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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年，我的心曾在落日下徜徉，在丛林中流浪，在原野上奔跑，在苍茫的云海里踌蹰，在遗世独立的山尖上稍息，在寂寞中蹒跚，在喧哗中漂游，在婉约的诗句中迷失，在深情的电影情节中窒息，在现实中飘摇，在黑夜中清醒…… 身边是简单的衣物，我喜欢一切简约的东西，特别是离家在外的时候，我怕极了提一大堆行李的感觉。一个城市又一个城市，慢慢地走过，是我曾经的期望。 在一个有着小桥流水的地方呆得最久。三月春寒嶛峭的时候，脸庞经常是冰冷苍白的，迎着斜风细雨慢慢走过这个城市，披散了满身晶亮的雨丝。穿过幽深的小巷，白墙黛瓦水巷小桥在雨雾里迷蒙一片，犹如一卷渐渐舒展的水墨画轴。 在临水而筑的地方租了一处住所，古式的两层小楼，里面有一个天井，天井另三边连着其他的小楼。安静的午后，搬着一只竹椅坐在临屋大婶的旁边，看她手中灵巧的绣针在柔滑的丝锦上下翻转穿梭。有时她会转过头来静静地看我一下，又回过头继续绣着，好一会儿后，温柔地开口，怎么看你每天总出门去晃悠着呢？不如跟我学学苏绣吧。我笑笑不答，心中却莫明地潮湿了。于是闲极无聊的时候，手指缝间也跟着拈着根极幼细尖长的绣针，一下一下慢慢地在丝锦上插针，抽线，插针，抽线……刺绣的时候心中总是一片宁静恬淡的平和。偶尔抬首，点点青苔从生的石板路幽长延伸寂无人声，水上来风轻轻淡淡带着几许水烟气息，沁凉渗入肌肤。一时间手住了，针停了，人悠然出神，仿佛跌入从前时间的隧道。 天转晴朗的时候，最常流连于老茶馆和小吃街。古色古香的老茶馆隐藏在一树绿荫里，有点点的浅紫花絮飘坠，落在茶馆门前的石板地和微翘的檐上；绕着两人合抱的大槐树转过弯，古朴的小吃街如一首生动的小调，弹拨着浓浓的生活气息。 荷包在迅速消瘦，到下一个城市，我在一家咖啡店打工。空闲的时候可以倚着吧台巡睃着咖啡店里每一个明亮的落地玻璃窗户，在音乐中消磨着浓郁的咖啡香。下雨的午后，咖啡店里冷冷清清，有时几乎没有一个客人。我们几个侍者会轮流躲懒地端一杯咖啡坐在靠窗的位置出神。外面是灰色的天空，湿漉漉倒映物影的地面，雨脚细密，远远地有一两个人撑着伞在萧瑟的雨雾中走过，天桥下偶尔穿过一部不知将驶向何方的的士。街两边的树叶悠悠然滴着水打着节拍，这个城市的建筑物都在雨里打盹，每一个挂着水珠的玻璃窗里的人都恨不得在这个微寒的天气里拥着棉被懒洋洋地躺在床上听音乐，发呆，胡思乱想。 在这个大城市租来的房子里，阳台正对着远处的立交桥。夜晚站在阳台上遥望着远处的一桥灯火辉煌而又寂寞地在夜色里无限延伸，绕出美丽的弧度，连接两岸的沉默。夜风悄悄地穿过这座城市，空荡荡的桥面偶尔有一辆车平稳地在上面奔过。有时我关上通向阳台的落地玻璃窗，拉上一层薄薄的白纱窗帘，开一盏昏黄的落地灯，移到身边，打开笔记本，连线上网，聊天室里的喧闹和现实的网外是两个世界，我静静静地呆着不说话，充当一个旁观者看着这个小小的世界在短暂的时间里经历悲欢离合。偶尔有人注意到我，我会以最简短的话语让他放弃对我的兴趣。 在咖啡店里碰到一个叫彻的男人，是这间咖啡店主人的朋友。俊挺的外表，方正英气的面孔，良好的教养和不凡的品味看得出是来自优渥的环境。他来时总会有意无意挑起话题和我聊着，不说话的时候眼光会不自觉地停驻在我身上。久而久之，同事每回见到他进来，总会挤眉弄眼地瞅着我笑。然而我深知，我和他连作为对方生命里的插曲都不然。 走过太多人烟的地方，深秋的时候我在海边租了一间小房子，在三楼，窗户正对着远处的大海。从住处走到沙滩大概需十分钟，穿过一条崎岖不平的碎石小径，来到一望无际的沙滩上。经常肋下夹了块简单的画板，一手握两三支炭笔，一手拿了杯暖暖的椰子汁，穿过沙滩，爬上嶙峋危叠的岩石，脱下鞋放在一边，铺开画纸，抓着炭笔画着蹩脚的浪花和海岸怪石，一张又一张，简单的寥寥几笔草草而就，间或停下喝一口装在保温瓶里的热热的椰子汁，温和浓郁柔滑的液体让人轻易就尝到温暖幸福的滋味。久了就把画板放到一边，屈起膝双手环抱着双腿，听海浪的翻滚涛声，看远处的海天一线，偶尔一只海鸟飞过来，停在不远处的岩石上，歪着脖子盯着我，好像还带着审视的意味。我也歪过头看它，一人一鸟不知这样互瞪了多久，直到它突地“腾”的飞起来，在我身边绕了两圈，然后“扑扑”地飞走了。可能是时近深秋，天气渐渐冷了，很少人来沙滩，偶尔有一对中年的夫妻到海边散散步，视线和我的相撞的时候对我微微一笑，我经常望着他们远去的背影，被风拂乱的头发和翻飞的衣袂，心中一片感动。 这一年的冬天，我来到北方，生了一场病，因为太冷了。而我正是为这个下雪的城市而来的。生长在南方从没有见过真实的雪，时常幻想在下雪的夜空中有满天熠熠闪亮的星星，曾把这个幻想告诉一个在北方的网友，让他笑掉大牙。下雪的天空愁云遍布阴沉凝重，哪有星星的踪迹。然而我还是心里有些不甘，于是在冬天快来临的时候我就来到这个城市等雪。 却忘了我怕冷怕得要死，于是在下第一场雪的时候就病了，住在租来的房子里，床正对着窗口，望着玻璃外的雪花轻飘飘地飞落，人在床上软绵绵地躺着。远方的他在电话里听知我生病，第二天就空降到这个城市，在这个陌生的地方寻了两个钟头才找到这处住所。 我的病快好时，他就回去了，因为他的工作不充许他久留。他没有叫我一同回去。临走时他笑笑对我说，他在那边的巢已经筑好，很温暖，流浪够了，倦了，就回去吧。我第一次主动大力地扑在他怀里，有一滴泪悄悄地落在他的大衣上。 有点冲动，随着这个温暖的怀抱回到那个熟悉的地方。然而心中莫名的喧嚣和引诱阻止了我。我从他的怀里站起身，目送着他在风中远去。 阳光醺暖的午后，我会穿着厚厚的大衣，围着围巾走出公寓，唯一就是不肯戴上羊毛帽。 有时爬上古城墙，慢慢地走着，数着脚下一块又一块的石砖，数混了，又重来，数得恍惚了，望望四周的天空风景，没下雪的时候这儿的天空是晴朗蔚蓝的，澄净得令人心中的灰尘全部都沉淀下去。 有时会搭上一辆车，在这个城市里晃悠。看看一些沧桑灰旧的历史古迹，看看一些蓄藏珍贵古物的博物馆，走远了，透过车窗看外面的黄沙荒地，明晃晃的阳光照在裸芜的土地上，让人迷失在现实和过去之间。 就这样，这个冬天已走过大半。 有一天，我骤然想起好久没有打开我的邮箱了。邮箱里堆满信，快爆满了。除却那些无聊的广告邮件，最多的是他的。 ……到了哪里了？有点担心你，但我知道你不需要我担心，照顾好自己…… ……记得吃药，病没好的人不要到处乱跑……某牌的补血剂不错，超市有卖，打个电话叫他们送去给你…… 唉——知道你懒得不可思议，我已经寄去给你了，你还是住在那里吧？…… …… 在很后面有一封是彻的，信上说分开后他很想我，忍了好久，终于没能忍住给我发EMAIL，他想不到自己那种不羁的人也有一天会知道相思的滋味。 我把信看了一遍后，就把它删掉了。 我内心还是一个很传统的人，眼里也只能有一个身影，心本就很窄了，除了自己再塞一个人空间已很勉强。 我决定在在身边的钱只剩买一张直达的飞机票之后就回去，他一直没有催我回去，即使春节就快到了。星期五下午我拿着卡去取钱，发现里面新进一笔钱，我心里清楚，除了他，没有第二人知道我的帐号。 晚上打了个电话给他。 “你不怕我不回去了？” 那边传来他从容沉稳的低笑声，“在这个世界上不会只有我一个喜欢你，但能这样包容你的只有我一人。” 也是，我在这边也微微笑着。所以到最后我舍不得做他断线的风筝。 从傍晚下到这时的雪居然停了，广漠的穹窿中星河涌现，许许多多的星星在寒冷的空中突地一颗又一颗地闪现出来，熠熠发亮，我抬头，呵着热气，对他说：“这边雪停了，抬头，星星很美。” 他那边沉默着，久久地。 “这一年快完了！”我说。 “所以——” “什么？”我轻问。 “回来吧。”声音里蕴含一股浓浓的思念。 我不语，嘴角含着暖暖的笑，一种想哭的心情滑过心头，划过眼际。 我想他了，真的。 (责任编辑：世外梅园文学网)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