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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你正视它，只不过是个正方形而已。”他叹了一口气，然后就往这个正方形里跳了下去。可惜的是你不能总是正视它。这是他跳下的时候想到的另外一句话，换了个角度，它就成了一个看不到底的洞。这不是他的任务，本来，他今天可以呆在那个不太温暖，不太宽敞又不太热闹的家里睡一觉，喝点酒，喝点茶，看看已经很无聊的电视什么的，虽然也没什么意思，甚至很憋屈的，但是宁愿是那样，也没谁愿意来钻这个已经钻到痴呆地步的洞。 可惜的是，他没有选择的余地。 头顶的光亮马上就要消失了，他用脚撑住洞壁停了一下，洞里潮湿又腐败的气息立刻就冲了上来。他艰难的从上衣口袋里掏出那个扁酒壶，打开来，喝一口——一股热乎乎的刺激从咽喉直落下胃部，上半身似乎舒服了很多，但是酒劲还没有开始进入下半身。他把酒壶小心的放回原处，松开了撑住的双脚，身体又开始往下落去。 速度并不很快，因为洞很弯曲。 他开始进入了黑暗。 大家最讨厌的黑暗。 都不愿意钻这个洞的主要原因就是因为，再往下要经历一段漫长的黑暗。 他还记得，年轻的那阵子，身体好，精神也好，第一次钻这个黑洞的时候，刚进入黑暗的时候不是害怕和厌恶，而是兴奋，脑子里只想着——前面究竟是什么呢？到底有什么更希奇的东西在等着自己呢？那时，他可以在洞壁上看见冷冷冒出的水珠，那一点点的水珠悄然反射着微弱的光芒，宁静，而动人；那时，他也可以感觉到洞壁上有刚想钻出的蚯蚓的脑袋在可爱的转动着，被他惊动立刻就缩了回去，似乎一点也不想外界有任何联系，只想过着自己安稳的洞穴生活；那时，他也能触摸到洞壁不同的土壤和岩石的质地，有的硬，有的软，有的嶙峋，有的和缓，间或一些水珠顺着洞壁往下滑去，就像是小河——那多像家乡的那条小河！清凉和软滑在指尖都可以很明显的感觉到。 他在黑暗里微笑了一下，又接着往下落去。 可是，后来这种感觉慢慢的熟悉了，熟悉的就像是她。 开始的时候，她就像他第一次进入这个洞一样，即使是潮湿的，也总是积极的反应着他的触摸。她把他写给她所有的情书堆在床上，歪着头，调皮的问他：“以后，你还会给我写多少信？” 没有信了，没有了。等到她把他的床上所有的东西包括他自己都熟悉到闭着眼也能摸到了，他也把她熟悉到同样的程度了，忽然，一切就好象那次发生的险情一样，洞，差点倒塌了，他也被埋在了半空中——往下是恐惧，往上也是恐惧，而窒息无时不在。 他清楚的记得，那次，他是先往下动了动，再往上动了动，就这样来回了几次，终于——窒息消失了，他又重新呼吸到那口已经不太新鲜的空气了。 起码，总算是活过来了。 然后，又是熟悉的感觉。 他讨厌熟悉。 熟悉是个什么玩意呢？ 从他开始熟悉了这个洞的每一个特征开始，他就厌恶了这个洞——原来，他是很喜欢这个洞的。 那时起，他再也写不出一封情书了，连信也不会写了。 他知道，大家都跟他一样都不愿意再来钻这个洞了。 只是不得不钻而已。 偶然，他想过，为什么我非得钻这个洞？不钻不可以吗？ 但是，这个答案就和没有回信的天空一样的灰暗。 没有答案。 也许就是不需要答案的过程。 再往下，不用想他都知道，下面有一块突起的小石头。 实在是不大，不过，下过洞的人也都知道，这是一块不得不小心对待的石头。 他记得这块石头在他开始下来的时候还没有，后来不知怎么的，好象是忽然就出现的，出现了后，就越来越大，直到有一天，他终于忍不住用脚使劲的把它踹下去，结果从那块石头掉下去的地方就开始冒出了一股臭臭的水，那个臭简直让人没办法忍受！ 她那时明知道他很烦躁，却还是告诉他，因为他整天的去钻洞，没时间陪她，她要跟一个不钻洞的人走了。 不钻洞的人该是多么开心和潇洒的人啊，说的他都羡慕的不得了——那人活在一个怎样的世界里呢？他在享受着什么样的快乐和感怀呢？ 原来，真的有人可以不钻洞的。 但是，他还是把那个小石头捡了上来，在爬上来的时候，他又把那个洞堵了起来——只是，他很小心的把那块石头砸碎了再去堵——那个石头果然没有再增大了，就那么停在洞的半空中，每次他经过的时候，还是能感觉到它的存在。 这也是钻的乐趣之一吗？ 这样去笑，给自己一点很小的苦笑。 毕竟是笑了。 哪怕苦笑呢？ 再往下洞的岔道越来越多，但是并不比前面的让人烦恼什么。 要往哪条道去自己很清楚。 到这个时候，他最怕的不是找不到道路，而是落下去之后却直接进入了另外一个洞。 如果让他把一切的感觉再重新温习一遍，那将是怎样的疯狂呢？ (责任编辑：世外梅园文学网)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