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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旦刘梅

时间:2010-07-25 22:29来源: 作者:臣溥 点击:
泡杯清茶,燃支檀香,咀嚼纯纯的文字,你想起了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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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旦刘梅
刘梅,老家地方戏剧团当年的当家花旦,上世纪七十年代红透苏北城乡。性柔好静,不善言辞。现退休在家养病。
从小我就认识她,我妈当时在剧团里反串小生,基本上是与她配戏的。小时侯,看见我妈化妆成个男的,和她在台上卿卿我我,我就很不舒服。我第一不舒服的是,我妈怎么会想起来演个男的?!这叫我在同学面前很是抬不起头来。要不是我妈非常疼我,我看这母子关系都危险。
另一个不舒服就是——我总觉得你刘梅明知道我妈是个女的(这件事是万万错不了的),你怎么还能公然的在台上调戏我妈,和她老人家眉目传情呢?你真当我不明白的吗?
我独没有想过,那时,她们都是在台上的。
很多在台下很萎靡甚至都有些猥亵的演员,一旦上了舞台,那人立刻就脱胎换骨了一样,丰姿绰约,俊朗飘逸,这种变化尤其对常在后台混的我感触最深。
台下的刘梅性格极温柔,跟谁说话都是低低细细的,生怕哪句话声大了就把别人吓跑了一样。她还有个让人很难忘的特点,这人特别容易脸红。她的这个特点在以后我倒是多少有点怀疑是做戏做久了的习惯,但是当年她就是对着我这个才十岁不到的小屁孩子说话,脸都会红半天,那真是厉害。那种浅桃色的红,就象生宣纸上瞬间晕染开的颜色一样,由浓到淡,消失在脖子后面的绒毛间——很女人的妩媚,让人看了就想安静下来——然后她指着我身后的化妆台说“把那个粉扑递给我么”,她不说“好吗”她就直接说“么”,这个语气词在她的嘴里娇柔得很自然,剧团里另一个花旦王玉玲暗里学过很多次,却总给人一种狐媚的感觉,反被人笑话,终于泄了气,心里是真的记上了仇,文革期间她第一个跳出来,矛头就直指刘梅。刘梅可被她整得不轻。
当时有一出戏叫《秦雪梅吊孝》,是出悲剧的戏。悲剧在地方戏里不好演,因为演的人不仅要表现各种各样的哭,还得在哭的同时保持唱的完美。真哭假唱,假哭真唱,真假之间直要做到如眼波之莹动流转那般自如自然才行,对功底的要求颇高。
刘梅的这出戏唱得最佳。我脑海里的玉冠轻羽铠甲鲜明的穆桂英樊梨花虽又俏又美,却始终被一个素衣泪面的她给长久的占据着。而在我老家,和我一样感慨她的人大都与我同感。
刚粉碎“四人帮”的那阵子,虽开放了文化市场,但是十年只十个样板戏的文革之后,其实娱乐项目依然少得可怜,于是地方戏剧趁机洪水般的发大了。剧团每天要保证起码演出三场,有时还要加场,连我做美工的老爸都要客串龙套,我妈就不说了,常常是一回家倒头就睡,连脚也不洗,我妈睡觉打鼾就是那时候养下的毛病。刘梅是团里的台柱子,当然就更辛苦了。她曾经一天内连演了五场《秦雪梅吊孝》!这个记录后来再也没人破得了。我对这事最感慨的是:一个女人究竟可以流多少眼泪呢?
其实,大家可能会更喜欢看热闹的打斗场面的武戏,或者是喜剧。但是,很多人从四面八方赶来却实在是为了看她的这出悲剧,也算是当时的一件奇事了。
我们那个剧场不大,只能容纳大约一千人左右。当时,每一场演出,观众都会超出两千人!所有的空隙都站满了人,从走道到舞台前的一点点空地,座位上都经常是坐两个人的,一场还没结束,第二场的人已经涌进来了,人头耸动,盛况空前。据当时的剧场经理说,这样的场景解放后就没有过,其实,就是到了后来演出市场非常鼎盛的八十年代,最接近那时的也就是一个姓刘的传奇女影星来的时候,但是谁都知道,要叫这姓刘的连续演两天剧场也就没人了。更别说现在的什么《星球大战》的什么前传后传或者左传右传了。
那来看戏的人,八成都是来看她的。
她的名字当时真是家喻户晓的。经常在演戏的当下就被场下的观众点了她的《秦雪梅吊孝》。
那场戏里有一幕要求演员几乎是长达三十分钟的独自演。那是最经典的哭戏,对演员的生活阅历也有很高的要求。你得懂生活才能打动人心。刘梅其实是家传演戏,不像我妈是戏剧院校毕业的。毕竟戏剧院校会更系统的教育。但是以我妈那等戏剧院校高才生来讲,对她也是很敬佩。不过我妈也经常说,刘梅很懂事,经常会虚心的请教我妈该怎么处理唱腔。我妈说,刘梅演戏天分太高了,虽是家传,秦雪梅的确是被她演活了。
我看过她演的秦雪梅最少也不下于五十次,但奇怪的是,我看其他戏剧或电影就能记很多台词,惟独这个戏我没记住过几句台词。
我就记住她哭的模样了。
演员在台上哭是很麻烦的事,因为化妆了。那种妆很厚,所以是几乎看不见演员的脸色的,也正是因为这样,一哭,眼泪就会把妆洗掉。问题不是全洗掉——跟老猫抓脸一样,就中间两道。聪明的演员会让眼泪直接滴到舞台上,而不经过脸部——那是要技术的,没练过没家长指导你练了也是浪费眼泪。
刘梅就很熟这招。其实,又需要哭多少?大都是假哭,出声即可。但是,假哭得做出真哭的效果。我还记得,她能在真哭的时候,就让眼泪滴给观众看,假哭的时候,她会用水袖遮盖住脸部,声音却比真哭还真。
有一次,看完她的哭戏,我忽然发现我的泪水也滴了一脸,我才想起,她今天似乎跟以往不一样,她那次几乎都是在真哭一样。我就跑到后台去了,想看看她究竟真哭还是假哭。结果,到了后台她的私人化妆间里,她看是我,一把就抱住我,把我的头贴在她的胸前放声大哭。她哭的声音很大,那让我很尴尬。因为门都没关,外面也不知多少人在看着呢。我就很脸红的想挣脱她起身,结果被她抱得更紧了。我想我要真的使劲挣脱她可能会不高兴,一时也不敢动了,就这样,她抱着我哭了很久,我想起码有几个小时,但我妈说其实才十多分钟。
后来才知道,那天,她的瘫痪在床上很久的丈夫死了。
她还能在丈夫死了的时候演出!虽然一方面是那时人的素质很好,不会因为私事影响工作,但是她很热爱自己的演出才是真的。据说,在她丈夫的灵堂前,很多慕名而来祭奠的普通观众回去后都说,她那天才是演了一场最感人的秦雪梅!那天,她直把所有来的人都哭翻在地,丧礼一直拖延到深夜,最后连主持丧礼的大佬也是悲伤欲绝,临时决定把仪式改到第二天。
可惜!我没看到那出精彩的大戏!
再后来,地方戏剧逐渐被电影电视取代了市场,直线的滑坡。滑的速度让人心惊。许多演员看着戏曲没什么市场了,都纷纷跑出去做电影武打演员,或者是唱通俗歌曲去了,那挣钱还是多出来不少的。有人邀请她去客串唱民歌,以戏曲演员的功底唱通俗歌曲是很容易的,而且她的名声还很响,找她的人也是看中了这一点的。但是最后那人从她家纠缠很久出来时,只叹息一声就走了,她的院子里却响起一片悠扬凄厉的秦雪梅的著名唱段。
我考上了大学后就离开了她的唱腔了。
很想念。
听说她开始往乡下跑,去给当年听过她的唱腔的人继续唱,觉得悲伤,又心疼。
在大学里,我唱的都是通俗的歌,我觉得也很有意思的,那和戏曲很相似,都是要纵情至最直接的心灵区域里,但是,偶尔,我还是会不自觉的哼着那些熟悉的旋律,哼的最多的都是秦雪梅。那时,心里总会闪过一个孤单的影子。
几年前,我从深圳回家探亲。很久没回去了,觉得家乡还是变化不少。也跟大城市一样出现 了很多的歌房,但是都没有唱我们老家那种戏曲的,多少有些失落。
那次在我妈的同学聚会上,又听说了她的消息。
她改嫁了一个当年很崇拜她的票友,生活很安静。但是后来倒了嗓子,再也唱不了了。
就在家里养病了。
我想她再想唱也只能跑龙套了,花旦她是唱不了了。
但是我心里一直能听见她的唱腔。
永远是悠扬又凄厉的悲腔。 (责任编辑:世外梅园文学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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