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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年三十的午夜，当爆竹声在空中炸响、五彩缤纷的烟花在夜幕中绽开时，我意外地收到了一条祝福的信息，是琳发来的，分别一年多，她竟然还没有忘记我，她是新年第一个祝福我的人。 琳是一个外地来杭打工的女孩，认识她是在那段流浪的岁月。当时，我心里有一种很迫切的感觉，仿佛世界末日就要来临了，生命即将飘逝，肉躯转眼成灰，而人生的意义是什么呢？我的梦想又在哪里呢？我一路思索寻觅渺无头绪。 在短短的时间里我频繁地调换工作，只要在一个地方做出了成绩，得到了公认，我就整理行装出发了，启程去另一片新天地，什么都留不住我流浪的脚步。 （二） 那天登山回家接到了个招聘电话，是一家软件公司，地址和我家在同一条路上，应该不远吧，我跑出去找这个单位，结果绕了一圈又回到了家门口，原来这个公司就在我家斜对面呢，相信缘份的我立刻选中了这个公司。 我怀着一缕新奇，走进了这个虽然近在眼前却又一向视若无睹的大楼，首先就留意到坐在大厅中央的那个总台小姐。 漂亮可爱的总台小姐增添了我对这个公司的好感。我确定她一定不是本地人，因为杭州这块看似风景美丽的土地，早已被黄金的味道浸透，被浓重的商业气息喧染得不沦不类，仿佛一片沉陷的沼泽地，再也找不到这样清新脱俗的人儿了。我的感觉没错，她是一个来自北方的女孩，芳龄二十，叫琳。 或许是我气度不凡吧，琳也一下子就注意到了我，主动来亲近我，我们一谈即合，相视而笑的眼神中蕴含着让人兴奋的默契。 （三） 琳，有一双月光般明澈清纯的大眼睛和月亮般白净圆润的脸蛋，她的身材颀长，苗条婀娜，然而，外在的优势并不能充分体现她独特的美丽，她那与众不同的气质来自于她的优雅的举止和言谈。 她走路的姿态特别轻快，一头秀发总是柔柔地飘起，很平常的衣服穿在她身上自有一种说不出的动感，这样的美是无法形容的，那是由灵魂透发出来的光华！难以相信，一个乡村的女孩具有这样好的素质！ 我和琳不能说是一见钟情，却是真正的一见如故，短短几天时间我们就成为无话不说的好朋友，不由自主透露出来的爱慕和欣赏明明白白的写在脸上，没有一丝的遮掩和伪装，我们都属于那种简单明了不会转弯抹角的人，这世上再也找不出像我们那样性情相投的人了。 （四） 说来有趣，这个公司气氛相当紧张，明争暗斗的竞争非常激烈，然而我和琳却置身事外。琳说，在我没来之前她都想离开这个这公司了，因为这里太死气沉沉，她实在受不了，可是现在，她每天都欢欢喜喜的来上班，打扮得漂漂亮亮的，她说是因为有了我，她每一天都过得很开心。 可是每当我们嘻嘻哈哈过后，她却突然变得深沉起来。她会幽幽地叹一口气，然后满腹心事的望着我。我就奇怪地问，琳你怎么啦？她一语不发。再问，她就说，这个公司情况很复杂呢，很多事你不知道，你可要小心一点。 我笑了起来，原来她还担心我呢，我风风雨雨一路流浪什么没见过？什么能吓倒我。我回答她说，复杂的事都与我无关，我只要做好自己的工作就行啦。 琳非常肯定地告诉我，只因为她喜欢我，我就呆不下去！有这么严重吗，难道你是什么神密人物？我故作惊讶地问，心里感到好玩极了，而琳却忧心重重的样子。琳说，公司里的人都讨厌她。我不相信。她说你以后会知道的。 有一天，我和她说起过公司的总经理，我对他影响很好，我称赞他性格随和，很有文人的风度，他办公室里挂了好大的幅字：虚怀若谷。我认为他确实有这样的胸襟。琳不认可，她的神情显得怪怪的。 （五） 家与公司只有十几步路，中午琳很喜欢来我家玩。我养了一只好大的兔子，对陌生人一向很警觉，不轻易靠近的，却对琳探头探脑的仿佛很有兴趣。琳突然发现了这只在吻她脚的兔子，非常惊喜，蹲下身来抚摸着兔子的脑袋，说她也养过兔子，但没见过有那么大的。 有时我们一起去爬附近的老和山，我们相拥着站在山崖边，眺望整个城市。清风迎面，山脚下的小河静静地流淌着，我心里不禁涌起了对家乡的爱恋之情。我会兴奋的喊，琳啊，你看，我的家乡有山又有水呢！我的语气中满怀了自豪感。而琳却不屑不顾地轻描谈写道，这哪是山啊，只是小坡坡，这哪是河啊，只是小沟沟！ 我听她描绘过她的家乡，那边的大山险峻陡峭难以攀爬，那里的大河一年四季奔腾不息，江南的山水与北方相比确实少了些气势吧，谁不爱自己的家乡，更何况她为了省钱两年未回故乡了，她把存起来的钱寄给母亲。只有我们两个人时，她会不停地和我说起她的家乡，说起她的母亲。她对家乡的热爱和对亲人的思念从她的一言一语中都表述出来了，所以我能理解和体谅她对我家乡的那些贬词。 琳对未来充满了梦想，她在计划将来的生活时，公司里的男职员就会劝她找一个有钱的好老公就行了，以她的年轻美貌不用发愁，何必像他们那么辛苦呢。只有我反对，我劝她去读书，上夜校。虽然琳是个很会感受生活的女孩，也喜欢轻松快乐地过日子，但她最后还是听从我的劝告，去夜校报了名，每星期三个夜晚去读书。 那段时间，公司里所有的职员都坐在角落里绞尽脑汁地思索，如何开发市场、打开局面、证明自己的能力，我和琳却坐在公司大厅的长沙发上天南海北的聊，谈人生说理想，全然不理会四周投来的冷眼。只是，琳无缘无故地忧虑，经常显出一付欲言又止的神态，让我真好奇。 （六） 那天我和琳聊得特别开心，几乎是畅所欲言、谈笑风生啊，我们正感叹着相见恨晚、知己难求时，她突然莫明其妙的又冒出一句话来：冰，你最好离我远一点，不然你会倒霉的！ 琳说这些话时，神态既委屈忧伤，又带点愤然。而我笑嘻嘻地回答，呆不了就不呆啦，我才不怕呢，谁能把我怎么样？！ 我根本没把她的话放心上，依然每天亲热地和她打招呼说笑话，无视她严肃的警示性眼神。后来，她又对我说：在你来之前，就有个人因为和我走得太近了才被解雇。我说我不怕解雇，如果这里不适合我，我自动辞职，明天就走。 琳深叹一口气，难过地凝望了我好久，说道：可是我不要你走，我喜欢你啊，你不在了，我呆在这里就更没意思了。她流露出来的情深意重，让我感动得无语含泪。实在是想不透，倒底是什么样的事能让她这样热情开朗、聪明可爱的女孩如此心烦意乱、忧心如焚呢？ （七） 情况并没有像她顾虑的那样发展，总经理很信任我，把最重要的事交给我去做，我和政府部门打交道，办事出奇的顺利，如鱼得水。没头脑的我，其实只是因为对一些事过于认真专注而把另一些事忘得一干二净而已，对手头上在做的事却一点也不糊涂。 虽然经常犯心不在焉粗枝大意的毛病，但公司里一份创新基金的可行性报告却被我做得天衣无缝，这样的空中楼阁竟然为公司创造了一百多万净利，我也因此赢得了老总的特别信任和赏识，出门办理重要的事务总喜欢把我带在身边，当我是得力的助手呢，公司上下的人员谁也不敢小瞧我，连财务部那两位最傲气凌人的杭州女子也来和我套近乎了。 琳由衷地为我骄傲，甚至得意洋洋地夸口道：她是很有眼光的，她从一开始就知道我很出色！她凑近我压低声音说道：你和她们不一样！她指的就是财务部的那几个冷若冰霜一向瞧不起她的杭州人。 琳和其他的外地人一样不喜欢本地的杭州人，由于我和她说普通话，她开始都不知道我是杭州人，有趣的是，公司财务部的两个杭州女子也以为我不是杭州人，我和所有外地人一样受到杭州人的岐视冷遇。此时，在琳面前，我故意拿腔拿调地说，你别忘了我也是杭州人啊。她竟然摆出一付很认真表情说，你这样优秀的杭州人太少了，只占杭州人的0.5%。哇塞，我都快被她吹到天上去了！ 我承认自己是有一点天马行空的本领，而且做事勤奋努力，杭州人可是出了名的懒。我对人温柔有礼，而杭州人性情刚直，给外地人的影响是凶蛮无理。我内心深处还保留着些许未泯的冒险精神，这也是一般的杭州人所不具有的。 （八） 心里经常感慨，琳小小年纪竟然懂得好多的事，那是她的聪慧的心对于现实生活的体验和感悟，她除了心中那缕挥之不去的阴影外，绝对是个热情洋溢、青春焕发的女孩子。不仅如此，她还是一个思想成熟对世界有特别的领悟的个性鲜明的女孩，是一个可以与她交流思想感情和见解，讨论各种现实问题的知心好友，我和她在一起度过了许多愉快爽气的美好时光。 有一天，她终于忍不住把她的心事合盘托出来了。她说她恨透了那个总经理，她说那个看上去斯文有风度的总经理只是看上了她的人，经常招她去陪酒，她和经理的关系公司里的人全知道，只有我不知。她说她烦透了，想走又不甘心，所以偷偷记下了经理的好多秘密，说万一他想对她不利，她就要揭露他。 她能把这样的事对我说，是因为这世上没有一个可以商量可以依赖的人，她矛盾重重，这件事连家人都不能诉说，埋在心里又实在痛苦之极，只有我可以倾吐。可是本来对任何事都有主见有办法的我却显得不知所措，只听得目瞪口呆哑口无言，好一会还不过神来，这世界在我心里褪变了颜色。 自以为见多识广的我，自以为可以挑战一切的我，却难以接受现实生活中的丑陋污秽的一面。看着需要帮助的琳，心里一阵阵难过，一个出色的好女孩，远离家乡在外求生存原来是如此的艰难。后来我冷静下来对她说，再不要维持这样不清不白的关系了，怨恨他也没有用，只当他是个朋友看吧。 （九） 自此，我对那经理的态度明显地改变，不能从容而理智地对待他了，心里藏不住对他的反感和厌恶。经理或许有所察觉吧，虽然他对我还是和言悦色的，只是却想把我调离此地，换一个部门工作，我就毫不客气地说，我不干了！ 我走了，又踏上了流浪的路途。 茫茫人海知己难寻，至今一年多过去了，能无话不说情投意合的朋友只有琳。她的境遇虽然让我一时难以接受和面对，但她在我心里永远都是美丽纯洁的，丑恶的只是她生活的现实。 在我离去时，琳曾经问过我，是否和别人一样瞧不起她了，是否和别人一样厌恶她了。我明确无误地告诉她：我喜欢她，真的喜欢她。或许是一种天定的缘分，或许是我们之间少有的理解和信任，或许是……。 （十） 一颗流星划过天际，我错过了许愿；一朵浪花溅上岩石，我错过了祝福；一个故事只说了一遍，我错过了聆听；一段人生只走一回，我不能错过你这个朋友！ 这是今年年三十午夜的钟声响起时，我收到琳发给我的短信。上个休息天，大雨滂沱的日子，琳来看望我。整整一天我和琳就坐在阳台前听雨，聊天。 她告诉我，她就要和以前的男朋友结婚了；她读的夜校就要毕业了，正在准备写毕业论文；最后告诉我，那经理一直对她很照顾，常寻问她需要什么帮助，她都拒绝了，但感觉到他还是个很不错的人。她说她已把他当作朋友看待了，不再有怨恨了，她此时此刻的心情平静得仿佛一潭无波无澜的碧水。 后来，琳的眼睛一亮，她发现我有好多的藏书，连连惊叹道这些可都是财富噢！她找了一本好书看了起来，我也挑了一本，我们就顾自看书，忘记了交谈，耳畔只有雨声还在不停地倾泻着，象在诉说着无尽的心事。 编者:颇有文采,富有乐感。美中不足的是缺点深度，作为散文还不够“散”。 (责任编辑：世外梅园文学网)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