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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没想到，父亲会为一副石磨而如此动容。我也因此而生出一种愧悔和不安。 去年腊月，我携妻带子回到乡下老家过春节。农村里那浓烈的节日气氛，那种喜悦与忙碌的情景是城里人难以体悟的。各家各户忙着打豆腐、生豆芽、炸果子、烧年肉、买鞭炮、贴春联，房前屋后也被打扫得明净亮丽。那种忙年的“年味”，着实叫人难忘。 大年三十这天，我身处在这“忙”的氛围里不知所措，便在屋里屋外转悠。我在后屋角停放着的一幅石磨前停了下来，石磨和磨架上落满厚厚的灰尘，墙角与磨架间已布上一层密密的蛛网，这幅石磨已在这里静静地闲置了十多年。 我想将这间屋子打整一下，或许在这里生上一炉火，倒是一个不错的客屋。于是，我叫来弟弟，想与他一起将石磨搬出这间屋子。可弟弟告诉我：“恐怕不行，我说了好多次，父亲就是不同意把石磨搬走。” 听了弟弟的话，我感到很奇怪，便叫来父亲商量，没想到父亲说：“就放这儿吧，放在这儿不是很好吗？” 父亲对我的意见向来都是认可的，没想到为一幅石磨的放置地点却发生了分歧。我好说歹说，将理由列罗了一大堆，父亲总算同意将石磨搬出去，但有一种极不情愿的表情，甚至有一种莫名的酸楚。 我和弟弟将石磨抬到了屋后的空地里。 父亲独自一人在石磨边蹲着，嘴里含着一袋土烟望着石磨发呆，一口接一口的烟雾在父亲头顶萦绕、飘散，父亲眼里分明含着一层淡淡的泪花。 我猛然生出了一种愧疚的感觉，我是否刺伤了父亲与石磨的那份情感。 二十多年前，我们家还有我的家乡都处在贫困的阴影下，那时的一个农家，若能拥有一幅石磨，那便是一份值得炫耀的资产。爷爷曾给父辈们留下过一幅石磨，这幅石磨一直安放在我伯父家里，这幅用了40多年的石磨，便成为左右邻舍九户人家磨面糊口的唯一指靠。在大集体的年月，各家各户为了磨面，往往依次排队等到深夜。在宁静的夜晚，磨拐发出的“咯吱”声，便成为这个山村难以割舍的音符，这种声音飘得很远，孤寂而悠长。 后来，父亲用三百斤玉米，换回了一幅属于自己的石磨。将石磨安放在后屋角时，一种成就感在父亲脸上洋溢。 再后来，我们家购置了电动干磨，那幅石磨便再也没有用过了。父亲每当看到石磨，总有一种失落和依恋。 静下心想起来，父亲不愿搬动石磨也不是没有道理的。因为那幅石磨曾经是他的渴求和希望，是他勤劳节俭的写照，更是他岁月沧桑的象征。或许他是想让石磨告诉后辈，他们曾经历过太多的磨难和艰辛，或许他是想让石磨警示子孙，勤劳才是创造美好的唯一途径。搬走了石磨，不就辜负了他的一片心么？ 一种后悔与内疚的心情总是挥之不去。那幅古老的石磨也总是映在我的脑际，是那般沧桑和厚重。 （编者按：挥不去的岁月沧桑得那么厚重，也像那浓浓的父爱般使人依恋。） (责任编辑：世外梅园文学网)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