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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落日城”外的争斗葫芦嘴,形似葫芦,在其嘴腰修筑工事,建立城池,实是二大险关。历来便是小野族扼敌的紧要关隘。第一关城池取名‘落日城’。 “落日城”城外是一片原野,散散落落地修建有十来处庙宇一样的房子,这些房子只供一些趁边关乱世,大搞通关贸易的人,或一些险中求取富贵的人暂时用作避风挡雨的所在。其实真正通关的人通常都作长途辗转的打算,货物南践北贵是一定的道理,途中随时会遇到大风雨雪,马匹上帐蓬是必需的物品,这些人来来往往,通常在城中旅店打尖或山野无人之处歇脚,——渐渐地这些房子便成了一些游民或举止奇异之士的藏身之处。 “落日城”是小野国的名城,其由来有许多动人的传说。据说这里本是一片荒无人烟的地方,也说不清这片土地到底是归属降龙国还是历来便是小野国的一部分。有一段时间,两国经常打仗,打来打去,总是以此处为界,两国中人都甚是奇怪,参战兵士都说不知为什么,心下只觉得这个地方便是两国的尽头,实不能逾越。更加上此处的日头比别处升降别有不同:往往是午后时分的太阳便跑到了西天,令人匪夷不可思量;小野王便迁徙国中犯罪的人士,给予一定的官位,免去刑罚,命他们在此修筑城池,又令一些百姓迁移到此地,免去赋税等杂役,国中补助一些农桑器皿,分给一些冬夏的衣裳。渐渐地一些逃亡之士或亡命之徒也往往隐觅于此。时日愈久,这些人心态日渐平稳,加上此地虽然常常有兵马犯野,但时势造英难,很有些出头之日,“落日城”便渐渐地很有一些人气,加上城池渐固,人民夹道相望,小野国派出一些能谋善战的将领前来把守,这里便成了小野国通降龙国的国门。 却说钟伏自幼随母亲等人定居“落日城”中,人小鬼大,常常几个孩子顺着城根滑到城外玩耍,城外原野上经常有一些鸟兽行迹,几个孩子张箩结网,趁着玩兴捕获一些鸟兽。城中一些人士将牛羊牲畜赶到原野上放牧,见几个孩子机灵无比,常时便托他们照看。几个孩子吹笛放鸢,骑羊斗牛,闲来无事,便到附近庙宇玩耍。前几个月,在庙中结识了一个大叔,这大叔能说会道,尤其是讲的打仗故事,大开了众小儿心智,乐得众小孩整日介群蜂聚蝇,屁颠屁颠。这大叔有个习惯,一天只讲一个故事,要听这故事需得有孝敬之物,这对于众小孩来说,需费上一番周折,——便有那打下来的鸟儿,捕捉到的小兽,常时便拿来孝敬。这大叔也不论贵践。 这大叔又有个习惯,便是懒,从来不持羹作饭,众小孩只好每次将鸟兽烤熟后拿来孝敬。这大叔每每讲故事都有一定的道理,最后总要几个孩子评说,说得好,大叔便赞赏不已,所下的评语更是令几小孩心欢。孩子们信心愈涨,常时海阔天空,无所避忌,有时听的多了,更有一番独特的见解,家来比较起城中同龄小儿,见解每有不凡。邻里众人啧啧称奇,常时便另眼相待。众孩子中以钟伏居长,加上钟伏说话行事与大人毫无二致,小小年纪,在城中颇有一点才名。家中大人见孩子们出息,也不用授课教子,这平时的言论却是读了诗书之人才有的,有时奇怪,但想孩子们无忧无虑,天真无暇,于玩乐中居然能够学到有用的东西,心下欢喜,对孩子们的管教也拘勒得不甚严峻,任其自然。 却说钟伏等众小孩小小年纪懂的事情可真不少,这几时听的故事多了,往往觉得故事中的人物特立独行,言行不是一般俗人所能理解。更有那些英难所做之事让人匪夷所思,与常人是大大不同。孩子们模仿之心本重,对于一些英雄豪杰是顶礼膜拜之至,而英雄豪杰哪有怕撕杀搏斗的场面?众孩子见到有人打打杀杀,却也不怕。见那大叔飞奔而去,几个孩子也相互招呼着前去看热闹。 众小这时见那白衣人悠闲自如,而他身侧众人站立不安,不住地向南方张望,又见这群鹰来的突兀,隐隐觉得此地马上有事发生。 便在此时,一阵叮呤的马铃声悠悠响起,蹄声杂沓。天空中鹰群瞬间投入到铃响的地方。不一会,只见南面六十余骑遮道而来,当先一人相貌好不古怪,远远看去,象极了一只狮子。落后狮面人一个马首的是一个小女孩子,年纪大约十四、五岁,眼睛溜溜的在天空打转,口中不停的逗着一只小雄鹰。两人之后并骑而进的有三人,一个汉子骑在马上,鹰鼻鹞眼,显得凶悍之极。另一个身材威武,骑在马上,甚是威风。又一个长发披肩,瓜子脸,象极了一个女人,但服饰打扮却是一个男人。再后面是三十六个鹰人,手中舞动着一枝枝碧油油的竹竿,那些竹竿一挥一放,鹰群一会儿钻入云霄里,一会儿落在鹰人的竹竿上。另外一些散骑跟在其后。 白衣人叹道:“想不到,真是想不到,大雾国师也来了。”他说完这句话,忽然间后面脖颈处一股劲风袭来,白衣人身子伏低,险险避开。 偷袭的是汉子罗洪,只听罗洪恻恻的阴笑,一击不中,早已躲开。身侧众人挥动着兵器一起向白衣人身上招呼。 白衣人一惊,反手去拿身侧插在地上的银枪。一摸之下,却摸了个空。兵器早已被身侧众人拿了开去。 他见机奇快,顺势在地上滚了几滚,避开众人手中兵器。 那边厢汉子马新春道:“靳展,你身手的确不凡,这次没有偷到你这条命,是你命大。看来这场奇功终归还是落在了国师手中。”众人均摇了摇头,不再上前。周光亮手中拿着白衣人靳展的那枝银枪,不住舞动,道:“一点也不趁手!太重!太重!” 钟伏等小孩见白衣人那边忽然间风云变幻一般,起初这些人兀自打打杀杀,一会儿这些人又称兄道弟,亲热无比,这时却如同死敌,人情变化之快,想想甚是可怕。只觉人心难测,鬼域伎俩在所多有,并且层出不穷,以前听大叔讲故事,故事中一些人物的行事作风总是大违常理,小孩子单纯之极,往往大大不以为然。 赖阳道:“一群疯子!”以手搔头,颇为不解。 众小孩见这大队人马遮道而来,胆小的便偷偷的跑回家去了,见钟伏、赖阳二小和那大叔兀自在那里,平时知道钟伏、赖阳胆大,也不理会,均想:等他们家来,看他们的消息。 狮面人这时策马到靳展身前二丈外停住,上上下下打量了一番,哼哼冷笑道:“‘巨孝’靳展,王爷待你不薄,你却不识抬举,实在让王爷心伤之极!你知道我等众人来此目的何在?便是王爷想你,要我们无论如何请你回去,有什么事都可以谈呀,到时请国中长老为你们细细分辨,是非曲直,总可以辨得出来。” 靳展朗声道:“大雾国师,你此番目的,在下了然於胸,便是王爷亲至,要在下走回头之路,也断然不可。虽说你们可以持武凌人,但要在下屈服,想来你们都知道我的脾气,那是九头牛也拉不转的犟脾气,只要心下认定的事,在下往往便放手去做,对于有没有后路,倒也没有多想。” 这时,一个银铃般的声音道:“这里荒凉得很,一点也不好玩,干么你这个人在我们国中有荣华富贵不享,却偏偏喜欢到这儿受苦。我爹爹对你很好不是吗?可你却故意违背他的旨意,惹我爹爹发怒,要是我啊,便派人杀了你算了,还套什么交情!”说话的正是那个逗鹰的小女孩。这小女孩看上去精灵无比,说出的话也令人大吃一惊。众人均想:“有其父,必有其女!看来此言不虚。” 这小女孩在宫中尊贵之极,从小只是刁蛮任性,前段日子听说爹爹派国师率领人马出城抓一个要紧的人物,这个人好像对爹爹很重要,那几天,爹爹长吁短叹,眉头攒得紧紧的,很有些不高兴。小女孩便想:“什么人让爹爹如此不开心呢?我一定要见见这个人。”正好在宫中呆得烦闷,便跑到母亲怀中打滚儿撒娇。母亲哪有不疼自己的儿女呢?何况这女儿聪明可爱,但又任性胡为,去外面见见世面,也未尝不是好事。便指派了自己的贴身女侍樱子前往陪同。又命武士带令给国师命他保护小主的安全。大雾国师想这可比拍主公马屁强多了,直接拍主母的更有效果,心下欢喜,满口答允。 靳展看了这女孩一眼,并不答理。 大雾国师见靳展神色颇为不屑,语气坚定无比,真有宁死不回头的勇气。又想此人回国对自己的大谋颇多阻碍,实是绊脚石一块。不由狮面一冷,道:“看来你是敬酒不吃吃罚酒?”心下假装恼怒,言语便不再客气。 靳展道:“国师的‘巫蛊之术’天下闻名,据说无人与抗,不知这传言是真是假?”他说完打量了一下对面众人。见那鹰鼻鹞眼之人背着一个篓,这篓封的密密实实,猜想这篓中便装有恐怖至极的“老夫人降”,心下也不禁发毛。 大雾国师道:“你想见识一下是不是?”心想:“你这小子不知老夫的厉害,哼,今天杀鸡给猴看……”他想念至此,忽然双爪暴伸,向身侧汉子罗洪抓去,拎住罗洪的脖子,如提小鸡般,罗洪一惊之下,右腿迎面横扫,大雾国师一掌击出,震得罗洪腿上布片如蝴蝶般片片飞落,指甲顺势在罗洪腿上划了一小道血口。大雾国师手一扔,罗洪身子掉落地上。 罗洪刚刚偷袭靳展未果,但想国师定会以为是在表白其忠心。此时万料不到大雾国师会拿他开刀,吓得浑身酸软。刹时间只觉腿上又麻又痒,一会儿那痒便传遍全身,浑身麻麻的,鸡皮疙瘩一阵一阵的,一会儿奇冷,一会儿又燥热不安,罗洪眼睛扫将过去,只见那腿已肿大如瘤,腿上的血管根根竟如爆裂开来,那血管内血流仿佛走势奇快,一股股血流像蝌蚪游走一般,遇到路途不顺,这小蝌蚪又有大力将血管撑爆开来。罗洪越看越是胆寒,双手死死按住大腿血管,那一股股血流集聚於此,刹时间这支腿变得紫胀,再过得片刻,罗洪见若不松手,势必血管爆裂,必死无疑。正迟疑间,忽见一物破肉而出,迅捷无比的在罗洪手上咬了一口,攸的退了回去,罗洪大吃一惊,手一松,腿上血流犹如百川归海,急涌而上,血流中仿佛一条条游鱼在里面窜来突去,再不可止竭。罗洪看了看腿上的小伤口,见那小物破肉而出之处犹如牙齿撕咬过,但体内血流却不激射而出,仿佛有物堵住伤口处一般,罗洪想到这小东西在自己体内如此凶猛,不禁全身一阵抽搐,脸上肌肉扭曲,头皮发麻,似乎那小物即将从眼球中暴突而出。 罗洪脑海里一片空白,过了一小会儿,心想:“大雾国师的手段在国中早有所闻,难道我中了他下的降头不成?”越想越是害怕,跪倒在地,摸着大雾国师跨下马首,哀嚎道:“国师饶命,国师请收了降头罢!奴才做牛做马报答你的大恩。” 他哪里知道,一旦被下了“降头”的人,除非能以异物克之,便只有施术者本人用克降之宝,才能降服。而失去这克降之宝,这施术者本人立遭反噬。通常施术者本人善用很多种降术,许多降头便是随身携带,有时在施术者本人身体内培植。本来养这降头便需主人心血哺育,再以心丹克之,能与主人心意相随,而失去心丹这降头便极难克之。 大雾国师为了威摄众人,下在罗洪体内的便是降中最凶恶的一种,名血降。这降头就象传说中天下的一种‘聆听猴’(又名‘拳猴’),若日日无水,便如拳头大小,在掌中耍宝,善于听人说话,人说到恐怖时,它脸上呈恐怖状,说到高兴处,它手舞足蹈,愤怒时,它也牙齿格格作响,小拳头紧紧相握,和人类神情一样,可爱至极。此猴曾经风靡一时,成为猴中圣品,通称‘宠猴子’。而这种猴子一旦饮水,便象顺风长,饮一日大一分,等到长到和正常的猴类一样,便无趣之极了。这血降也是如此,天性本好噬血,但主人却偏偏靠给一些仅仅耐以生存的液体培养,血降不闻到血腥气则己,闻到后便噬血如渴,喝不到则烦燥不安。血降的主人不用它则己,用过后血降便成为降中一霸。施术者若不能善加运用,收发自如,这降头遗落到人间后,没有了拘勒,便会四处噬人噬物,极端凶恶。且血降饮血后,体态每见其隆,等到长成人形,此血降天性极会伪装,杀人饮血后,剐剥人皮,它形容虽丑怪,但却柔若无骨,钻入人皮囊中,与人无异。更因此降随人身长大,能懂人言,又能模仿人类讲话,善于变化,一旦出世,非大本事者和有相克之异物不能降服。 降头分很多种。 如婴儿降,形如妇女怀胎四-五月的胎儿,日日深藏体内,而主人视之为遗世之珍,一旦有仇家追杀,而无力拒之,往往与敌人同归于尽,对于比己历害十倍的敌人,虽想拼命也心有余而力不足,这时候,婴儿降被主人唤醒,便要破体而出,随主人之所想克敌致胜。往往奇兵突出,而主人在婴儿降破体之时,便再无回天之术。婴儿降破敌成功,就会将敌人咬得粉碎,最后也殉主人而亡,所以往往又叫遗世之降。 又如虫降,这种降生长在人的体内,靠吸收人身上的养份成活,若主人一日不饮,或一日不食,虫降饿得慌了便在人的体内轻咬五脏六腑,算是给主人提个醒,再不喝水,再不喂食,我可不客气了。但虫降非常的体贴主人,除非万不得己,不会大开杀戒,这虫子有一点灵性,通常不急不燥,因为主人有心丹克之,加上虫随主意,主人往往不会七天半月不食不饮。一般这些虫都有母虫,称为虫母,主人欲下降於人,便须绝食七天,经历子虫在体内的撕咬,过了阵痛期这关,子虫拿主人没办法,便逼宫,强迫母虫离体,这时,主人疲惫不堪,而又得强打起精神,用如厕之方,将母虫引出,母虫极不情愿的逆流而下,一路之上,恨极了主人,便会咬上几口,主人大痛之下,催得更急,于是,罕见的母虫出世了。这种虫母降是相当可怕的,主人用了一生的心血培育而成,又经过了几个苦难关,显得弥为珍贵。更作为虫母,在出世之前,积累了被众叛亲离的怨,和被主人离间的恨,这下便造出了奇毒无比的大种。大种出世怨毒随之而来,它所产下的小恨种必须经过它的逐一检视,如有不能子承母业的通通咬死,并集合众多小恨种分而食之。怨恨之深再无此大种一样奇绝。主人往往在母虫出世便打造好小铁盒随身携带,小恨虫便用蜡油封裹,一旦有人被强迫吞食小恨虫,小恨虫便会日日让人寝食难安,吃饭想着它,睡觉也想着它。天天提心吊胆。有违背下蛊之人命令者,大种虫母便会召唤小恨虫吞噬脑髓,让人死得惨不堪言。很多人死的时候浑身肌肤腐烂,更无一片完好皮肤,小恨虫却不让人如此容易就死,通常会折磨到七天七夜,让人再无求生之欲。这是虫降。 再如老夫人降,更是炼毒者之首选,往往人死后,就地择土而葬,有人为了制炼老夫人降,便将尸体拿来浸泡在一种药液中,其身上施以百毒而炼之,一般先抽去尸体身上血液,掏尽内脏,犹如布乃伊一样,缩水后尸体便收缩成平常的三分之一大小,此时经过百毒炼之,其身刀枪难入,形如缟板,这时,会此大术者便会招回尸神,尸神一旦返回,便无敌于天下,无人与抗,此老夫人降炼之极为不易,而一旦炼成却是如虎添翼,所向披靡。尸神一旦返回,便杀戳天下,无人与抗,此老夫人降炼之极为不易,而一旦炼成却是如虎添翼,所向披靡。老夫人降本身乃百毒之身,自是身藏奇毒,碰之罕有不死者。老夫人降乃人肉之体炼就,便如一个精瘦黑体的侏儒一般,与敌对阵之时,常常以小搏大,来去无声无息,形同鬼魅,俗称:“生魅。”老夫人降本身乃百毒之身,自是身藏奇毒,碰之罕有不死者,但老夫人降也有缺点,就是怕火怕烟,又不能水战,只要将之引至没颈之处,其身轻往往便浮起,而老夫人降头和身的收缩比例不一样,头重身轻,便会倒栽而下,再无战斗力。其缟板身经水一浸,利刃切之如腐。 众人见罗洪不过中了大雾国师的指甲一划,右腿一瞬间肿大如象腿一般,又见那小物居然爬将出来噬人而入,大白天见到也寒毛倒竖,不由对大雾国师甚是敬畏。一些人不由自主脚步悄悄挪移,不一时,退到大雾国师能够探爪的距离之外。 靳展眼见罗洪中了大雾鬼主的“巫蛊之术”兀自跪在地上苦苦哀求,叹息道:“看来国师的‘巫蛊之术’的确名下无虚。但也未免太过流于残酷了吧?”大雾国师笑道:“雕虫小技,登不到大雅之堂,但临阵对敌,却大有用场。哈哈,哈哈!”他干笑二声,头颅摆动之下,满头蓬松的头发四散飘扬,象极了一头雄风万丈的狮子。 忽然间,大雾鬼主只觉跨下马哀声惨嘶,扑地跪倒在地,他双手按住马鞍,跳下地来。那马一支前蹄被砍断,鲜血飞溅,在地上不住挣扎,一千来斤重的身子将地上的泥土溅起老高,声势端的惊人。罗洪单刀在手,站立到一众伙伴之侧,道:“你对我不仁,我对你不义。只杀你这头‘追风马’也只抵得我方才之恨。”他将刀斜斜朝下,豆大的血珠沿着刀锋不住的滴落。刚才还跪在地上哀求乞怜的可怜模样再不复存在,眼光中满是仇恨的光芒。 大雾国师双眼圆睁,神情甚是可怖,这追风马陪伴他已经七八年时光,能征善战,实是马中极品。想不到万水千山行过,大阵大仗见过,这会儿却阴沟里翻了船儿。他也着实心狠,对鹰鼻鹞眼之人作了一个手势,鹰鼻人从马上抽出一把大刀,侧马上前,一刀挥去,地上翻滚的追风马被切下头来。 鹰鼻人将刀横在马背,刀刃在阳光下闪闪发光,更不见半滴血迹。大雾鬼主挥一挥手道:“杀!全都杀了!不要留下任何活口!”他纵横天下几十年,从未在人前如此失态,这时跨下马被人砍杀,而自己虽然跳下马,但也略显狼狈,何况身侧一直有一个对己推崇无比的公主妙目流转。 只听身后一个柔软的声音道:“国师且慢,王上的旨意仿佛不是如此,请国师三思!”大雾国师的脸抽搐了几下,阴恻恻地笑道:“对于抗旨不遵的人,不杀不足以扬我国威,此地已入小野国境,如果容忍叛国之人滋意来去,显得我国中无人。此人对王上不满,众人皆知,就算以武力将他收伏,也难保他不再次反叛,还是杀掉的好。”身后那人又道:“是杀是留,想来王上有他的想法?国师请勿自作主张!”这声音本来柔软无比,这时语气坚定,不容置疑。大雾国师扭转头对旁边小女孩道:“公主,对面这白衣人对王上大大的不忠,王上这段日子烦恼,就是为了他。如果一旦让这个人逃到小野国,以后王上可就寝食难安,再也没有心情陪公主到大林苑驯鹿了。”小女孩嘻嘻一笑,对身后那瓜子脸道:“樱子,国师自有他的道理,爹爹派他前来,当然对国师信任,国师做什么当然是顺着我爹爹的脾性,何况背叛我爹爹的人就是该死。你是前来服侍我的,不要你多事!” 樱子道:“可是,公主……” 小女孩道:“不要你多说!国师是为我们家做事,我都没说什么,哪里轮到你。哼!”她白了樱子一眼,嘟起小嘴。大雾国师笑道:“公主,对面众人均已反叛,都该杀!”小女孩睁大眼睛:“这些人都背叛我爹爹?不会吧?刚才他们还在奋力捉拿……”。大雾国师道:“逢场作戏,瞒得了别人,瞒不过我的眼睛。他们刚才假装撕杀打斗,但凭他们众人的身手,也未免太做作,从背后拦腰一斩,居然会让他逃过,砍我马蹄却心狠手辣,实在大违常理,这不明摆着是一伙?杀,全都该杀!”小女孩道:“我们孩子家不懂的事情多了,想不到的事情更多,还是国师拿主意吧?” 大雾国师指着对面众人道:“朴童,杀!”那鹰鼻鹞眼之人提刀在手,道:“是!”打马冲向众人。众人见他来势汹汹,来不及上马,合力拒敌,一时之间,刀光霍霍。这朴童以一敌八,一把大刀挥舞,上遮下挡,八人无人能够靠近身去。 靳展不动声色,过去拿起周光亮插在地上的银枪,在旁观战。 忽地,一个斗大的头颅飞向半空中,那头眼鼻兀自张开,满头长发披散,战场上一个身子斜斜扑倒在地,这具尸身却正是罗洪。他刚才腿上被大雾国师施以法术,伤口虽然暂时并不痛楚,但浑身无力,加上手脚不便,这时在战团中显得最弱,加上朴童要报大雾国师被斩马之恨,喂到他身上的招数无不精奇万分。一个失手,立时尸首分离。 另外七人见罗洪被杀,眼都红了,知道如果不奋力将此人杀死,只会被他所杀。人同此心,更不藏拙,所有的武艺全掏了出来,比起刚才同靳展大战大有不同。 七人武艺一般,比起朴童差之远矣,只凭一股血气作战,他们做武士的时候拿人,一窝蜂似地便抢将上去,被拿之人往往吓得失去了锐气,难当如狼似虎般众人,往往便轻易成擒,这时短兵相接,对手骑在马上来去如风,大刀锋利,稍不注意就会横尸就地,一时之间手忙脚乱。 朴童打马冲了过去,复又冲将回来,便在此时,只听一声马嘶,朴童跨下马人立而起,一扬鬃向西南方狂奔,朴童连声叫唤不能停止。过了一小会,只见那马远远地将朴童抛了下来,然后绝尘而去。众人见靳展银枪晃动,知道他终于出手,想来朴童跨下马已然瞎了,负痛之下,不辨方向。 大雾国师拊掌道:“好枪法!好枪法!难怪王爷对你甚是赏识,果然有点本事。” 靳展道:“国师,国中盛传你的‘巫蛊之术’横行天下,所向无敌,你的‘一尸一童子’更是你手中得力的兵器,果然称得上心狠手辣。但做人不要太绝情,上天也有好生之德,众生生而平等,你又何必持武逞凶。天下是非自有公论,不是武力所能决定一切。就算我犯了大罪,自有公狱刑堂审理,以剖析黑白。你又何必一定要操屠刀,全刽子手的声名。……” 大雾国师双眉一张,道:“你只要甘心就缚同我们回去,当然有个是非曲直的说法,但你执定死理偏要同王上作对,违背王上的旨意,又有九头牛也拉不转的脾气,你是不肯回去的了?没有活人回去上报王上,便执上你的人头也算是不虚此行。上天有好生之德?哼!天下每日死亡之士何止千万?何曾见上天有丝毫好生之德?真是一叶障目,管窥之论!偏有这妇人之仁,好笑啊好笑!” 他说到这里,见朴童正远远提着大刀往这边跋涉,颇感狼狈。他身后神态威猛之人忽地说道:“国师,此地绝非善地,不易久留,如何了断,请国师速加定夺!”这人声若洪钟,身材高大,不怒而威,甚是威风,正是号称“神兵力士”的孟虹。 大雾国师指着靳展对孟虹道:“孟力士,速战速决!”孟虹得令,跳下马来,左手拿圆盾,右手拿着长矛,诺大个身子遮在大大的圆盾中,露出眼和脚部位。 他隐身掩上,手中长矛不住挥动,口中吆喝有声。靳展见这人犹如远古时代的武士,颇有战术,更见这人持盾之时毫不费力,知道此人力大无穷,只可智取,不可力敌。稍稍欠身避其锐气。孟虹长矛忽地脱手飞出,如投枪一般,直向靳展胸肋处飞来。靳展大吃一惊,只觉长矛破空而至,顺手用枪去挑,手中剧震之下,勉力将长矛来势引入一侧,险险避开,刹时间冷汗横流。一生中经历无数阵仗,从未在战场上见有人将手中兵器随便脱手。他见机奇快,见此人兵器已失,银枪犹如大鸡啄米,穿插来去,孟虹左遮右挡,只听盾上叮叮声不绝,一时之间,二人一攻一守,均不能得手。 靳展知道此人头脚处是弱点,哪里能够放过?银枪到处,攻敌不得不救。孟虹绕着他奔走,避开他手中银枪,离他十步之遥,停下脚步,靳展见他只是游走,心想他兵器脱手,只有挨打之力,哪里还能还手。只是守住了地上长矛,不让他靠近。孟虹将盾靠地,将身隐藏其后。嗖地一声,一支小箭破空迎面射到靳展面门,靳展见孟虹忽然不动,心下疑惑,临敌之时,戒备之心早生,见孟虹扬手之间,一箭飞至,银枪晃动,拨了开去。 靳展见对方小箭箭镞锋利,其色若金,斜斜插入地上,直没入土。心一惊慑,暗捻心神。他拾起地上长矛,飞步掩上,攸地,长矛脱手如流星般抛出,直插入盾中,透过三层皮革,盾下孟虹忽然长身而起,露出头眼,只见白光闪动,靳展手中银枪如灵蛇直咬孟虹眼睛,孟虹大惊,将头缩进盾中,这时只觉脚下剧痛,中了一枪。靳展手中银枪如影随形,更不容孟虹有喘息之机。孟虹渐渐步履维艰,手中小箭苦无机会射出,忽地,对方攻势顿减,靳展收枪在手,道:“得罪了!”眼见孟虹再无还手之力,怜惜此人的古战术能够流传至今,也算是异能之士。该收手时便收手,不由退后几步站立。 早有几个散骑将孟虹搀扶到队中,取出疗伤药来包扎脚上创口。孟虹默默无语,任由医师疗伤。虽然战败,神色间却毫不气馁,只是看着天空出神,仿佛神游物外。众散骑皆知此人实是个武痴,前段日子每天舞弄小小披风刀,后来不知从何处知道古代神兵,崇尚古风,于是订购了圆盾,制作了长矛,整日介练习,却也大有造诣。这时虽然战败,却见对方银枪如游龙出海,灵动无比,己方毫无还手之能,不由佩服之至。略无惭色。 大雾国师见己方二员得力大将败得甚是轻易,又见身侧小公主嘴角微翘,略显鄙视之色,知道自己声名远播国内,此时却有点与盛名不符。心想:“今日不杀此人,老夫还在降龙国中有何地位可言?混个屁吗?没来由的让人耻笑。”他为人忌刻,一生中杀人无数。以前隐身扑子蛮域,为了炼尸毒之素,以活人作饵,招尸神饮人精血。从不存怜悯之心,大功告成那天,仰天长笑,自认从此天下无敌,无人与抗,更存了立功业成大名的心,今日的地位来之不易,那是在降龙国中震摄万人的功果,华仁王视己如双臂一般亲厚,在国中更无人能出其左右,心下早存了士为知己者死的心态。此时己方平时视之为左右臂膀的朴童和孟虹被对方一杆银枪杀得毫无还手之力,心下又惊又羞。 大雾国师道:“靳展,我最后劝说你一句,你是真的要反抗到底,还是就这样随我回去?” 勒展道:“请国师代为向王上复命,说靳展有生之年,有感他的大恩大德,但靳展天性淡泊,官场上的事情实不能应付自如。望王上见谅!靳某就此向王上告别,请国师放行!靳某实不愿与国师动刀动枪。”说完拱了拱手,对身侧众汉子道:“连累诸位,如不嫌弃,请随靳某上路。”众汉子哄然应诺一声。 靳展提枪在手,再不望大雾国师等人一眼,迈步向篷车走去。众汉子将罗洪尸身放在马上,牵马尾随其后。 对面众人均是一愕,万料不到靳展竟如此洒脱,全不将众人放在眼里。说走就走,头也不回一下。眼见靳展走到篷车处,打马向前。众人眼望大雾国师,看他示下。只见大雾国师微微摇了摇头,轻叹道:“种子既然已经播下,又何必马上见到果实。”他忽然朗声道:“阁下就这么走了,老夫真是无法交差,便请留下一件随身之物,让老夫也好上复王命。” 马车缓缓前行,只听“巨孝”靳展的声音说道:“国师请代为转送一卷字轴给王上,此为心曲,乃靳某毕生所求。王上一见,实难怪罪于国师,这里谢过。”话刚说完,一卷字轴从空中飞至,大雾国师伸手接过。展开字轴,只见横幅长卷,上书七个大字:“天地任我游”。字体有如山脉连绵,烟云裹绕。旁边另书一行小字:“落日城头,断鸿声里,此地曾轻别。曲岸持觞,垂杨系马,一叶扁舟含笑来。”词语绮丽,字体别样,显非一人所为。大雾国师合卷在手,向后一挥手,众骑绝尘而去,竟真的就此别过。刹时间,群鹰远遁,原野一片寂静。 (责任编辑:世外梅园文学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