自往前走。但他死乞百赖再次使出老战友的热情,又拉又拽。其实,我完全可以摆脱他,但我没那样做。我不想做的太绝、太无情,这不是我的脾气和风格。我想,他只不过穷困潦倒而己,无非贪图一餐饭,并非拿刀枪的匪徒,再说,我也很想了解他,他怎么会变得这样子?
   我恍恍惚惚被阿赖拉进饭馆。甫坐下,他熟练地手一挥,动作很帅,俨如大豪客。叫一声,伙计!来卡斯柏!我表示不会喝酒,他却悠悠笑,“我喝,我能喝,不管什么酒都能喝。国产的白干烈酒,法国的白兰地,英国的威士忌都行。过去我只喝金花X.O.,很醇,很对我的口味。”他咕咚咕咚喝完一罐又一罐,仿佛多年没碰过啤酒。“今天见到你真高兴,想吃什么?别客气。”他说的很坦然,宛如宴请多年未见的老战友,而我内心却更加蒙蒙。
   我开始后悔。我思忖着,我为什么要了解他呢?他又不是新闻人物。再说,我又不是特工,更不是神探,真多事。我又一思忖,他生意失败破产管我啥事?我原来想到北方风味的馆子吃葱爆羊肉和银丝卷的构思成了泡影,现在却迷迷糊糊被他拽进这馆子吃又肥又腻的食物。他肚里装满了啤酒而我肚里却装满了憋气。我很想离去,但他的热情叫我无法离去。我再一思忖,虽然他的一举一动令人有股莫明的厌恶,但对我的态度却很恭恭敬敬。算了,既来之则安之。幸好这馆子不算很高档也没有金花XO供应,否则如何收场?
   我们默默相对,片刻,阿赖肚里已灌满半打啤酒。他一嘴油渍,满口酒气,吊根香烟活像个小丑,与多年前的潚洒,风流倜傥判若两人。 
  “你怎么知道我叫赖XX?”他脸如酡色,白眼珠里爬满犹如蜘蛛网的血丝,吞烟吐雾,醺然笑问。
   我想,我遇到你是第一错!我告诉你我姓刘是第二错!我戳穿你叫赖XX是第三错!我懵懵地被你拉进这饭馆是第四错!我再苯、再傻、再胡涂的如一锅粥也不能继续错下去了,因此,缄默不语。
   尽管阿赖的舌头有点僵硬,但酒兴和酒劲使他宛若灌满了汽油的摩打,嗡嗡不停打转。他摇头晃脑,心安理得。没料到自已还有一定的知名度而满意地痴笑。旋即摆出大侃特侃的架势,“嘿,我赖XX想当初何等威风!住半山豪宅,架劳斯莱斯,身家几亿。我的朋友,同学每天都跑到我在金钟的写字楼排队等我接见呢。我不知帮过多少人!”须臾,他脸色一沉,喝了口啤酒,从钱包里掏出张名片和三个信用卡给我看。名片上印着:XX(国际)有限公司主席赖XX。信用卡都是金卡,但全过期了。“哼,我现在这个样子,我的那些朋友和同学个个都跑到那里去了?!”他忿忿,“没关系,十年后我将又是一个好汉!”
   出乎我意料之外,阿赖却像竹筒子倒豆子般毫无顾忌地什么都说。这时,我反倒很乐意听他漫无边际,东一榔头西一棒子的故事。我虽然不能肯定他是否在胡说八道,但说的颇有趣味性。
   “你知道吗,我是怎么发?迹的?”阿赖凝视我说。
   我心想,我怎会知道。我还想,我们虽然是同学,但不是一个系,又不同一届,彼此根本素不相识。如果不是校友聚会上他在主席台上那慷慨激昂的讲话,我还真不知道有位曾经风光一时的同学呢。
   话说 阿赖刚移居香港时,一家住在某木屋区的木屋,以后木屋被清拆便搬到安置区。当他在香港住满七年成为永久居民后,他们一家获得政府的公屋。阿赖一直在某电镀厂打工,而他太太是位车衣工人。
   中国大陆改革开放不久,阿赖辞去了工作,和许多人一样当上了没有办公地点只有联系电话,没有本钱只有精美名片的‘皮包商’到内地闯天下。他的一身不再是脏兮兮的工作服,而是打着领带的西装。他深信,这是发达致富的绝好机会。他的豪言是:我不能在花花绿绿的世界里打一辈子工。我要做老板,并且是大老板。我要享尽美好的人生。他跑遍了各省各市,由于没有人际关系,一年来一无所获。所幸,在生活上他可以完全依赖太太车衣的收入。
   在一次偶然机会下,他见到在XX省工作的一位同学。在他的穿针引线下认识了负责进出囗公司的小干部。他掩盖不住内心的激动,频频宴请他们吃饭。从香港带时髦的衣物,精美打火机,色情刑物等。从免税店买法国‘人头马’V.S.O.P.白兰地和进囗香烟等等用来送礼。阿赖扬言,他敢于把钱化在用的着的人身上,那怕耗尽自已的储蓄甚至借贷。一次不行再来,再不行再来。他终于和XX省的进出囗公司混的烂熟。
   阿赖和XX省进出口公司 做成的第一单生意是为他们推销掉三个货柜几乎霉烂的劳工手套。他跑遍了香港,九龙的大大小小洋行,腿都要跑断了。他苦苦涩笑,明知道赚到的钱根本弥补不了开销甚至蚀本,但他坚信这是好的开始。这单生意的完成使他和XX省的进出囗公司建立了良好的关系。
  “我赚到的第一桶金是什么生意?”阿赖总爱痴笑问我,并且要我猜。我心想,鬼知道。他傲岸灿然一笑,“是给XX省进口日本松下的电冰箱压缩器。”他说起这单生意时有一阵一阵的快感。因为这单生意是他从香港某公司抢夺过来的。“一个具规模的公司竟敌不过我,因为我有一位有权有势的高官做后台。你信吗?”他又再次眯着眼问我,我依旧缄默不语。他咕咚咕咚大口饮啤酒,霎时精神亢奋,又嚷又笑,“钱!钱!钱!钱就是硬道理!”他昂首不时环顾四周,犹如一只好斗的公鸡,“我赠送三辆高级骄车给进出口公司。我送劳莱斯金表给高官并在香港的银行给他开了个美金户口。我请十几人到澳门玩。他们要到赌场,我每人给三千元赌本,赢了是他们的。他们想见识洋妞‘波斯猫’,我带他们到桑拿浴室。我请他们到香港,带他们到赌船,夜总会,个个不知多开心。我请他们到东南亚旅游,个个对我千谢万谢。”阿赖愈说愈兴奋,兴奋的不能自我。
   “你这样做不是要落很重的本?”我诧异问。
   “没错,但回笼的钱比付出的钱多了一个零。”阿赖怡然自得,“何乐而不为?生意犹如滚雪球,越滚越大。几年里我竟成了大商家,我自已都难以置信。你信吗?”
   “难道你没失败过?”
   “有,怎么没有。”阿赖猛吸了口烟,闭上双目,若无其事。“我曾经走私日本二手电单车,共八个货柜。由于和内地没配合好被充公,损失七百万。”
   “走私?”我惊骇问,“那是犯法的呀。”
   “做正途生意既费时又费事还赚不到几个钱,没意思。”阿赖烟酒不离,兴致勃勃,“我不仅走私日本二手电单车,还有家用电器,电冰箱的压缩器,甚至高级轿车,都是一个货柜一个货柜走的。我有门路,有后台,白道黑道全认得,怕什么?”。   阿赖津津乐道,如痴如醉回想着他那美好的黄金年代,就像狗拉了一泡屎,撒了一泡尿,不停回头闻了又闻,嗅了又嗅。
   阿赖沾沾自喜,在X市有个大写字楼,请了不少员工,另外,还有间别墅。他直言不讳,那间别墅是他金屋藏娇的地方。他很坦然表明,有高官作后台,什么事都好办,向银行贷款不是件难事。他本来已规划好起一间酒店。说到这里,他情绪高涨,血脉贲贲。但天有不测风云,在没有一丝一毫的征兆下,高官因贪污腐败被依法逮捕。说着说着,他像挨了一鞭子,顿时一脸惘惘,昂首长叹,欲哭无泪。他在内地的一切也顿时化为乌有。他的神态倏地俨如摊死的鱼   。
   这时,却使我想起了大走私犯赖昌星。他们都姓赖,只是纯属巧合而已。但两人的性质没什么差别,只是大小不同而己。
   虽然,阿赖在内地的损失极惨重但还不是最致命,真正给他最致命的打击是亚洲金融风暴。他忆说,当时他手中持有八层半山豪宅,都是在九五,九六年高价入市准备炒卖的,时值近两亿。不仅如此,他在股市中还大手炒卖恒生指数期货。一场风暴就像一股强劲的台风把他连根拔起,摧毁了。他耷拉脑袋,幡然哭泣,犹如垂死的蛤蟆,样子蛮可怜的。   
  “如果你能早早收手就好了。”
  “收手?我从来就没想过收手,直到现在我也没想过收手。我要重整旗鼓,再战江湖。”阿赖骤然说而令我震惊。我想,你己一贫如洗了,不收手还能干什么?难道在大街上像拽我一样再拽个毫不相识的人?
  “你太太呢?”问道。
   阿赖打了个冷怔,惊异地瞧着我。朦朦胧胧的眼神好像说,你怎么问这样古怪的问题?
  “卖了,卖到美国了,连孩子一起都卖了。你不问我都差不多忘了。”他一脸颓唐,像连做了三次爱,有气无力说。
   我顿时浑身打了个激灵,心想,他怎么这样说话。现在是讲人权的时代,不是美国的林肯先生还没当总统的年代呀,天下竟有如此荒谬的事?
  “老婆前些年带着孩子跟一个富有的老头跑到美国去了。”阿赖抹抹嘴,狠狠吸口烟,“那老头比我们大三十岁,名副其实的老头,如果他还没死,现在应该八十岁了。这老家伙还算有良心,给了一笔钱作赔偿,就算卖给他吧!谁也不欠谁,来个双赢!”他咕咚咕咚喝了第十罐啤酒,霎时又中气十足,“光棍一个不错呀,多自在,多自由!这些年来,我享尽了人间荣华富贵,享尽了天南地北的美色,固中的滋味难以用语言表达的。”我遽然发现,他额上深深的皱纹和八字眉好像在他脸庞上刻了个“王八”两字,很滑稽,而他说的话也同样滑稽且语无伦次。“从最北的黑龙江到最南的海南岛,最东的江浙到最西的黄土高原的二奶我都包过。最长的一年,最短的只三天。”他似醉非醉,打了个饱嗝,腆了腆肚皮,阴阴笑,“你有兴趣吗?我是识途老马,有门有路。三十六洞的仙姑,七十二路的英雌,什么身材,什么体型我都可以给你找到。绝对不会少一寸,多一磅!我不吹牛,我的经历和经验足够写一本畅销书!”
   阿赖愈说愈来劲,手舞足蹈,上窜下跳,亢奋的像个动情的猴子。他同时又像个能说会道的推销员,滔滔不绝,不厌其烦地向沉默寡言,不点头也不摇头,只会偶而笑笑的我推销他的奇遇产品。我察觉到周围顾客的眼神凝视着我们,我想,他们一定把我们当作一个是疯子和一个是傻子了。
   饱听了阿赖有声有色,趣味性十足的故事,我示意该结束了。但阿赖腰一挺,再次腆腆肚子,仰头一笑,“王八”两字底下沙沙声又透出有更精彩的事没说。
“不瞒你说,我是什么世面都见过的人,有什么事我没经历和玩过?”阿赖喝了口啤酒,再吸口烟,气定神闲,声音沙哑,“现在年纪大了,不再炒这炒那了,太费神。生意也懒的做了。近来也少到澳门,我的贵宾卡很久没用了。”他又从钱包取出一张澳门娱乐公司的贵宾卡。我一看,贵宾卡很精致,但己过期很久了。他收回卡,洋洋得意,“赌百家乐是我的强项,我曾一宿赢了五百万。你信不信?”他又问我。我想,我信又怎样?不信又怎样?他拍了拍胸膛,口沫四溅,“但是,我对赌马始终情有独锺,我有这方面的天份,有三十几年的经验。我曾赢难度极高的三T,派彩高达一千多万!这可不是随便乱说的。你信吗?”
   我直发噱,因为他的表情使我想起了美英攻打伊拉克时,在电视新闻中经常露面的叫着“搞笑阿里”的伊拉克新闻部长萨哈夫。他们颇相似,只是一个是幽默型而另一个是激昂型,深怕人不知。
  “我不和任何人说我的赌马经验,特别是我的心水马,更不会和他人合作,历来如此,肥水不流他人田嘛。”阿赖神秘兮兮,伸长颈脖子,酒气加烟味的臭嘴对着我耳边,“你是例外。”虽然我拼命躲他的臭嘴,但他那天方夜谭的狂言乍然又使我有受宠若惊的意味。
  “我有横财运可惜难聚财,这是我命运中最大的盲点。”阿赖指指自已的八字眉,扬言懂相术并颇有研究坦然说。“你没有横财运但能聚财,不会发大财只会发小财,这是你的盲点。”他打量着我并指指我的双眉,鼻子,嘴,双耳,很肯定地说。“如果我们俩合作便能相辅相成,取长补短。我们将所向披靡,战无不胜!”他咳了两声,再吐几口烟,喝了口啤酒,润了润喉,“多年来我一直在大街上寻找像你这样面相的人做伙伴,一直未寻到。皇天不负有心人,今天终于寻到了,真是有缘千里来相会啊!”他说的认真但我听的肉麻。我噗嗤一声笑,差点把饭喷出来了。 
  “今天下午跑马,我把刚从社会褔利署领到的三千多元失业综缓金,全落注到最后一场的三重彩。”说到这里,阿赖猝然一脸沮丧,捶胸顿足嚎啕,叫的很凄惨,“两匹马跑出来了,可第三匹马却映像仅输一个马鼻呀!一个马鼻使三十几万的派彩见财化水了!”他悠长悠长地叹了口气,幽咽着,“命注定我需要像你这样的人来辅助,当然你也需要我这样的人来辅助。”他又喝了几口啤酒,再点上一支烟,调整回情绪,精神为之一振,“如果我的横财命和你的聚财命一结合,那三十几万的派彩怎会从我指缝里轻易溜走?早在我兜里了!”他说的神奇的不能再神奇了,简直就是神奇侠客,但我觉得他的精神很恍惚。
  “你把刚领到的综援金全拿去赌马,而且输光了。你的日子将怎样过?”我惊骇问。
   “过日子就是吃饭,吃饭就是过日子。这有什么难?就像我今天见到你,日子不就过了。”阿赖一丝不苟,表情威严,“现在我想的不是过日子的问题,想的是东山再起的问题!是重振雄风的问题!”
   我感到他说的话好像愈来愈离谱,感到他是个失去理性的人。
  “告诉你,我不仅懂相人,还懂相马呢!我只要粗略一瞧马眼,就知道这马状态好不好?因为它的眼神会向我传达信息。十几匹马在沙圈亮相时,它们的神态,步姿和色水,我一眼就能望穿那匹马必入三甲!”阿赖口若悬河超然笑,“那些马评家,讲马佬能贴中必入三甲的马吗?不会!他们全是草包!专门哄骗无知马迷!偏偏这是我的强项中的强项!”听他这么一说,感到他好像有特异功能,但说的太夸张恍若喝了口啤酒都能塞牙。沉思片刻,他又盎然大笑,“既然我们是天生的一对,地作的一双,那就是梦幻组合,绝代双骄啊!”他说的字字珠玑,声声铿锵悦耳。“如果我们合作,今天最后一场的赛事就不会失误了。”
   “别说跑马了,我不懂,也没兴趣。我们在这里有三个小时了,我该走了。”我不想听他继续胡诌,再说,时间也不早了。
  “别走,别走,我还没说完呢。”阿赖再次拉住我,“我准备把我的赛马专业知识,内幕消息和赌马经验写一本书,书名叫‘赛马投资’。我要申请专利,是知识产权嘛。版权估值一百万以上。”我惊讶阿赖竟有如此丰富的想象力,在这方面他还真不赖。他抚摸着下巴,深深吸了口烟,声带更沙哑。“我想组个公司搞赛马投资,这构思计划好多年了,在香港是首创。股本暂定两百万,只邀请你合作,因为你有诚意和足够的经济实力,更主要我们是天仙配。你出一百万占百分之四十九的股权,而我用知识产权入股,占百分之五十一,因为它的价值超过一百万。我当董事长兼行政总裁,你当付董事长。公司再请几位漂亮的小姐听听电话,抄抄写写,倒倒茶水,待候我们。”阿赖眉飞色舞说。他浮想联翩,好像正在谱写狂想曲。“公司将不断 壮大,到时候上市!外国的妓院都能上市,我们的赛马投资公司为什么不能上市?哈哈,赖XX又是一个好汉了。”他痴视我,但我不时摇头。“你不信?”他再次又从钱包取出一张精致的卡片,但无意中夹带上了一张绿色卡片。我一看精致卡片是他的香港赛马会的会员证,但己过期失效,而绿色卡片是他的青山医院的覆症卡,没有失效。
   我愕然,原来阿赖是精神病患者。幸好他不是暴力型的精神病患者。我诧异,他说起过去的经历,栩栩如生,头头是道,但讲起现在的事却懵懵懂懂,语无伦次。我想,我应该急速离去但又不能刺激他,我深怕发生什么意外担当不起,惟有好言好语安抚他。
  “不是我不信你,我没有钱可以投资。”霎时,他表情戚戚,惘然若失。“你慢慢享用吧,我有点事必须先走了。”我埋完单又给他两百元。 
  “你是我的好朋友,是真正的好朋友。我会东山再起的,将又是个好汉。请你留下电话和住址,我会拜访你。”阿赖滞呆说而我支支吾吾,无言以对。“那下星期我在这里等你吧。”我点头匆匆离去。
   华灯初上,熙熙攘攘的大街很亮堂。我疾步往地铁站方向走去。经过赛马会投注站,大门紧锁,人去房空,漆黑一片,但我脑海中仍不时浮现着阿赖的影子,无疑,他的人生充满历险也是极之坎坷。我深怕他乍然又出现在我面前,便不加思索横过路,一辆车和我擦身而过使我趔趔趄趄吓出一身冷汗。
   有好长一段时间,我不敢再到那条街。我不知道我是什么心态。又过了好一段时间,听一位同学说,阿赖再次进入青山医院,还说,他将在青山医院渡过他的余生,不免令人歔欷。

(编者按:一篇具有现实意义的小说,这样的掘金者是这个时代的真实产物,也可以说是这个社会的怪胎,他们可笑可悲的人生经历令人深思。) (责任编辑:世外梅园文学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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