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野樱花从寒气中钻出来，晦暗的黛山忽然间就充满了生机。又一个生命的轮回开始了。计划生育技术服务车在山野的机耕路上巅跛爬行，宣传喇叭在空旷的山间回声分外悠长。 我记不清这是第几次乘车穿梭于农村山乡。身旁向后滑行的景物，不知看过了多少遍；山山凹凹里的农户，没有哪户不曾到过。闭着眼，仅凭车轮经过的坑洼就能感知到了何处。 到达村卫生室，育龄妇女们已经等候多时。车刚停稳，妇女们叽叽喳喳地围过来，帮我们搬运器械。助产士和妇检医生布置了简易妇检手术室，我熟练地安装完B超诊断仪。妇女们涌进诊断室，先做B超，再做妇检、治病及落实节育措施。 服务流程有条不紊，妇女却越积越多，四周大山的羊肠小道上，还在三三两两的冒出妇女们红红绿绿的身影，向卫生室汇聚。 医生们手脚麻利，技术娴熟；一拨一拨的妇女进入诊治室，又一拨一拨的出来。已经接受了计划生育优质服务的妇女们并不急于离去，一簇簇地聚在卫生室跟前，尖声笑着，细声聊着，满脸红通通的兴奋。 农村实行联产承包责任制后，村民们除了红白喜事，很少有聚在一起的机会。尤其是清一色的妇女，认识的，不认识的，都在聊那些平日不便交流的女人们的事儿。没有男人在场，女人们活跃的一面表露无遗。 但是，很快，我就被女人们注意到了，因为我是全场唯一的男性。有的女人大惊小怪的拿我开玩笑，有的女人羞怯的想问我什么问题又难于启齿。我看看日上中天了，没有参检的已经不多，索性招呼医生们暂停工作，我爬上位置高的土坎，给妇女们讲授基本生殖健康知识。黑压压的人群安静极了，偶尔有人窃窃私语： 哦，原来如此。 这些女人，许多难言之隐平日在家，无人可说，无人可诉，甚至自己的丈夫也难以倾诉。我，便做了小镇五千育龄妇女的知心朋友。 讲完了课，又继续进行技术操作。 一个村子一个村子的巡回，一个季节一个季节的接替。 当初正是盛年的妇女，慢慢退出了婚育期。扎着小辫子的丫头们，又成了羞答答的少妇。我亲手接生的婴儿，摇身一变已是壮实的小伙子。检查所用的B超诊断仪，更换 了四台；手术器械，换代了三次；妇女们手中的保健手册，大多填写了四至五本。没变的，是女人群中惹人笑话的男医生。不过近几年来，少有人敢开我的玩笑了，我板着脸说一句话，有时让女人们噤若寒蝉。初来小镇时，我比妇女们的年龄都要小；现在，服务对象们，比我大的，已经很少、很少了。 利用工作空闲，我到州城配备器材，邀约几个在州城工作的同学聚会喝酒。酒至半酣，互道别来经历。他们有的在准备英语过六级，有的硕士研究生毕了业，有的甚至在攻读博士，还有的在官场上混到了不低的级别。只有我，还是原形张三。他们之中月工资超过五千的不在少数，我的工资刚刚涨到一千。同学们都惊讶于我的安于平淡，安于农村，安于现状。我心内的震憾难以言表，表面却只能莫测高深的笑笑。 和同学们比，我是不是已经落后太多？漫步在州城，美丽的绿化带，花草缤纷。花儿开得都快要谢了。我无心欣赏美景，只是惊悸的发现，山里仍然乍暖还寒，城里却已是暮春了。生命的迟暮的春天。不停的问自己，这一生，算不算失春呢？ 回到乡下，又要下乡。莫名的心事又被妇女们银铃般的笑声淹没。 (责任编辑：世外梅园文学网) |
