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活着那个男的没等我唱完一首歌,就叫服务员拿了一冰桶的“喜力”啤酒放在我的歌谱架子下,然后他拨开又长又乱的头发,露出了黑框眼镜,还有眼睛后面有点红红的眼睛,他点头的姿势有点做作,象是要跟我表明这酒是他卖来送给我喝的或者是想说我唱得不错也或者他是想告诉我他能理解我唱歌的感觉。但是他不知道,所谓我爱喝“喜力”啤酒——只是我和服务员的一个约定。其实我更喜欢喝深圳的“老金威”,那酒的啤酒花的味道更浓,但是那酒太便宜了,一瓶“喜力”的价钱要抵“老金威”四瓶以上。 我心里想这个男的来的显然不是时候。我刚唱了六、七首自己最喜欢的歌,感情也用了很多,老实讲,嗓子很吃力的,已经发烫了,心里对他有些气恼,然而气恼客人却不是我现在的权利,一想到这个,我就烦,烦也得唱。拿起啤酒对他示意了一下,喝了一口,感觉冰凉凉的爬过嗓子的舒服,然后就把歌本翻到女声歌曲那一页,我在歌本上只写歌词与和弦,从不写谱子。很多女声的歌比男声的歌细腻的多,用我沙沙沉沉的男声唱出来显得很矛盾很温柔,有个客人说,是很沧桑的抚摩。 他的话有点暧昧。有点浮荡。好象在说我拿我的歌去摸他一样。我想这不大可能。第一我还没学会用歌去摸人,第二我就是学会了也不会摸男人,第三,没了。 只是,我却不能怎么办。我只是个在城市的酒吧间背着吉他穿梭卖唱的人。今年才二十三岁。而且我最近的状态很差,对怎么活已经很迷惑了。 大宝说,你丫的话恁多!你就是一卖的。 唱歌时,我发现那男的在发呆和流泪。 我有点得意。就一点点。 周一的时候,大宝会跑来找我。喝酒或者出去海边玩玩。周一的时候酒吧几乎没什么客人,所以一般我们会选择在那天休息。他这次带来的女孩子明显的“幼齿女”,我怀疑她最多是高一的。她头发很短,染得跟黄草纸一样。穿了件超短裙子,往我床前唯一的椅子上叉开两条细长腿就坐下了,两条腿还一张一合摇晃着,露出里面的白色内裤也不在意。我忽然想起我的短裤里还一直撑着帐篷,有点尴尬的拉过毛巾被盖上,她轻蔑的瞥了我一眼。我觉得自己的自尊心多少被她着一眼刺伤了点。 “昨天又高了?”大宝找了个塑料袋子开始帮我收拾桌子上的啤酒瓶子和臭烘烘的剩菜。我叹了一口气,就知道这家伙又要我帮忙了,不然他哪会这么勤快。 “这次又是帮谁要的歌啊?”我盯着天花板上水湿的痕迹。心里还在计算着他从我这已经拿了几首歌了。 “十二首了!你丫的!都一打了!还要!”我有些气恼计算的结果。 “你可一毛钱也没上过的!”有些话跟连环地雷一样不能提,一提就是一串。我拉开毛巾被就冲他气势汹汹的走了过去。他先退了一步,忽然指着我的下腹哈哈的就笑开了。 噢!我忘记了我的老二还顶在那里! 从滨海路去福田是最舒服的。那条路据说是政府按每一公里路一亿元的代价设计的。所以你无论是走在上面还是开着车子跑在上面,似乎总能听见钞票沙沙的响在脚下,那当然很爽。那里植物搭配的非常自然又丰富,虽然我不懂园林但是还是觉得看着就舒服。在那里你还可以顺便看看海那边香港的住宅楼群。当然,我们和他们之间还是大海。以前,很多从这里往那边游啊游的,淹死的比游过去的多,所以你也可以想象得到我们和他们之间除了海还有很多骷髅。 走那条路是最快的。最多二十分钟就进了福田的市区道路了。 他俩一进车里就在后面“咋咋”的亲起来了。我拿鞋子砸了大宝一下。那小女子很不满意的在后面骂我。 我的音乐室在下梅林的一个社老区里。也是大道乐队“猫歌”的地方。墙壁贴了很厚的泡沫板,贼隔音。七楼,没电梯。我最近的歌都在这儿写的。 上楼的时候,那女孩子老是念叨着累啊累的。我心想你跟大宝做爱时估计从来不说这句话,一说了你就没什么好玩的事可做了。我问大宝,怎么上次给他的那首《堕落一生》在网上传开了?不是说好给那个什么孙家巷乐队的吗?钱还没拿来? 大宝支吾了几句。我就知道,他又把我的歌放他的网站里去了。 “靠!你以为放在网上就能换到钱就能找个制作人来啊?你抓紧别发了,我还没交房租!”我跟他从来就没客气过。 但我对他实在也是没什么办法了。这家伙也就算是救过我一命。不过要是拿我现在的行价一首歌五千块钱计算,这家伙起码欠了我六万块了。 我打开MIDI 机找了一首慢歌,把那首歌的配器修改了一点,就把歌拷到碟子上。老是讲,我不认为自己能写什么传唱千年的艺术作品出来,也就是搞点小钱来补贴下吧。回头一看,那俩又腻到一起了!赶紧的,我得赶走这俩淫贼。不然一会我忍不住说不定当大宝的面就把这个未成年的小女子给消防了。 “过几天,我找点钱给你。这次能在四喜丸子那里拿不少钱的。老大!一定让你爽的!”我听这家伙发的誓足足比十个地王大厦的楼层还多了。我盯着他他蓄意留起的下巴的长胡须,老觉得那玩意无论是质感还是卷曲的尺度都跟阴毛没什么两样。就是说,他肯定是觉得阴毛没办法老是露在外面,所以借着这玩意露了会脸。 妈的!又是四喜丸子。 你终于又找上我的头上来了。 那次在“红树林酒吧”里唱歌,我过生日,大宝带了几个美女来酒吧找我。结果,那晚遇见个疯子,后来那家伙在派出所对警察叔叔可怜兮兮的说他是因为失恋了。我靠!你拿我的后脑勺来解脱你的难过吗?我在上面唱一句他就在底下骂十句,我唱的哪有他骂的快啊!就是比他快我也不能骂。后来我就对着麦很难听的警告了他,结果,他出去了。我没在意,没想到刚想唱下一首,脑袋上就挨了一下重的。后来才知道那家伙出去摸了块砖砸了我一下。大宝打倒了那家伙,抓紧找了辆车把我送医院了。到医院里,没血浆。大宝又输了800CC给我。那时我才知道我跟他的血型居然也是一样的。感觉两人之间亲近了不少。不过,别人的血流在自己的体内多少有点奇怪,如果给你输血的人还是象大宝这样老喜欢手淫的家伙,你可能会担心自己以后即将开始出现他的一些习惯性的特征了。 大宝自己唱的很差,勉强能发点音吧,让他在很准的位置发音对他只在是件很麻烦的事。不过他很会搞事,每次唱歌前说的黄段子黑笑话比唱的歌词加起来十倍都多。这在我们老家讲就是“酒不够,菜来凑”。但是场子里的客人就喜欢这调调,所以虽然我很瞧不起这家伙,他拿的钱就是比我多!我是没少拿这事数落他的。我这样数落他说白了也就是嫉妒而已,有时除了嫉妒我也想不起还可以做什么了。 周二,我在“林岗酒吧”里遇见了“四喜丸子”。那是他的艺名。真名叫郑四喜。 四喜丸子是音乐学院毕业的。他原来学小号,吹的还可以。有天他出去跑场子,留着女朋友一人在家里,被抢劫的劫了财外加劫色,临走时,又给她一刀,死掉了。四喜丸子后来发誓不再做歌手了,改了做音乐总监去了,可是我想当初如果他就是做音乐总监的,他女朋友该被劫财还是劫财,该被劫色的还是要被劫色。那也就是他想赚钱不想再玩纯音乐的一臭屁借口罢,找借口本来不是件很好的事,但是我们都练的很熟。他后来的确赚了不少钱,在我跟他的乐队解散后。 他从大宝那拿过我的一首歌,为那事我跟大宝差点绝交。大宝的猪脑袋有时候晕起来破一破什么吉尼斯世界记录还是很有把握的。 我看见他朝我走来 ,又把头低下继续练我的琶音和轮指。我心想,不是昨天大宝才说了找他拿什么钱的事吗?他今天还穿了件夏威夷花衬衣,戴的墨镜搞的跟黑社会老大似的。我总觉得自己跟他说过N遍了,就是我可以很负责的一拳就把他放倒!实际上我一次也没跟他说过。 “老臣!不说废话了,你手上还有多少首?”他今天喷的香水真不少,我不得不往后趔一趔身体。我瞄了他一眼——大概有五六秒,然后我又低下头继续弹我的。 实在找不到话。所以也没必要硬找话说。 “你上次不是卖过一首给孙家巷乐队吗?是五千吧,我给你一首六千好不好?老臣?帮帮忙,我现在手上一首也没有,脑袋又发木,有个新乐队急着要推出去的,不然我公司就转不动了!” 我长长的呼出一口气。 老实说,我手上的确没钱了。王玲珑从我的宿舍搬走时,也把我放在抽屉背面的所有钱都搬走了,还很威风的留了个条子,说,她不介意把我迷奸她的事跟警察叔叔详细的讲,跟我以前为了哄她睡着讲的故事一样。我想,第一次上床的时候你丫的比老妓女还熟练,谁迷奸谁啊! 但是要是就这么把自己的歌卖给这个家伙我又的确非常非常的不情愿。 三年前,我和四喜丸子的乐队叫“8@乐队”,他是主音键盘,我是吉他。只讲乐队的整体水平,我们实在很有信心。在深圳大学的一次摇滚音乐节上露脸后,引起了深圳一家音乐制作公司的注意,经过几次接触,定下来我们创作七首歌,加上以前我写的五首歌,在五月一日前下先打两首上榜,五一的时候正式推出大碟。 我跟个孙子一样发疯的写,实际上,短短的两个月,我写了不下十五首歌,最后砍了又拾起来,拾起来再丢掉,好不容易定了七首,我们自己乐队先合了十几遍,觉得已经可以了,最后在期限前一天的晚上,我接到音乐制作公司的电话,告诉我不用去了。说是,他们的一家对头公司已经在印海报了,要推的歌除了我们在深圳大学唱过的以外其它的都跟我们的一模一样!连配器都一样! 那个打击之大是我们想象不到的。 开始,我们互相猜疑,几次要散伙。后来我答应他们在剩下的八首里再重新改改,我再创作四首新的。 我另外找了间安静的民房,告诉他们两个月之内不要打扰我。他们负责去再找一家新的制作公司。 快近两个月时,我分别告诉他们我创作的歌曲名字,以及我收藏的地点,并谆谆嘱咐他们都不要告诉另外的人,以免再泄露。 某一天晚上,我找他们来我住的地方祝贺,喝酒。我喝醉了。 早上醒来时,我发现我的抽屉背后被人动过了,我才知道是四喜丸子干的事。 后来当着大家的面,我跟他们说,我写的歌都放在楼下的小卖部的冰箱里了。我对四喜丸子说,兄弟自然是没的做了。以后走着瞧吧,很难说不再碰面的。 乐队散伙了。我的歌并没卖。自己留着。后来没钱的时候我卖了两首不太满意的。 我在心里想了一会,跟四喜丸子说: “可以!但我有个条件你必须得答应。” “你说吧。”他有点紧张。 “我要一万元一首!你要先付我七万!但你要把你的歌手的歌先给我听听,我给他度身写歌。”度身写歌的诱惑显然是很大的。毕竟唱别人的歌很可能走麦城的。 “七万!你丫的太黑了吧!”他叫了起来!把墨镜一摘,俩眼瞪得很大。 “你当初从我这拿的不是七首吗?”我似笑非笑的看着他。 “操你大爷的!七万就七万!你要写不好我可得重罚你!咱得先立个合约的”。他咬咬牙终于同意了。如果不是我写的歌很适合他的歌手唱他才不会那么认准我的。 四喜丸子走的时候还扔下了一句话。 “老臣!没想到连你这家伙也变了!真他妈的寒心。” 大宝因为在歌厅里嗑药给抓进去了。 我妈的老胃病又犯了,被查出来个肿瘤,还好是良性的。 王玲珑跟一个三流的电视演员争一个小白脸,自杀在那个小白脸的院子里。她的骨灰被她父母带回村里去了,埋在村外的小山包下,按祖规,她进不了祖坟的。 这些事都是后来知道的。我的电话也关了,也不上网了。四喜最后打听到我住的地方,门口的保安又因为我关照过又没办法进来。我托保安告诉他,时期一到,我一定会交货的。 我辞了酒吧的活儿,在蛇口租了间靠海的小高层房子,把我的MIDI机和吉他音响都搬了去。每天就是早早睡觉,起来就看海,听碟子和收音机,然后写歌。 那段时间跟疗养没什么区别。写歌对我来说实在不是件痛苦的事。创作出一首歌来都跟第一次上台唱歌下来时的感觉差不多,都要兴奋得发抖。我是挺喜欢这活儿的。 所以,创作之余,我的脑袋瓜子里想的都是另外一件事。那件事我迟疑了很久。 直到,有一天在收音机里我听到了我以前创作的那七首歌里我最喜欢的一首歌。 当然不是我们唱的。乐队早解散了。 我终于下了决定。 四喜丸子跑路了。他不能不跑的。 我把写好的歌和制作好的MIDI音乐以及那个歌手的详细资料交给了另一家我很熟的音乐制作社,那家制作社很迅速的以较高的价钱把那歌手挖了过去,并且立刻开始紧张的前期制作工作。我把自己的歌卖了二十万。 四喜丸子没办法按时交差,按合同规定,那笔违约金不似乎他能承担得了的。 有人说他去日本了,也有人说去韩国了。 去日本大概更符合他的性格吧。我想,小日本。 我在去鼓浪屿前给我妈寄了五千块钱,让她老人家和我爸自己飞过去。我给大宝留了五万块钱,希望他能去戒毒。 我没想过要对付谁,大家都是活着而已,都有自己活着的不同理由。 我只是不喜欢他这样的人在我面前晃悠着。他应该在属于他的圈子里晃悠。 他错在不该相信我,跟我当年相信他一样。 我觉得这家伙还不懂什么叫活着。 我只相信有一天他还能找到我。 如此而已。 (责任编辑:世外梅园文学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