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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还活着? 我还活着。昨天夜里,引我魂魄出窍散去的死神,无非是一个幻觉罢了。 "神医"跑了,至于骗去多少钱,父母没有向我透露一丝口风。可我猜想得出,那肯定又不会是一笔小数目。上当受骗早已成了家常便饭,本不值得为这么点"小事"寻死觅活。可我怎么办呢?落下这么个瘫病,自个儿遭罪不说,还拖累了双亲。父母的工资并不低,只因为填补我这个无底的窟窿,居然还得举债度日。我知道自己的病是没药可治的了,可爸爸不信。他有句口头禅:死马当作活马医,不怕治不好咱小怡…… 可这样的日子,哪一天是个头呀? 昨晚临睡前,我偷偷地把"神医"留下的药丸全吞了。他曾经关照过,那药丸极毒,每次只可服一粒,超过五粒立毙不治。我吞下的少说也有五十粒,什么事也没有。真可笑,我怎么就没想到,这号人还会有什么真货。 爸爸妈妈上班去了,留下我独自坐在轮椅上发怔。头顶上有一个白炽灯泡,家里就这么一个带电的玩意儿。我下意识地举起手,还差得远呢。否则,触电自绝倒是挺省事儿的。 唉,一只没脚的螃蟹,连了断自己的能力都没有,活在这世上还有什么意思。 我看见小桌子上那只废木板钉成的保健箱了。那里头有一把剪胶布的小剪刀,虽说不那么锋利,割腕一定能行。 不知是兴奋还是紧张,剪刀拿在手里,凉凉的感觉仿佛钻进心里去了,浑身上下瑟瑟颤抖着。可是,我早已是义无反顾,闭紧双目,想象着血流满地的惨状,将刀口微微启开,狠下心来戳向左腕…… "阿弥陀佛。" 冷不防的,我吓了一跳,剪刀口当然落地。我慌忙睁开眼睛,只见虚掩的门已被推开,还没待我看清门口那人的面容,他又开口了:"施主慈悲,做点善事--阿弥陀佛。" 原来是个化缘的和尚。可我哪来的钱?我无力地挥挥手,他却站着不动,好奇地打量着我。我窘极了,赶紧躲开那咄咄逼人的目光,掩饰地去捡拾地上的剪刀。可是,没够着,我更窘了,泪水莫名其妙地涌了出来。 "咳,疯瘫婆!"我听见和尚在自言自语,语气中带着鄙夷,"真没用,剪刀都捡不起来。" "放狗屁,你个假和尚!滚!"这是邻居阿乐哥的大嗓门,一个像亲哥哥一样待我的好人。 阿乐哥赶走了那个家伙后,连忙跑回来劝慰我:"别生气,那是个假和尚。为这种乞丐不如的东西动气犯不着。" 我没吭气,心里却还在流泪。假和尚是乞丐不如,但他起码还可以挨家挨户地转悠,可我呢? "好啦好啦,小怡,还是帮帮我吧,有止痛膏没有?"阿乐哥双手支着腰,皱着眉头做出一脸的可怜相,"大清早的搬煤气罐,把腰给拧了。你看,动都动不来。" 我朝那个保健箱看了一眼,正要过去找,他却一步抢了先。哗啦哗啦翻了一遍,他笑了:"我怎么忘了,你不是会扎银针吗?干脆,给我扎几针吧。" 我做过几年学医自救的美梦,读了不少医学书籍,还在自己身上扎过无数次的针,可终于还是绝望了。我从不曾想过替别人扎针治病,说什么也不肯答应阿乐哥的要求。可他不依,自说自话地把针具、酒精棉什么的都取了出来,一古脑儿全交给我。然后,他端来方凳背对着我坐下。 "怎么,这点忙都不帮?"他扭头看看我,"试试看,小怡,我信得过你,准行的。" 信得过我?我准行?我默默地望着他宽厚的脊背,心头不由一阵发热。我强压着激动的情绪,尽量用平静的口吻说:"好,我试试。不过,不用扎腰部,你转过来,把手给我,左手。" "什么,扎在手上?"阿乐哥疑惑不解。 我抿嘴一笑,点点头:"不信了?" "信,信,哪能不信?" 我把针利索地刺入他手背的"腰痛穴",一面提插捻转,一面注视他龀牙咧嘴的夸张表情。运针片刻,我牵着他的手,叫他站起来活动活动腰部,他很听话地扭了几下。 "咦,不疼了。"他眉开眼笑地说。 我故意撅了一下嘴,心里却有说不出的高兴。这可是我第一次"当医生"给人治病呀。不过,我多少有点不太踏实,谁知道阿乐哥有没有故意哄我开心呢。 阿乐哥好像看出了我的心思,他举着带针的手,原地蹦了几下,大声嚷道:"不骗你,真的一点不疼了。咳,小怡,你还真有两下子呐!" 这时候,阿乐妈也走了进来。老人好奇地问:"阿乐,这么大吼大叫的,喊什么呢?" "妈,你快过来。小怡的银针可真神了,一针下去,我的腰就不疼了。" "是吗?小怡,你真这么本事?"老人家没容我开口,又转向儿子问:"阿乐,扎针疼不疼?" "不疼,一点不疼,。就是太酸,酸得我直流口水。"说着,他挤眉弄眼地又做开了怪相,"哦,妈,你不是也想流点口水吧?" "你这小子,没个正经的!"老人笑骂着,但马上又微微皱起眉头来,"不知怎么回事儿,今儿个老闹肚子,一早晨就泻了四五遍。小怡呀,你扎针能治闹肚子不?" 我仔细地问过症状等情况后,心里便有了底,满有把握地对老人说:"大妈,我保证针到病除,真的。我自己腹泻,以前也总是扎针治好的。" 阿乐妈审视似地打量着我的脸,像是相信了:"那好,我去一下再来。" 我知道老人要去干什么,心里突然生出想卖弄一下"医术"的念头,连忙伸手拉住她说:"大妈,不碍事,针扎下去立即见效的。万一憋不住,我可以马上起针,来得及的。" 阿乐哥也忙着帮我劝说,老人家将信将疑地在凳子上坐下,任我在她的"足三里"、"上巨虚"两个穴位上进针运针。几分钟后,我问大妈有什么感觉。她蹙额愣了一会儿,又按按腹部,仿佛是在体验。最后,眉头舒开了。 "没了,咳,刚才我还想……"老人疑惑地说:"真怪,上哪里去了呢?" 大家都开心地笑了。 半个小时后,我的"临床实践"结束,那么顺利,那么圆满。方才还心如死灰的我,这会儿简直有点沾沾自喜了。 "刚刚我还想上医院配药去的,没想到让小怡你治好了。"阿乐妈抚摸着我的头发,疼爱地说:"小怡啊,大妈怎么谢你呢?" "对对,小怡,你自己说,我们怎么谢你?" 听了母子俩的话,我的鼻子又酸了起来。我低下了头,哽咽着说:"要说谢,也该是我……" 我说不下去了,此刻的心情,根本没法用言语来表述。 "说正经的,小怡,"阿乐哥说,"你为什么不去考合格证,索性挂牌行医?" "我……怎么行?"我期期艾艾地说,"再说,上哪儿考去呢?" "听说是中医院管的,几时我打听打听去……" 正说着,忽听见远远的有人喊:"梁怡,图章,汇款单。" 怎么,我会有汇款单? 阿乐哥自告奋勇地迎了出去。没多一会儿,他兴冲冲地跑了进来:"啊哈,小怡,是稿费呐!你看。嗨,小姑娘,真看不出你,还多才多艺呢。" 我的眼睛仿佛突然失去了辨字能力,双手抖抖索索地捧着汇款单,费劲看了老半天,才认出附言栏上是这么几个字:"苦楝花稿酬"。 泪水又一次淌了下来。这么说,我还不至于是一个完全的废物? 可偏偏在这时,我打了个寒噤。要是那些"毒药"不是假货,或者要是那个假和尚不"及时出现",我不就早…… 我好后怕。 阿乐哥轻轻地走到我背后,推动起轮椅说:"太阳出来了,小怡,上外面坐坐,好不好?" 我没吱声,但点点头。 院子里,小树还都没有泛绿。可是,春天已经来了。 太阳好暖和。 编者按:每一种事物,都有存在的理由;每一个人,都有活下去的理由。上天为了成就人类某种特殊感悟能力,往往会舍弃某些人自身太过贪恋的东西。既为人,我们就要明白上天的苦心。 (责任编辑:世外梅园文学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