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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藏在内心深处的民族仇怨时光荏苒,光阴似箭。春来秋去,大雁往返寒暑之间,已是十载。 边塞草长,鹰飞兔隐。在空旷的原野上,几个十来岁的孩子躺在草丛处,仰望天空中那飘来飘去的云朵,天高远而清蓝,此时正是三月天时。 一个孩子道:“那纸鸢飞的愈来愈高,真象一只鸟儿,不知道它能看到什么?”另一个孩子道:“钟伏,你说,降龙国那边的人在干啥呢?”孩子钟伏道:“等到哪一天,我们小野族的骑兵跨过葫芦嘴,纵横驰骋,那时候,我们就可以知道降龙国的人民在干些什么。”又一个孩子道:“我们这里地处偏隅,年年只有降龙国人侵入,我们只能眼巴巴的望着,我们的牛羊,我们的百姓都被奴役,现在却说什么进入降龙国境,这真是痴心枉想,钟伏,你经常大白天里说梦话,哪里会实现呢?”钟伏道:“你们不知道养兵的道理,这几年国势衰弱,凭什么跟降龙国人打仗?我们小野族只能暗中修整,现在示弱只是不让敌人多作防范罢了,等到时机成熟,我们的牛羊逐壮成长,我们这一批人长大成人,那时候,兵精粮足,战败降龙国只争朝夕之间。”钟伏拔下一根蒿草,含在嘴角,眼波流转,顾盼之间,甚是有神。他一个翻身站立起来,拍拍手道:“走,听大叔讲故事去!”这几个孩子爬起身,嚷嚷道:“快收了纸鸢罢,把牛羊牧在一处,让它们自己吃去。” 几个孩子一路西行,不多时,来到一处庙宇。这庙宇甚是陈旧,显得年代久远,庙门虚掩,里面静静的,不闻一点人声。几个孩子蹑手蹑脚,闪将进去,大堂供台上睡着一个人,那人裹着一件羊袄,睡得正浓。钟伏从嘴里取出蒿草,在那人鼻子处轻轻拨弄,那人挥了挥手,口里咕哝一下,翻转身又沉入梦乡。 另一个孩子拉拉钟伏的衣襟,走上前,双手作喇叭状,对准那人耳朵,猛然间提气大喝一声,这孩子人虽小,中气却足,那人在睡梦中忽然感觉到庙宇倾倒,天崩地裂,这一惊非同小可,蹭地站将起来,脸上神色惊惶不安。他眼珠四处扫射,欲图寻找逃避之地,却见供桌旁几个孩子揉着肚子,在地上打着滚,心神一转,不禁莞尔。 他跳下供台,右手伸出,提起笑得最欢的那孩子,道:“赖阳,最惫懒的便是你,你这个小猴崽,今个儿给大叔带啥好东西来?”赖阳嘻嘻傻笑,从怀中摸出一个小包。这人接过打开,却是一只烤熟的小鸟。这人馋诞欲滴,不住地咽着口水。他招招手,道:“通通拿出来,拿出来。”几个孩子拿出准备好的东西,托在掌心,这人一股脑儿拿来放在地上,脸上神色欢愉。 他盘腿坐在草墩下,摆摆手道:“大叔刚才正手提长戟大战降龙武士,直杀得天昏地暗,日月无光。那降龙国武士却杀之不尽,正在这时,对面一员大将噌噌噌纵跃而至,这人脸如锅底,生就一双鹰眼,手中拎着二根捣火棍,看样子以前是个火头兵出身,他双棍夹头夹脑向我劈将过来,我觑准他那来路,中间分明一个空门……”他说到此处,在赖阳头上丢了个爆栗,笑道:“说时迟,那时快,却听见对方发生一声狮子般的吼声,这一惊,不得了,大叔差点尿了裤子。……”几个孩子发出轰然大笑,好不得意,均想:“我们可不是几头小狮子吗?” 这人撕下鸟头放在嘴里,慢慢咀嚼,大堂里只听见骨头的爆裂声。几个孩子侧着头,都把眼来觑着他,不时挪动屁股。这人好不容易将鸟头吞将下去,眯着的小眼睛开了一条缝,舌头一边在嘴角扫射,一边道:“等大叔吃饱了,精神好了,讲的故事也就精彩。”几个孩子静静地等。 这位大叔好不容易吃完,拍拍肚子,起身道:“走,到阳光下说去!” 他率领众小孩来到原野,盘膝坐在一处沃草上,指着前面空地让众小孩坐成一团,道:“今天讲什么故事呢?”随即一拍脑袋道:“今天就讲一段‘鼠坟之役’。说的是小野族福将潘云招鼠仙大破无敌象军的故事。”他说到这里,见众小孩眉飞色舞,精神都被吸引过来,那小眼睛刹那间仿佛圆了,他摸了一把胡子,虽然胡须枯黄,但说书人的动作手法却要有的,在地上重重拍了拍,权当醒木般,咽了一口唾涎道:“话说——,话说日出东方一点红,飘飘荡荡隐无踪。话说……”,他顿了顿,正在此时,忽然从风中传来阵阵吆喝声,他侧耳倾听,噌地站起身来,把手遮住阳光向东眺望,众小孩都爬起来,向东方伸长颈子,只见不远处十来个人影不停跳跃,不时有白光闪现。一辆敞蓬马车靠在路旁。 那大叔一溜烟似地向声音来处跑去,不大会儿,便见七八个降龙国服饰打扮的人手拿兵器向一个人攻击,这人白衣如雪,大约三十来岁年纪,只见他手中一杆枪左右遮拦,忽然间一指一划,围攻众人便闹得手忙脚乱。马车上坐着一个老太太,大约六十来岁年纪,口里噙着一根水烟,意虽闲暇,但一双眼睛却死死盯住战局,不时喷出一大口浓烟。 那白衣人道:“你们何必苦苦纠缠不清,便是大王要我这项上人头,难道我就该引颈就戮,绝无自主之权?即便我无力抗拒,但也不会心甘情愿轻易就缚,众位同我相知甚久,我的性情如此,强迫不得;我老母在堂,更是我一生的牵挂,我不知道随你们回去,后果如何,谁又能给我一个答复?” 七八人中一个四十来岁的大汉道:“靳少,恕我众人作不得主,大王爷下令,靳少和老夫人不得踏出国界,如有违背,立斩无赦!”这人说到“立斩无赦!”四个字,脸上表情甚是无奈。 白衣人把枪抽将回来,重重将枪插入地上,道:“马兄,何处是国界?降龙国连年征战,四处挑衅,国土日有所增,邻近四邦听闻兵马所到之处,趋避之唯恐不及,难道马蹄停留,野草滋生,白骨散落之地,都是国界不成?”那众人远不是白衣人的对手,心中早已肚明,无奈王命难违,不得不装腔作势一番。这时见白衣人收了兵器,也停下手中兵器。众人默默无语。 那白衣人道:“遍观诸国,近年养精蓄锐,国势渐长,人民虽苦於战乱,但百姓源远同宗,散则如大江分流,聚则如细流成河,咆哮之水,势必淹尽天下万物,何力能挡?!况降龙国兵分数路:东方驻军,西边戌守,北面暗中提防,南面秣马厉兵,俗话说‘兵马动,钱粮废’,正是‘此消彼长’,降龙国亡国之日几年间便可见分晓!” 白衣人叹了一口气,忽地拔出枪来,道:“事母尽孝,人子应尽之义,我娘欲往小野国一行,了却一桩心愿。她年纪老迈,哪里让人放心得下?况且四处流寇作乱,蛮人野士到处皆有,我纵有万般大事也须亲往陪同,如不能,是不孝!”他把眼看着众人道:“马大哥,胡兄弟,我知此事令各位为难之极,但各人有各人的秉性,我背负‘巨孝’的声名,若不能了却我娘这桩心愿,是为不孝,便在天下传播,我何颜何面能见世人?说不得,从今以后……”他说到这儿,用枪在地上划了一条痕,道:“从今以后,我与众位划地绝交,是敌非友,生死由命罢!” 那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忽然之间心意相通,均想:“靳少回国看来渺茫,我等以力相挟实在是大违本愿,何况我等并非靳少对手;这许多年来靳少与我等兄弟情同手足,其义大气无愧天地,而我等却为区区武士头衔而不顾义气,靳少刚才一番说话不无道理,庶几降龙国国亡之日,我等又回复一介草民之身,而靳少天姿英武,以后大加开导,也未尝没有王霸之日,今日之事,须当当机立断,是祸是福,真在模棱两可之间?”众人稍稍沉思片刻,姓马的道:我等兄弟无牵无挂,这荒年滋生无数巨变,便是活着也甚是无奈。沈集郡更非我等留恋之所,不如陪同靳少一同前往,兄弟们唯靳少马首是瞻。“姓马的说着还刀入鞘,众人收起兵器。 白衣人走到马车边同那老太太说了几句话,那老太太将水烟吸得咕咚直响,过了一小会,点点头,白衣人容颜甚喜,走将过来,点点头道:“这便起程吧?”众人相互之间眼波流转,流露出喜之不胜的光芒。 众人口中唿哨,从一处斜坡下跑上八匹马来,那白衣人见不远处稀稀落落站立几个孩子,这几个孩子却不怕生人,见他们手中有刀有枪也不躲藏,其中一个十几岁的孩子指指点点,说道:“这枪法真如通神一般,招招封喉,攻敌不得不救,举手投足却似浑不以为然。真正好枪法!” 另一个孩子道:“大人打架同我们小孩子一模一样,输了便只好投降。”这二小正是钟伏和赖阳。 众小孩走到那大叔身侧,那大叔微微一笑。赖阳道:“还是回去吧?大叔你讲的故事比这个精彩!”那大叔摸摸二小的头发,嘻嘻笑道:“回去吧?回去罢!”他声调高涨,那‘罢’字拖得老长,临走回头意味深长地望了这边众人一眼。白衣人见这人目光一瞬间锋利如刀,心中一凛,只觉此人话中有话,但此时已进入小野国境,人生地不熟,凡事须当小心为是。 众人套好马车,欲向北而行。便在此时,南方远处天空中闪现出无数的黑点,那黑点越来越近,耳际传来许多鸟的嘶鸣声,这声音起初并不明显,片刻间声响越来越大,声音凄厉,异常刺耳。众人举目看时,却见无数的雁雀同一些不知名的鸟儿振翅急飞,神色甚是仓皇,草丛中不时有几只獾兔类的小动物遁过。众人停下脚步,心下大感诧异,隐隐觉得有不祥之兆。 不一会,头顶上空忽然钻出无数的黑点,这黑点来势奇快,但却没有太大征兆,众人若不是有群鸟惊目,也不会太加注意。那黑点瞬间显出轮廓,却是几十只猎鹰,这些大鹰翼击长空,鼓风荡日,身形起伏之间,显得流畅优美。它们愈飞愈近,只见这些鹰躯体通黑,头颈尾三处却全是雪白,这些猎鹰在众人头顶盘旋,遮天蔽日一般,过了片刻,几只猎鹰从远处赶出几只鹧鸪模样的鸟儿,这几只鸟儿欲突围而出,那些大鹰起伏间便追将回来,犹如游戏一般。众人见群鹰戏鸟,大觉有趣,不禁看得呆了。 赖阳看得手舞足蹈,大叫道:“好玩好玩,什么时候我也捉一些鹰来养着。” 钟伏喃喃自语:“鸟中之霸,却也以众欺寡,以强凌弱……,”他若有所思:“世上之事,原没有公平,便如这鸟儿的世界何尝不是如此?”他仿佛觉得悟到一些道理,心下灵光一闪,心弦触动,但瞬息心中空空荡荡,只觉心下颇不是滋味。 白衣人见这些鹰来的突兀,成群结队,又通体一色,显是某些王公大臣、壮士游侠的掌上玩物,更见这些鹰自降龙国界飞来,来势汹汹,气势凌人。心下不禁惴惴。 空中鹰群戏弄得那些鸟儿也够了,见多数鸟儿力尽而坠,自空中飘飘落下,犹如飞絮一样,其身轻实不能裹腹,便不屑一顾,利爪停滞间,剩下的鸟儿在一道道小小的空隙中终于见到一朵朵白云悠悠走过,身子一挫,箭一般的飞出生天。在几声欢畅的鸣叫声里,早已去得远了。 鹰群在原野上空盘旋,不时将一些藏匿的小兽赶将出来。 赖阳从口袋中掏出弹弓装上石子,瞄准一只大鹰,一紧一松之下,那小石子似流星一般射在大鹰腿上,那鹰正御风飞行,猛然吃痛,伸长的利爪攸地缩了回来,鹰眼犀利,但那石子来去无踪,浑不知何处飞来。无故被袭,又不知敌综,这鹰大怒之下,见脚下几只小兽在草丛中探头探脑,展翅之间已然扑向一只小兽,双爪如钩,牢牢抓紧这小兽的身子,飞向半空,猛然间在空中停顿,爪子开合,那小兽四足展伸,忽然间身子下坠,一瞬间便已落在地上,这小兽口鼻流血,抽搐几下,眼见不活了。 赖阳吐了吐舌头,暗暗将弹弓藏在背后。手掌伸长,掌心滚出一颗石子,他心下得意,手在背后做着小动作。眼睛斜视,认准了那鹰。只待那鹰一个不提防,再次偷袭。 众人驻脚不前,这时浑忘了走路,只觉这些猎鹰来势不可测度,这猎鹰主人显然大非寻常:如是狩猎,此地平川阔野,四下里更无可恣大猎之物;如是游乐,此地偏僻荒野,可供游乐之所更是少有。这群鹰身上透着说不出的古怪。 那八个汉子中一个叫罗洪的道:“莫理它罢,我们须得火速离开这儿,万一王爷再派追兵前来,却也不易抵挡。”另一个叫周光亮的汉子拊掌道:“洪弟说得是。王爷的个性捉摸不透,我们来时,令符紧急,显见王爷对靳少离国之举甚为看重,如果是如此,我们充其量只是先头兵卒,王爷的本意大概也只是令我等稍阻靳少行程,王爷作风谨慎,不会在行棋之时马虎行事。靳少是王爷心目中必得之帅才,不得用之,必先杀之,靳少此次前往敌国之举,举国皆知,国人无不震惊,百姓是必乱加猜测,流言风语,更显降龙国礼仪伦常的浅陋。靳少‘巨孝’之名天下无不听闻,如果靳少一旦离去,唉,这人心……。” 又一个汉子江顶船圆睁双眼,道:“这人心,这人心可就要大为不平,不说百姓对靳少的尊崇,单是我等众人,眼见靳少的行事作风,也莫不心服。” 一个留着老鼠须的汉子道:“兵来将挡,水来土淹,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我们纵然策马急驰,过了这山,又是那店,路途遥遥,哪里是一日之功?我们当本着游山玩水之心……,”他对车上老太太的身影呶了呶嘴:“长途跋涉,本已相当疲劳,更加上忧心仲仲,铁打的身子骨也挺不住,我们平时冲锋陷阵不觉得,但我们大老爷们可万万不能相提并论,我呢,认为即然已经到了此处,该来的迟早要来,也莫怕他。大家说对也不对?” 那姓马的汉子名叫马新春,这时说道:“老鼠强此话也有中肯之处,但在这时间长短之上,我却大不以为然。虽说此处已然进入小野国境,但降龙国龙骑游弋,并无定规,眼见这群鹰漫天飞舞,勇猛无敌,数量如此之多,幕后那人驯化手段之强,大有王霸之气,说不定便是王爷举兵追至,我们还是速离此地!” 白衣人摇摇头,苦笑道:“恐怕这猎鹰主人便在不远之处,你们看群鹰飞舞之势:虽高飞但不远遁,虽田猎但无狩态,其驯养之人定在近侧驰骋。如是追兵,这时要走也走不到哪里。阿强的说话不无道理:祸福难测,庸人自扰!不如我们休息一会儿。” 白衣人说完走到马车之侧,对马车上那老太太微微一笑,道:“娘请放心,前面几里地便进入小野国的”落日城“,老人家知道我们费尽心机脱身前往,定会大举兵马前来迎接,区区追骑,哪里是他老人家的对手。何况,他旗下三子名声响亮,连降龙国边骑也四处传唱。那首歌说:”你是一只无敌的鹰王,在天空自由地飞翔,三个猎手骑着骏马在原野上驰骋,眼尖的鹰王啊,你的眼睛是他们的镖靶,你高傲的双翼遮不住高贵的胸膛,你黄金般贵重的心啊,抵挡不住破碎的力量……‘这是夸赞将门虎子非比寻常;更有夸他老人家的歌是这样子说:“银髯公,虚掩弓,一箭射出如流星,流星过处兽王嚎,虎须更比箭身长。’”那老太太放下手中水烟竿,道:“‘虎须更比箭身长’难道也是夸他,夸他什么?”白衣人道:“形容老人家的力气之大,射出的长箭怎个儿没入了老虎的身体,只留下比老虎胡须还短的箭翎。这个说法在小野国中流传之广,街头巷尾童子传唱。都知闾地有一处英雄门,那里便是他老人家的住宅,就算他老人家不来迎接,孩儿也容易寻觅得到。娘大可放心!” 这老太太笑道:“我儿子做事,做娘的当然放心,只是我这心里怎么就像有根舂米棍一捣一捣的,满不是滋味。”白衣人道:“这是您近乡情怯,世人都有的。”那老太太神色又是喜欢又是感伤,合掌祷告道:“漫漫三十年呀,就快听到乡音了!老天爷发发慈悲吧!回到家乡我给你隆重的祭祀……。”白衣人道:“娘,三十年的光阴该吃的苦该受的罪你都熬过来了,假如老天爷有眼睛,他会让我们母子平平安安返回故乡的。你这几天路上辛苦,又总是操心,你要好好的将养身体,不然他老人家知道你这样子定不开心。”老太太摇摇头道:“唉,不说了,不说了,我要好好忆一下旧时的往事,不知……唉,不说了,不说了……”她将头靠在敞蓬上,闭上眼睛。白衣人给她盖上一层厚被,慢慢地退到几兄弟身边。 忽然之间,南面一只鹰突地身形拔高,一声凄厉的尖叫划破长空,在空中滴溜溜转了一个小圈,那鹰脖颈处的羽毛炸裂开来,狂扫翅膀,直向一个十来岁的孩子俯冲而至,那孩子转身便跑,但人小步短,眼见闪躲不开。众人见那孩子形势危急,不约而同‘哎呀’一声,无奈孩子离众人尚有百十步之遥,便待援手,也心有余而力不足。 那孩子只觉后脑上劲风扑至,大骇之下,在地上滚了几滚,化解这鹰一袭之力,他仰面朝天,双足微曲,一动不动。那鹰见他动作怪异,双腿作势欲搏,便与兔类还击的本能相似,一怔之下,在空中稍稍停留,又俯冲下来。另一个孩子从侧面忽然掩至,那鹰聚精会神,全副精力都放在地上孩子身上,加上双翅狂扫,浑没料到有人如此胆大。那孩子双腿腾空,在空中一个摆腿,那鹰被这脚踢个正着,偌大的身体掉落地上,惊慌之下,拔足在草上狂奔,这时浑忘了翼的功能,及待知道居然还能腾空飞起,回头呆望,在云天里再也不敢飞近。 两个孩子都惊出了一身冷汗,相互拥抱,先前那孩子脸上神色惊皇,道:“钟伏,这真是惊险,真是惊险,想不到这鸟一扑之势,如此惊人!”钟伏笑道:“赖阳,你常常打鸟,这次险些被鸟啄伤,下次再也不敢罢?如果这样子,大叔再不会讲故事给我们听呢?”那大叔在那鹰扑人之时,手上一把飞刀一直隐忍不发,神光内敛,不动声色。这时走上前来,道:“怎么会呢?大叔我岂是贪这口腹之欲的人?不过,赖阳的表现实在糟糕,对付这鹰光是手上的小弹弓可不行!虽说准头不错,但力量欠缺,要是换上一把长弓,射出的是一支长箭,那、那只怕便全然不同……”。 赖阳犹如醍醐贯顶,心道:是啊,大叔说的有道理!如果我挽硬弓,放利箭,这鹰我再不用怕它了,便是豺狼又如何?噗,正中脑袋,哈哈哈,哈哈哈,再大笑几声,扬长而去,真是大快人心……“他听大叔每次讲豪杰之士必是意气风发,快意恩仇之时,更是有风云之势,这时一经点拨,心下豁然开朗。只觉得用弹弓猎鸟岂是男子汉大丈夫的行为,不由颇为以前用弹弓射鸟而感到微微含羞。 那大叔道:“‘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就是行兵布阵也用得着的。“他深呼一口气,苦笑摇摇头,神情甚是落寞。 钟伏道:“大叔,这‘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讲的甚有道理,便如有人砍柴,一把锈斧半天斫不动儿臂粗树,空费了一身好力气;一把利斧不大功夫便可砍断,虽然是做同一样事,出同样的气力,但效果却大不一样。行兵布阵确乎用得着?”他略为沉思。 那大叔双袖微颤,便如天上掉下个知己一般,心情激动,道:“你说说看,说说看!”显见钟伏的一番言语说到他心坎里一般,连声音也变了调子。 钟伏道:“要做一个指挥千军万马的大将军,任他如何英勇无敌,也不过匹夫之勇?帐下没有能用的将领,手下的兵士全无浩浩英气,纯纯是散兵游勇之辈,只能是令出不遵或遵而不行,哪有不吃败仗呢?一个身系千万人身家性命的大将军,一定要会整兵修武,帐下要有能推心置腹之人,更要有能冶军之士,打起仗来得心应手,令出无有不遵。这便是行军布阵的道理。兵将在这里便是‘器’,是钝是利,只等‘欲其事’之人选择。” 那大叔不住点头,落寞的神情早已去个没影,道:“选择将领是大将之能,训练士卒是将领之功,这都是‘利其器’的例子,目的便是打胜仗。钟伏你能想到这些,照你这年龄,真是天生的风范,你的骨子里定然流淌着将军的血统。” 他仰首向天,叹息道:“你姓钟?今年几岁?”钟伏道:“十六岁?”那大叔道:“十六岁?真是好年龄!唉!这是天成禀赋,学不来的。”钟伏道:“大叔!你讲的故事精彩绝伦,这些道理是你常常提到的。我经常胡思乱想的时候,睡梦里便老是想着你白天讲的故事,这故事一忽儿一忽儿:老是打仗。有时候还能够想出一些用兵的计策,象那阵子你讲的‘火烧藤甲兵’,其实便不用火烧也一样可以制敌于死地,但如果这样反倒灭了威风气势。……”那大叔拍拍他的肩膀,道:“你有着军事方面的大潜力,唉!可惜流浪偏隅,机遇难求!十年光阴,如白驹过隙,匆匆,太匆匆!”说到后来,犹如梦呓,全然不知所云。 钟伏双眸黯然,心情刹时间郁郁,只觉心上那弦被人拨动,隐隐约约心中有一股燥动不安的情绪滋生,只想马上跑回家去,对娘说:“我要见伯父!我要见伯父!就算爹打仗兵败被俘,那也是兵家常事,为什么一定要将我们母子迁徙到边野蛮居?伯父说‘国人不容’?——那也只是他的一家说词,他此番用意不用说我已经明白,将兵败之罪记在爹一人身上,无人再敢议论下此决策之人,国人妄加猜测,毕竟作不得准;过几时,时局一定,人心渐伏,他便高枕无忧。大力叔叔说他卧薪尝胆,这几年整顿国势,力图东山再起!但如今过了十年,为何还要隐忍。难道朝中真无用兵之将?便如大力叔叔,雁子伯伯他们,个个超凡脱俗,这些都是人杰,朝中为何不用?可见伯父懦弱,无能。” 他心中只觉一股愤慨之气直冲心田,但转念一想:“娘什么都明白,她定会劝我‘阿伏,你年纪还小,你只要将你爹的功过得失记住,牢牢的记住,跟着大力叔叔他们勤练武艺,苦读兵书,复仇的日子总有一天会来到的。’”他想到这里,不安的情绪渐渐平复:“总有一天,我会的。” (责任编辑:世外梅园文学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