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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雄鹰刚来到世上的时候不也只是一个蛋吗？最后它不也成功展翅翱翔高空？…… 对一个执著的登山勇者来说，登上顶峰只是一个时间问题！…… ” 那天晚饭我把父亲做的蛋花汤吃了精光，仿佛一下子明白了父亲，明白了父亲的蛋花汤 …… 好长时间没有回老家了,今年国庆放长假我推掉所有的节目,回老家好好看望年迈的双亲. 回到家的感觉真好,轻松温暖.我每天陪伴着年迈的父母,陪父亲下下棋,和母亲聊聊天. 很快国庆七天的长假就过完了,我又要在7号的早上坐车离家了,又要远离父母了尽管心中有太多的不舍.那天一大早我还在甜甜的睡梦中,听到母亲的叫唤声.当天早晨我又吃到了父亲做的让我今生无法忘怀的蛋花汤┅┅ 记得孩提时,我们家五兄弟,一个姐姐,我最小.家里很穷,生活很困难,根本没有积蓄.父亲曾经是个教师,可是后来由于超生了我而被开除了,本来拮据的生活更是雪上加霜.(我也不明白父母当时为什么要生那么多孩子.)几个哥哥相继打工的打工,种田的种田了,姐姐也外嫁了.对此父母亲很痛苦,几个孩子没有一个有出息的.我最小,还在读书,父母只有把最后的希望寄托在我身上,希望我能够有出息有作为.当时的我学习很用功勤奋,成绩一直很好,这是父母心中仅存的一点慰籍. 儿时的很多事都淡忘了,尤其记忆尤深的是父亲的蛋花汤. 那时每当我要期中或期末考试了，父亲就会在考试的那天早晨给我做一个蛋花汤。说是让我吃饱点，蛋可以补身体，考高分。要知道当时的一个鸡蛋是我们家唯一的奢侈营养品，平时要吃上个鸡蛋也不容易。而我每次吃了父亲的蛋花汤去考试都能拿个第一或者第二名回家，也不知道是因为蛋还是父亲亦或是什么。 一直到初中我都是吃了父亲的蛋花汤后去考试的。 初三下学期的报考时间到了，由于当时家里经济很困难，父亲让我报考了师范学校。一方面以我的成绩考师范公费是不成问题的，（如果不出什么意外的话）这样可以节约好多钱；另一方面读师范三年出来是做教师的，可以顺理成章地“继承父业”，了结父母的心愿。况且教师当时在我们家乡是一个很好的职业。 我尊重父亲的选择和决定，没有提出任何异议。其实也没什么其他选择的，我知道我的任务是努力读书。 升中考试的前天晚上，父亲还不够九点半就让我上床睡觉了。第二天早上，当父亲叫醒我来到厨房的时候，简陋的小方桌上已经端放着一大碗饭和一碟热气腾腾的蛋花汤。不同的是那天的蛋花汤好象比以前的更多。母亲在我身边小声地说：“阿劲，趁热吃吧，昨晚你睡下之后你爸就为你准备了两只鸡蛋，吃多点。”父亲坐在一边看着我说：“阿劲，吃吧，别凉了。”父亲没有更多的话语，而是用一种目光笼罩着我，这目光仁慈憨厚。透过父亲的目光我看见了父母的希望和良苦的用心，有一种想哭的冲动，可我没有哭出来。那天的早餐我吃得特别香，全部吃完了。 我又像以前一样吃了父亲的蛋花汤后再去考试，升中考试还算顺利，我自我感觉良好。 回到家，父母早已经在门口等着我。母亲迎上来迫不及待地问：“阿劲，考的怎么样？顺利吗？能考上吗？”我还没有回答母亲，父亲在一边说：“你怎么那么多问？”然后对我说：“阿劲，回来了？感觉怎么样？累吗？”在说这话时，我看见父亲粗糙的双手在微微地抖动，好象不知道往那放好。父亲望着我，等待我的回答。我心里非常明白父亲的“感觉怎么样”的意思，他既是关心我的身体情况，同时更关心的是我考试的情况。从母亲急切的问话和父亲的眼神里我深深地体会到了父母在我身上所寄托的希望，这让我感到温暖也感到紧张。我点点头，“还可以，试题不难做。”母亲笑了，父亲点点头，眼里带着对我的肯定和点点的莹光，拉着我和母亲一起走进了屋里。 接下来是漫长的暑假，我和我的父母都在等待师范录取通知书。 在8月中旬的一天，我终于收到了我梦寐以求的师范学校的录取通知书。那天我是在村口的大榕树下从邮递员手中接到录取通知书的，我一知道自己考到了，非常兴奋和激动，马上跑回家告诉父母。母亲不识字，听我说我考到后，也捧着录取通知书认真地看，我知道母亲看不懂，只是在感受这份喜悦及踏实的激动。母亲笑了，笑得很开心，眼泪都流出来了。很久没有见母亲笑得这么开心过了。父亲接过录取通知书，小心翼翼地翻开认真地看着，眼睛一直盯着通知书，一遍又一遍，生怕看漏了那一个字。然后父亲合上通知书，“真的考到了，而且是公费呢！”父亲有些激动看着我说，笑笑的。眼睛里全部是肯定和赞扬，这是我第一次看父亲笑，开心地笑。因为印象中父亲没有怎么笑过，我抑制不住内心的激动，泪水涌了出来。 消息很快就传遍了整个村子以及附近的几个村子，大家都知道村子里出了个大学生。大伙都说某某的儿子考到了师范，父母一时间成了乡里有名的人物。 当天晚上，父亲叫母亲去买了一斤猪肉和打了半斤酒，父亲还做了蛋花汤，好大一碟，听母亲说是四个鸡蛋。母亲不停地给我又是夹菜又是舀汤的，嘴角不时还有忍不住的笑容。我看着父亲，“吃吧，吃菜，多吃点。”父亲没有太多的话语，只是点点头，然后一脸笑容地看我。这笑容是久违的，少见的，这笑容是赞许，是慰籍，是开心。我内心深深地感受到了父亲的开心和没有太多表现出来的深沉的爱。这时我发现父亲有点乱的头发里已经夹杂着好些银白色的头发，我突然觉得父亲老了，苍老了许多。为我前途而操劳，为我操劳而苍老。 当晚父亲还喝了一大碗酒，喝得差不多的时候，父亲的话渐渐开始多起来。父亲说了很多以前家里我不知道的事情。 以前父亲还是乡里的教书先生，颇有些名气的，但实际的工资却只有几块钱。家里子女多，生活很困难。只有母亲一个劳动力，还有拖儿带女去田间劳作，几乎一人劳作糊一家几张嘴。父亲也帮不了母亲什么，若不是过年过节平时难得吃上一块豆腐或者一个鸡蛋。后来，母亲还意外地怀上了我，本来困难的生活更是雪上加霜。家里没有了劳动力，更令父母难于抉择的是生下我就算超生了，不但要罚款，学校还要开除父亲。要知道当时父母已经有四个儿子和一个女儿了，生多一个儿子非但不能给家里带来什么好处，反而给本已难堪的家庭平添不少的负担和甚至灾难。后来父亲决定留下我的命，生活更加艰苦了，日子在艰难中熬着。 儿女一个个慢慢长大开始要读书了，几个儿女一起读书所需要的费用不是一个困难的家庭所能承受的。当时，父亲坚持让哥哥姐姐们读书，因为父亲觉得读书是他们唯一的出路。每年别人家还正在高兴地过大年时，父母就得大年初二开始上大山砍柴了。因为家里没有其他什么收入，只有靠担干柴卖来凑钱供哥哥姐姐们上学读书。父母每年都要砍好几千斤干柴，跟亲戚朋友借一部分钱再买去家里仅存不多的粮食，才勉强够哥哥姐姐们的上学费用。年年如此，家里欠了人家好多钱。可奇怪的是生活虽然非常艰苦，每年过年我们兄弟姐妹准能穿上崭新的衣服，父母却几年未添一件。用父亲的话说就是“再苦也不能苦了孩子”。可不知道为什么，三个哥哥和姐姐都一一落榜，相继种田了，姐姐也外嫁了，日子一样过得很清苦。四哥还复读了一年也落第外出打工了，这是父母心口难逾的痛。只剩下最小的我了，当时乡里的人都劝父母，不要那么傻了，他们又读不出去，这么辛苦不如早点让他回家，多个劳动力或许生活会有改观。父亲不消一顾：“回家种田就只有死路一条，一辈子种田，下辈子也种田，永远也不会有出息！”那时乡里的人都觉得父亲不可理喻。 父亲还说，现在你考到了师范，总算为父母和自己争了口气，了结了父母的心愿。他很高兴，觉得再苦再累也值得，当初把我留下来时就知道我以后一定会有出息的。父亲带着醉意笑了，笑得很开心，从没有过的。 那一晚我彻夜未眠，心潮澎湃，我深深感受到父母的苦和那份深沉朴质的爱，一夜之间我仿佛完全长大了，明白以后该怎么做了，只有通过努力读书让父母的希望变成现实，才是对父母最好的报答。 我们高兴地度过了暑假剩余的日子，父母也很开心，只是没有太多地表现出来，就像他们那份深沉朴质的爱。 很快我就要离开父母，独自一人去一个大城市读书了。因为考取的是公费，要交给学校的费用一年只要一千多一点点，所以家里勉强可以应付的了。据母亲说父亲很早以前就开始为我准备了。 去师范学校报到的那天早上，母亲一大早就为我准备好了所有的行李。不停地在我耳边嘱咐去到学校要怎么怎么样，一一交代的清清楚楚，而且反复叮嘱，毕竟这次是我第一次出远门。父亲还是为我准备了丰富的早餐 —— 蛋花汤。吃早餐的时候，父亲说了一句话，要我记住母亲说的话。 吃过早餐我就坐父亲的单车尾去镇上坐车，母亲送我们到村口，父亲推着单车走在前面，我和母亲跟在后面。母亲又一再交代我要怎么怎么样，最后母亲还说这些都是父亲昨晚要求她反复叮嘱的。 要走了，母亲眼红红的。坐上父亲的单车尾，我看见母亲流泪了，这泪水里充满了不舍和对未来的希望。我朦胧的双眼一直看着母亲，任凭单车拉远我们的距离，直到母亲单薄的身影和挥动的双手消失在视野之内。 单车在坎坷不平的山路上行进着，父亲小心地驾着单车没有说话。我也默默地听着父亲有点急促的呼吸声，看着父亲的背。突然，我发觉父亲的背有点驼了，有点乱的头发里已经夹杂着许多的白发。父亲老了，劳累了大半辈子，真的老了。鼻子一阵酸楚，滚烫的泪水不禁地滴下，却不敢出声，生怕惊动父亲。 阳光照在我们父子身上，映在地上的影子不停地移动，父亲和我都没有说话，在沉默中默默地接受这场分别，可是我却听到了更多语言无法表达的话语。 到车站了，我照看单车和行李，父亲去买车票。后来父亲送我上车，因为还很早车上没有人，给我拣定一个靠窗的位子，帮我架放好行李，然后手伸进胸前里面的衣服里拿出几张钱，递给我：“这十块钱给你，留着日后急用。”我握着带有父亲体温和汗香的十块钱，眼泪一下子就出来了，手有些发抖。父亲拍拍身上的泥土，笑了一下，好象轻松了很多似的。过了一会儿，“我走了，路上小心，到了学校照顾好自己，有时间常给家里写信。”说完父亲走下车去推单车，我望着父亲微驼的背影，泪流得一塌糊涂。父亲走了几步，回过头来看我，又笑了一下。我赶紧拭干泪水，也对着父亲笑。父亲踏上单车走了，直至他的身影混入来往的人群，再也看不见。 我在师范里读书的时候，时常给家里写信，告诉父亲我的学习和生活的情况。偶尔也会收到父亲的回信，很简单，都是些鼓励希望之类的话。三年里，我放假一回家父亲就会给我煮蛋花汤，要去学校了父亲也给我煮。 三年后我顺利毕业了，这本来应该是父母最开心的时刻，可是命运好象在捉弄我以及我的父母。由于社会形势发生变化教师队伍趋向饱和，师范学校从我所读的那一届起不再包分配。也就意味着我不能顺利地当老师，还没有“上岗”就“下岗”了。当时乡里马上出现了好多闲人闲语：“大学生又怎么样？读那么多书也不是一个样——种田！”我非常地伤心难过，母亲陪着我哭了。我知道父亲心里一定非常难过，可父亲却说：“事已如此，不要难过，天无绝人之路，读到了真知识真本领，还怕没工作没出息吗？” 父亲的这句话却激起了我不少的信心和勇气。于是我有老师的资格却未能做老师，带着痛苦和内疚以及父亲的话去了南方的一家广告公司里打工。 半年后，在报纸上看到了市里关于招聘国家公务员的公告。我告诉父亲我的意向，父亲满口赞成。于是我辞掉工作报名参加了，复习准备的日子里我化悲痛为力量，决心不再辜负父母的希望。半年时间里，通过了笔试，面试，体能考核，以及体检和政治审核后，我终于顺利考入了市公安局，成为了国家公务员。 在我上任的第一天晚上，父亲叫我回家吃晚饭。桌上除了好多其他的肉菜，父亲还煮了一大碟蛋花汤，以及两瓶酒。那天晚上，母亲很高兴，总是笑，不停地给父亲和我夹菜添汤。父亲喝了好多酒之后醉了，似乎醉得一塌糊涂，把我也弄得醉意朦胧。我想我不是个好儿子，父母劳累了大半辈子，今天才等来这迟来的欣慰。父亲醉了，说得话却很清醒，常常让我思考好久好久：“阿劲，我就知道会有这么一天的，雄鹰刚来到世上的时候不也只是一个蛋吗？最后它不也成功展翅翱翔高空？…… 对一个执著的登山勇者来说，登上顶峰只是一个时间问题！……” 那天晚饭我把父亲做的蛋花汤吃了精光，仿佛一下子明白了父亲，明白了父亲的蛋花汤。…… 是父母给了我生命，是父母以及父亲的蛋花汤培育了我成才。多年以来，我不管失败了还是成功了，准能吃到父亲的蛋花汤，听到父亲那让我一生思考，一辈子追求的话。 2003-12-15 （编者按：父爱如山，浓浓的亲情，让人感动，亲情，是一生的财富。父母的爱，永远最真、最纯、最深、最重。） (责任编辑：世外梅园文学网)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