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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当我意识到自己的存在时，我是一个秘密集团的重要成员，居然混得还算不错，我对此一直是相当满意的，但遗憾的是，这天我突然间醒悟了过来：我这是在做什么？充其量不过是个杀手！一个最无情的杀手！以前我都干过些什么？我怎么会如此糊涂呢？ 震醒我的是一次恐怖事件之后，我阴错阳差地路过了我们制造的爆炸现场，忽然间被那悲惨绝望的场面惊摄住了。以往我完成任务后就远远地跑开，无心去观察去反省自己的所作所为会产生怎样可怕的后果。我不可置信地望着眼前那一片凄惨的景象，是我给人们制造巨大的痛苦和伤害，这一切都是我做的啊！ 我迈着轻盈的步伐穿梭于人群之中，谁会看出这个外表文静单纯的女孩是一个心狠手毒具有毁灭性的人物？他们只会对我产生莫明其妙的好感，不爱上我算是万幸了，我的外表极具有欺骗性，纵然最老奸巨猾精明强干的商人也会败在我手下。 我和脉五年前进入这个带有神秘色彩的对外是营业性质实则是恐怖集团的大公司。公司主要分外组和内组，公司员工都是经过严格挑选和特别训练，必须单身且长年不得归家探亲。初入公司的员工，要从外组的产品推销员做起，做出成绩得到信任的才能提升到内组，内组各方面比外组优越，即使普通的内组成员的收入也要高出外组成员好几倍。 平时外组成员和内组成员极少来往，在公司里从事营业活动的都是外组成员，内组成员则隐蔽在暗处，他们住在公司院落尽头林子后面的那二幢幽深的豪宅里，白天偶尔有桥车无声地出入。内组成员很少露面来去无踪，他们晚上有时开个碰头会，主要是制定策划一些秘密的计划和行动。 公司集团的总头目人称焰哥，内组也由他负责管理。他手下有三个得力助手，我就是其中之一，号称无情杀手。 2 天朦胧亮，院落里沉静得连一丝风声都没有，我迸住呼吸向大门外走去。经过几天几夜的徘徊和深思后，我决定离开这个恐怖集团，我不能再错下去了。 处于长廊尽头的公司大门从每天傍晚六点开始就锁得密不透风，此时它阴沉沉地阻挡我在眼前，让我预感要通过它可没那么容易。会有什么机关吗？一切似乎顺利了些，应该会发生一点什么事啊？我紧握着衣袋里那把袖珍小手枪。 但并没有发生什么意外的事，我用事先准备好的钥匙轻易地打开了这扇通往外界的大门，正想松口气跑向大街，抬头间蓦然发现门庭上方的木檐上悬着个人，他听见开门声警觉地探出身来，原来是雨。 雨是内组的杀手，也是焰哥手下三员煞星之一，别号千面杀手，我们常在一起行动，但是关系冷漠很少交谈，因为集团内部有严厉的规定，除非是与行动有关的话，成员之间不许说笑打闹，不许私下交往，因此成员即使相遇也像戴着面俱一样表情冷淡互不理睬。 雨看见是我并没流露出吃惊的神色，只是轻轻问了声：冰，你要去哪？我本是有思想准备的，谁阻我谁就去死吧！不料想是这样的场合，有些意外。由于雨并没起疑心，只是问我去哪，我应该还没暴露出叛逃的意图。 我支吾地回答：我要上街买点东西。此话一出口，我自己就吓出了一身冷汗，这个谎撒得实在不够高明，因为公司里物品应有尽有什么也不缺，是有人专门负责采购的，况且买东西也不用起那么早。 庆幸的是，雨什么也没问，只是淡淡地关照我早点返回，我心慌意乱地应了声拔腿就走，几乎以逃跑的速度离开了这个锁了我五年的大门。 一路上雨的模样在我脑海里挥之不去，奇怪，我心里怎么会有一种温暖和亲切的感觉呢，在这样一个宁静的早晨，我和雨目光相遇与平时开会相见时的感觉竟然完全不同，我想不明白，或许我对这个地方还心存留恋，或许对这个多次一起出生入死的同伙还心存不舍。 3 往前走，决不回头！如果只是为了这一点点模糊不清的感觉而软弱退缩，那我还算是无情杀手吗，无情就是我的本色啊！ 街上热闹起来了，我穿过人群走到一个巷口，想到无名的小宾馆里暂住几天，我不能立刻回家，怕会有人跟踪。 巷口有二个高大的男人站在那儿，开始我没留意，其实走到这儿我以为应该是安全的了，可是他们挡在路口上，我不得不抬眼瞧了他们一下，结果倒吸一口冷气，他们是内组的杀手！ 他们以内组成员特有的冷漠态度说：想离开焰哥啊，你还没向他告别呢。告别？我完全领会这“告别”的涵意，叛逆者的下场只有死，集团每次会议中都会有意无意地强调一遍，以示警戒，然而不知死活的我全没放在心里，此刻才感觉到它份量之沉重，告别一辞简直是如雷贯耳。 他们领我走进一间黑暗的房间，我知道这里执法室，是专门用于处决“罪犯”的。房间空荡荡的，只有一张大桌子和几张靠背椅，惨白的墙上挂着一些刑具。坠着深灰色窗帘的窗户前，焰哥背对我而坐，仿佛在沉思一般，我默默站了好久他才转过身来，还是那张永远不变的冷酷的脸，寒剑一般的黑眼睛，别人怕得要命，而我习惯了却没什么感觉。 豁出去了，这里的人最瞧不起贪生怕死之辈，求饶只会死得更难看。当焰问我想怎么死时，我故作轻松地说无所谓啦。还好，焰决定枪决我，就用那把从我口袋里搜出来的珍袖手枪杀我，真是报应啊我想，我用这把枪杀人无数，最终自己也死于此枪下，这似乎很公道！ 枪决，这是内组最宽容的处决方式，我应该感谢他，我果真向焰哥投去感激又赞赏的一督。 4 房间里只有四个人，也就是焰和他手下的三个得力杀手，我们四人同时也是执法处的主要成员。以前我有权处罚别人，如今轮到我了，这是相当滑稽有趣的事。 除了焰哥、我和雨，另一个是魔鬼杀手。此时只见魔鬼杀手已目露凶光，他一向妒嫉狠我在焰哥面前轻而易举地得宠，现在似乎想最后在我面前显示一下他的气焰和威风，可是焰哥却下令让雨作执行者，他似乎失望得很，我向他微微一笑以示同情。 我倒是有些好奇想看看他们杀死我时是怎样的表情和心情，但我闭上了眼睛，我本是视死如归无所畏惧的，闭上双眼只是考虑到自己死后的形象，在那次爆炸现场中我看到过睁着眼死去的惨相，我可不想那样子死去。 枪口抵在额上生痛，却迟迟没有爆发那种致命的轰然震动，想象中子弹在大脑中穿梭炸开，血液燃烧飞溅。感觉中已死了几百遍了，等待的滋味真是可怕，爽快点！开枪吧！ 可是雨的手开始微微颤动，焰一把推开了他。我睁开眼吃惊地发现雨渗出了一脸的汗水，雨望着我的神情让我怀疑要去死的人是他，我不明白杀我为什么会这样艰难，他杀人一向很从容不迫的啊。 焰要亲自动手了，这下我可以痛痛快快地死了，我重新闭上眼睛，我知道此时我的表情一定很柔和，甚至还在微微地笑着，就像在睡梦中一样。 全部的注意力都集中到枪口抵在额上的一点上了，开枪吧，快啊，又死了几百遍，轰然的声音始终没有在头脑里炸响，太久的等待让我感到痛苦不堪，我忍不住睁开眼望着面前的总头目，发现他竟然显得有些脆弱，他的目光看了令人心痛！ 焰哥，你怎么啦？我不由开口问道。他望着我的神情好古怪啊……终于，他还是慢慢放下了手上那把精致小手枪，他脸色铁青一付狠极了的样子。 他不再看我一眼，从牙逢里挤出几个字：给你三天时间反省自己。可是还没到三天，只是第二天，雨就来释放我，并通知我去外组报到，雨说，他不想再看见你！ 出乎意料，焰哥这个以残忍冷酷出名的人难道心里还会产生一丝测隐之情？或许他从我身上看到了自己将来的下场，竟然生出不应该有的怜悯和同情？不可能啊！此事若被幕后的集团总裁察觉他将自身难保，铁一般的规矩让人心冷若坚冰，不得不斩断一切感情之源。 5 脉向我投来欢喜的目光，我们又在一起了，我的职位已降到最低层，一个广告推销员。 我和她好久没走得这样近了，因为她早在二年前就从内组降到外组做最低极的推销工作，而我一直在内组平步青云。虽然集团内部明确规定不许交友，但我和脉的友谊是心照不宣的，她那温柔惊喜的目光里包含了二年来对我的思念和关切。 脉自二年前遭遇一次意外的挫折后，性情大变。当时内组新来了一个可爱的男孩名寂，他在看到脉的第一眼起就爱上了脉，从此寻找各种机会与脉形影不离，即使受到警告也不知悔改，因此而注成大错。 内组成员严禁交友，彼此之间必须保持距离，不能私下来往，更不许谈情说爱，违纪者轻的降职，重则处死。即使产生一点爱的迹象也会受到警告和处罚，因此，大家心里都明白，那怕产生一丝爱的苗头就必须立刻扼杀的摇篮里，决不容它蔓延生息。 这里的每一个人的思想都受到特殊的教导和灌输，爱是致命的毒药，是害人害己的罪魁祸首，作为集团的优秀成员，无情就是美德，冷酷就是修养，虚伪欺骗就是优雅风度，残忍就是成功者的标志，应该得到推崇和发扬。 爱，一直就被压抑在心灵的最低层，但几年来经受的反面教育并没有把爱从人们心里彻底铲除，只是隐藏起来不动声色地酝酿着，一旦爆发比平常人更惊天动地。 寂不顾一切地追求脉，顶撞比他职位高的成员，甚至还在众人面前宣告爱的美好和伟大，以致犯下了死罪，被执法处赐死。脉几天后才得知这个消息，她没有流泪一言不发，只有我才看到她眼里升起了一道寒冷的屏障，从此一向偏于热情开朗的脉变得沉默寡言、冷若冰霜。 脉后来几次办事因为出了不少差错，而被降职到外组做推销，一直都没有得到过提升，如今我明白了她的意图，我们宁愿就这样一直做普通的推销员，也不要再去面对鲜血和杀戮，一种无声的默契让我们得到了安慰和快乐。 6 我和脉一起站在人来人往的大街上，站在临时搭起的广告柜台的两边。脉呆立着的样子宛若木头人一般，而我的心绪则飞回到前二天的记忆里，脑子里反复地出现焰和雨的形象，他们的行为让我感到困惑不解，所以只要一有空闲就会情不自禁想着他们。 我的感觉一直处于麻木状态，此刻似乎如梦初醒，以前他们关心我爱护我的点点滴滴都悄悄地浮上水面，甚至连一个似是而非的眼神、一个模棱两可的动作都无不透露出一种特别的深意，内心顿时盈满感激之情。细思量，他们待我如同亲人一般，虽然他们从不言爱，但断断续续的酒后之言，平平淡淡的锁碎细节中似乎隐藏着什么。 内组成员只要一年之中参与几次恐怖活动，其余的时间都在休假，在花天酒地醉生梦死中度过，过的是最奢华的生活，享受的是最高贵的待遇，以前的日子我就是这样度过的，麻木得失去了最基本的知觉。或许目睹爆炸现场的惨状震醒了我，突然间就意识到自己的存在给别人造成的痛苦，意识到自己的存在是一种罪恶和毁灭。 在假想中死去千百遍后我心里徒然升起一股莫明其妙的感觉，心底仿佛有什么东西被激活了，或者说悄然苏醒了过来，整个世界在眼前焕然一新。是什么呢？蓦然间我明白了，是爱！ 我和脉心不在焉地站了不久，有个中年男子来翻看广告纸，问了我几个简单的问题后就说他需要我们的产品，我神色淡淡的说：要当场签约的。许多顾客都因此离去，可那男子一口应允，几笔就签好了合同，我一瞧眼都瞪圆了，4000万啊！我心里说不出是喜是忧，总之是拿着合同去交给了管理外组的女头目。 我知道这样子下去我很快就会提升到内组，重新成为焰哥手下的杀手。世间的事就是这样：注定不想骗人者要成为最成功的骗子，注定不想杀人者要成为最无情的杀手，人世间的规律恰好是和自然逆向行驶的！ 我如何能摆脱这罪恶的深渊呢？我既不能放下屠刀也不能回头是岸。我想了又想，渐渐地我心里有了打算……。生命是保贵的不应该白白放弃，死也要死得有意义。 7 一切如我所料，在不到二个月的时间内我就升到杀手的位置，再过了一个月就官复原职，脉也与我同时回到了内组。这自然不是我们希望的，命运就是要我们去做最不想做的事，让我们的梦想和现实背道而驰。 我又见到内组的成员们，见到了焰哥和雨，有心观察下我发现他们对我的关切比我的猜想中的要多，他们看到我们回来有多么开心啊，尽管严格的规定内组成员之间不允许说笑取闹，但他们眼里的光芒却再也藏不住了。我们互相注视着对方，极力想保持严肃的神情，但我实在忍不住了，转过身去对着墙咯咯地笑了起来。 听到我这样快乐的笑声，大家愣了愣，最后和我一起大笑起来，我们个个笑得前俯后仰，似乎几年来的笑都憋到一块儿了。 随后是一连数月平静如水的生活，每个人把自己关在房间里徘徊发呆，豪华宽敞的空间更显得影孤形单。时光真难打发，纵然有电视可看，音乐可听，壁柜里什么书都有，美食取之不尽，还是感觉寂寞。 我发现自己很想念他们，白天几次走到他们门口想敲门，无奈找的借口实在太荒唐可笑，犹豫再三还是退回自己的房间，电话是不能随便打的，被安装了窃听器，与外界也是隔绝一切联系的。 那天晚上我对月无眠，突发奇想，我不如使出我飞檐攀壁的功夫，去窗口偷窥他们呢，有了这个注意我很兴奋，换上黑色夜行衣，轻盈敏捷地从自己的窗口钻出去，很容易啊！我看到脉舒舒服服地躺在床上看书，看到雨在悠然自得地听音乐，最后看到焰哥对着一大瓶酒在沉思默想，好象酒瓶里藏着什么秘密似的。 这个注意好得很，只要想他们就偷偷去看望他们。但是不久就被他们发现了，第二天，我叫脉学我的样去看雨和焰，脉不肯，我就独自去看，我在雨的窗口左看右看都没人，正奇怪呢，忽然伸出只手来把我拉了进去，原来机灵的雨躲在帘后发现了我。可能我喊了一声吧，焰也从自己窗口爬了过来，但没说什么，不一会脉也过来了，大家都聚在雨的房间里，喝酒聊天。 这时我才发现，原来五年的杀手生涯竟如同修行一般，我们并没有浪费光阴，至少是博览群书，各有所好，我们谈古论今，吟诗作词，大有酒逢知己千杯少的感憾。 8 天有不测风云，聚会的第二天我们就接到了紧急行动的指令，我暗暗庆幸与他们共度过了最美好的夜晚。平淡悠闲的生活让我几乎忘记了自己的处境和职业，此时心里又涌起莫名的伤感和凄然。 我们不能在这个深渊里陷下去了，不能用别人的鲜血换取金钱，这些思想我一直没机会和他们说，但我相信他们一定会自己醒悟的，我要用行动去撼醒他们，我必须去做些什么，我决心去阻止破坏这个行动。以我犯下的罪早就该死了，就让我罪上加罪死有余辜吧。 这次行动非常重要，只许成功不能失败，因此焰哥亲自出马，把整个计划布置得天衣无缝，我自然是这次行动的主角，他们也特意给我将功赎罪的机会，藏有炸弹的照相机由我带入大楼，我和脉在无数双警觉的目光的扫视下，经过了戒备森严的大楼入口处，照相机就在我胸口悬着，我那天真柔和的模样能骗过所有老谋深算、经验丰富的商人，那些四肢发达的警卫人员当然也不会另外。 焰和雨在十九楼等我们，我和脉坐着电梯稳稳地去上去，我和脉相视无语，都看出彼此内心的不安，但脉的目光有点惊讶，她一定发现我的神色与往日不同，我没有回答她的疑问，只是紧握住她的手。 电梯的门悄无声息地打开了，我和脉都产生强烈的失望感，我们都在心里企求那门永远不要开启，但是，门冷冷地在我们面前敞开着，无奈中我们迈了出去，我松开了脉的手…… 前面大厅里焰哥和雨正向我们迎来，我突然转身闪进了正要关闭的电梯门内，这动作一刹那间完成，只来得及看见，一向镇定自若的焰的眼神里也透露出一丝惊慌来。 9 我撇下他们独自升向楼顶，极端的孤独和痛苦的感觉摄制住了我整个心灵，我背叛了他们，我的朋友！我的亲人！ 我狠下心跑到楼顶边缘处，用力把照相机往远处的湖泊扔去……回首时，只见焰和雨冲我奔来，在离我五步远的地方僵在那儿，因为我作出一个很明确的动作，站到很危险的那条水泥边沿上，这使他们明白了我的用意，不敢再向前迈上一步，只是急切地伸出手来，仿佛要拉住我似的。脉也来了，远远地愣在那儿，脸色惨白得像要晕过去一般。 我灿烂地微笑，喊了声：我爱你们！然后平静地纵身跳下楼去。 呼啸的风中参挟着一声绝望的呼唤，风啊，竭尽全力地想托负起我的身躯，但我依然如鹰般俯冲而下，一声剧烈的震动后，大地突然间陷入沉默，天空一片血红…… (责任编辑：世外梅园文学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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