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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时我还在银行上班的时候，有个朋友就介绍了他给我认识，公务员，名牌大学，身高178 ，样子还过的去，但我就是不来电。”她说到这，稍微停顿了下。 那时，她坐在那家靠海的咖啡屋外面的小阳台上，有张很小的木台子，我坐她对面，她在喝果汁，我喝啤酒。海风的咸和咖啡的香都围绕在身边，海鸟来回的在低空飞，听她低沉的声音慢慢的说，偶然恍惚有种回到大学时期的感觉。 “当时我在柜台，他就跑来我这里办信用卡，开始是打电话约我吃饭，我不出去他就送花啊送礼物啊，我是在分行，就是XX哪个工行知道吧？” 我老实的回答她，我没去过。 “礼物我都存起来送回给他。花，我留下了。” 我想，花也没办法送回去了，那太伤人心了。 “我当时很着迷葡式蛋塔，他会一次买很多送给我，后来我跟他说，不要再浪费钱，我说，你把这些钱买些礼物送给你的父母，他们一定会比我收到礼物更开心。” 他当时一定蒙了。我摇摇头笑着说。 她今天穿了件黑色的呢子大衣，露出很白皙的脖子，一种质地很好的薄丝袜子把她的小腿衬托的细长又性感。 “那时我有辆车。”她一直顾着自己说。 “每天下班，他就藏在我车的附近，我去开车的时候他会忽然蹦出来，经常吓着我。” 我的天！我在心里叫了下，没说出来。 “我在单位有个好朋友，我每天下班送她回家，后来她就不肯搭我的顺风车了。” 谁想做电灯泡啊？我耸耸肩膀。 “到了年底，银行都是在12月31日全国的帐平了才能下班的，那天是我们固定加班的时间，这种单位一在节日加班领导就会来慰问，那人就在处长来慰问我们的时候抱了大捧金莎巧克力做的花束，还有鲜花或者公仔什么的一大堆。” 动了不少心思了。唉。 我叹了口气。 “我当时就蒙了，隔着柜台我让他先回去。” 我想象着她当时脸红的样子一定很动人。我发现她是个很容易脸红的女人，这一点很让人愉悦。 “我们同事多是女人，很八卦的。” 我笑了。 “她们把办公室的门打开了还请他进来，一屋子的人，我就很尴尬地站在那，我们处长也在看着啊！当时我觉得整个银行大厅全都静下来了，好象所有的人都在看着我一个人。” 尴尬是个很有常规意义的，又很有意思的心态。 我喝了口啤酒，又盯着她的手看。她的手也很白，皮肤细腻，指甲形状是蛋形的，光泽很好。 风忽然大了起来，把台子旁边的花都吹乱了，我关切的看看她，她摇摇头，示意不必进屋里去。外面的确很舒服，风虽然大了点，太阳还很好。 于是，依然坐外面，话题继续。 “处长倒是很识趣，看这个情形就走了。” 我倒是一直很想写一篇关于尴尬的文章的。后来呢？ 我怕打断她时间长了影响她的诉说，赶紧说完几句，就又看着她。 “我们的办公室是有两层门的，我把他拉到两层门中间那个小厅，马上就教训了他一顿，我说你不可以这样打扰我的工作的，那我以后还怎么在这里呆下去啊？他还傻了吧唧的要说他自己的道理，我跟他保证下了班去找他，但他必须要马上离开这里，他居然还恋恋不舍的边回头看我边走出大厅，哎，真是晕死人啊。” 你也蛮苦的啊。我笑了，又觉得很难笑得彻底。 “我们那个楼是29层的，全部都是一个单位的人，那天加班的人又特别多，我当时说完马上就拉他出去了，我一开外门，外面围了一大群的人啊！我吓坏了，你可以想象一下，被那么多的同事围在中间看，大家都用一种善意但是又微笑的表情看着你，你会怎么想？不晕才怪啊，当时要是给我个洞我都能直接钻进去了。” 我转开头，假装看海，其实在忍着笑。 “那些人看我出来倒也很有意思，自动排出一条走道，就象夹道欢迎的队伍那样，我就耷拉个脑袋，我哪里还能抬起来头啊？” “他跟在我后面，我虽然没回头，都能想象得到，他趾高气扬还不时微笑着跟我的同事打招呼的样子。” “把他送出去了。” “终于把他送出去了。” “我回到办公室后，我的同事，好多都是师奶，就教育我说，你样子那么残，人家长的又挺帅的，单位也好，你怎么好象对人家还不大热情啊？言下之意，我根本配不上他。” 什么鸟话！什么叫残！靠！我忍不住来了句。 以目前的感觉来看，我实在很欣赏这个内蕴细语的女人。 听她娓娓谈起她从前的事，不急不躁的，好象在说自己的事，又好象在说别人的事，倒让我很仰慕她的修养，这是一种有经历后的成熟，让我有看不到底的感觉。 “我那时很懒的打扮，现在也不是很在意打扮的事，我的衣橱里摆好的衣服，只要是摆在上面的，基本上都会被我常穿，摆在下面的，很多能几年都穿不上一次。要出门了，都是随便拿两件，穿了就走的。” 那今天是用心打扮过的了。我又没说出来，心里有些欢喜。 “大家都花枝招展的，所以就我跟遭了自然灾害似的。唉。” 呵呵，我又笑了，觉得阳光很温暖。 “他就一直坐在外面等我，那天还好，8点多就下班了，我当时叫了两个同事跟我一起，那两个是夫妻，我们是同一批进银行，感情很不错，一起出去后，我说要找个地方好好谈谈，你猜我们去哪谈的？” 她忽然有点调皮的看着我问。 菜市场？ 我也看着她笑。 “切！要有东西吃啊！当时我们还没吃饭呢。” 食堂？我又往歪了说了句。 “麦当劳！” 她说得很重。 他选的？我有点奇怪。 “我！Is Me!” “当时我想吃了嘛，笨笨的！” 我心想，我哪能猜得到啊。 “而且当时我还有优惠券嘛，最后一天再不吃就报销了。” “开始是我们三个人劝他一个，我那两朋友说我又不会做家务，人又懒，又没上进心，又好吃，不值得他这样，反正把我说得跟一个懒婆娘没两样了！” 哈哈！我简直要笑坏了。 “他也不多话，就一直坚持着自己的立场，他说这些都没关系，他会做饭的，也不要我做家务，他全包了。他说得那么坚决，那么诚恳，后来我朋友中那个男的就对我说，其实你也真的可以考虑下吧，这哥们还真的不错哩！他老婆马上说，你搞错没啊？你今天来是干吗来的啊？你怎么临阵叛变啊？结果他们两又开始争起来了。” 我们俩都笑了。 下午的时光都让人懒洋洋的，但是听了这些故事，忽然好象有一种清爽的风吹过心头一样。 我想了下，说道，这样说该叫〈分手〉，不该叫〈尴尬〉了。 “分手？可我根本就没跟他牵过手啊，怎么叫分手呢？我从认识他那天起就没有答应过他任何事。她立刻迅速的反对我的意见。” 但是这场景就是分手啊。 其实，我也不想和她争论这些细节。 “但这个尴尬留给我很长的时间。” 她故意强调了“尴尬”这两个字。 “例如，我们的老行长有次来我的柜台，我们科长跟他聊着聊着就指着我说，这个就是收花的那个！例如我在电梯里，别的科室的人，也会对我说你好幸福啊！大家以前都不认识的啊；还有大堂经理，不属于我们处的，因为一有送花的来就会跑去问几号柜在哪，后来大堂经理直接把东西收了给我送来了！” 哎，我想了下，不知道怎么回答她，就停住不说了。 “当时谣言传的很凶，说是最后一批政府微利房快下来了，以后也不再有了。我觉得他是想赶在分房前结婚，不知为什么，我就是这样想的。” 哟！我想说，这个想法真不好，但是话到了嘴边却变成： 这才是最大的悲哀！ 她似乎是习惯的摇了下头，表示自己一种无奈的情绪，或是反对我的想法。 我觉得啊，我清了清嗓子说了句，这句话才是这场闹剧里最大的悲哀。 这时，正好有个服务生端着一盘浓汤牛肉汁走过她身边，我下意识的站起来要拉她，可是已经晚了，那盘牛肉汁果然倒在她的裙子上，把白色裙子前面染了一大块红色的汤汁，不要说那看了些红色的肉汁在白色裙子上刺目的难看了，就是那肉汁浇的部位也很令人不堪，她一下子就跳了起来，一边用桌上的纸巾擦裙子，一边极力的在控制自己骂那位服务生的欲望，我瞪了那位服务生一眼，赶紧让赶来的一位女服务生送她去洗手间。 等她收拾完，我们也失去了在此地继续玩下去的兴趣了，于是她提议我们去靠山的那个公园去，那里有家茶馆不错的。 那家茶馆我知道，环境非常不错，就在山腰下，靠围栏外就是落差很大的溪谷，雨季的时候水流很大，坐在茶馆内喝茶，既可以享受到极其清新的空气，又可以听见非常淳朴的自然合奏曲，是个很清雅的享受，即使不是雨季，闻空谷鸟鸣，看落叶纷纷，也是不同寻常的感受。 只是现在城市里的这种享受都要拿钱来换的。那里的消费也是高的惊人的。 那地方还不算近。 车里听了一会巴赫的管风琴，心情格外的安静。 我时时看看她的侧面。 她的侧面很美丽，眼睛是很温柔的那种，鼻梁略高，却很好看，她的面相看起来很像观音。 “以前她们都叫我小观音。”她微微笑着，似乎看透了我观察她侧面的事，我有点脸红，赶紧补了一句，是很像啊。 这样看人家是很不礼貌的。 平时我也不会如此失态的，刚才在想事，一时竟然忘了，这还真的让人有点尴尬哩。 为了掩饰自己，我讲起了自己经历的一件事。 那时，我刚到深圳，你知道，刚来深圳的人跑得最多的地方是哪？ “人才大市场呗。”她脱口而出。 是啊，没想到她这么优秀的人也清楚这件事，毕竟那时去人才大市场的还是我们那些普通大学毕业生占了绝大多数。 我那时身上已经只剩十块钱了，最后的十块钱了，我那时才知道，在深圳如果你没钱的话，别人是不会借钱给你的，因为怕你还不起。最后一次去人才大市场，我也是咬咬牙去的，你知道，去人才大市场门票就要五块钱，这份门票里还包括了两份简历纸。但是不去那里又有什么办法？ 那天在人才市场，看到拥挤的人才们，心里很阴暗，我想，今天要是再找不到工作的话，我就得扒火车回家了，怎么说也是个大学生，落到个扒火车回家的下场也够悲哀的。就着这时，我竟然看到了大学同学康君！ 要说这位康君以前在大学里虽然和我同班，但也不是处的非常好，因为以前大学的时候，我比较出风头，又绘画，又唱歌，又踢足球，又跑短跑的，似乎什么事我都比较拔尖，这当然会给一些同学不少压力的。我记得康君大学里有个女生对他蛮好的，后来那女孩也给我写纸条子了，还被康君撞见过。不过，眼下能遇见康君，简直跟遇到自己的亲人一样，但是那大厅里有多少人啊，他马上就被人流淹没了，等我好不容易又找到了他，竟然发现他坐在了招聘的座位上了，哈！这就更让我开心了。 他看到我的时候也是楞了半天，才说：“啊，是你啊，这么巧你也来深圳了。”我只顾着开心了，也没注意到他的表情淡淡的，我就连珠炮一样说了起来。这一个月对我来讲。简直就跟地狱里一样啊！还没讲多少，我就忽然发现他在给我使眼色，我猛一回头，嗬！吓了我一跳！身后站满了人，一个个手里拿着简历正很冷的看着我呢，我才想起，这里是招聘的地方，大家都是抱着某种理想和希望站在这里等待的，偏偏遇到我这个一直挡在前面滔滔不绝的人，大家自然都没好脸色给我，有个人还很不客气的说，：“懂点礼貌好不好？耽误大家的时间。”我的脸一红，赶紧住了口，我想给康君笑一下，发现他已经开始对我身后第一个人微笑着伸手拿过人家的简历了，我就要往旁边闪，这才想起，我也是来应聘的，而且，如果今天我还找不到工作，我的下场很可能就是扒火车回家的，于是，我又站了回来。 可是，当我伸手刚想把自己的简历递给康君的时候，恰好他说了句：“以前在咱们班里你可是最拽的啊，现在混得不错吧？在哪高就啊？”，我的手一下子就停住了，那个要伸出去的手好象忽然变得很沉重，我下意识的说了句：“啊，还不错吧。”不错什么啊不错？我都快饿死了。 “找个机会，咱们老同学也聚会下，好好喝两杯。”他还是没看我，对刚应聘完的一位年轻先生很柔和的笑了下，然后又礼貌的示意下一位应聘者上前来。这时，我发现，我站的位置很不合适——我正好站在应聘人排的队伍前面，把所有应聘者都挡住了，康君要想接过应聘者的简历也要绕过我，我想，反正我是第一个来应聘的，干脆把简历交给他我就走了呗。可是，这手怎么也伸不出去。 “那好啊，咱们可以好好大醉一场了，呵呵！”我还是言不由衷的说着，心里其实已经很着急了。 “醉？哦，我现在基本上不喝酒了，喝酒对身体不好的，现在是干事业要紧啊。咱们随便聊聊就好了。”他依然不紧不慢的说着，声音不高不低。 我这才发现康君已经变化很大了，原来在学校的时候还比较精干的，现在变得又白又胖的，富态很多，眉目间一派乐天知命的知足模样。 混得不好有什么丢人的？交就交呗！这有什么值得迟疑的、值得难堪的？我想到这，给自己鼓了鼓气，又一次把手抬了起来。 他终于注意到我抬起来有点颤抖的手了，他笑着跟我说：“干吗？你还是那么喜欢逗啊？呵呵，今天我是来办正事的，你可别再跟大学里那样跟我闹了。下一位先生请您把简历递过来，谢谢。” 操！我这是在闹嘛。我真的有点急了，一伸手，把我的简历往他的桌子上一放，就叫了声：“我也是来应聘的。” 他吃了一惊，眼睛直楞楞的看着我。 我忽然觉得周围非常安静，似乎所有人都在看着我一样。 “后来呢？”她已经支着下巴看我很久了，见我停下来，不禁问道。 “什么后来啊？那都没什么好谈的了。”天黑得很快。我伸了伸懒腰，出神的望着山上黑黝黝的地方。 她起身就走，也不打招呼。 “哎哎，你干吗啊？”我赶紧站了起来，想拦下她问个明白，这样就走好象我怎么得罪了她一样。 “你不要摆什么架子啊，我只是对你的故事有点兴趣，看你一点礼貌也没有，连说话都懒的跟我说，我很讨厌吗？” 她歪着头很生气的看着我。 我瞪大了眼睛，一时说不出话来。 (责任编辑：世外梅园文学网)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